徐长吟早有思量:“再过五日,爹将陪同诸位皇子前往中都,此行逾数月。在此之前,向爹求个情,出府住上一段时日也不难。不过,还需筹措一笔银子才是。”
娉望不禁一叹:“小姐,您平素攒下的月钱多用在修缮大夫人的青冢上,哪还有得余钱?大夫人留给您的白玉童子,若不被骗,还顶值钱。说起来,那郝老板实在是可恶,说好十日后一物还一物,可隔天他就闭铺失踪。若非那《本草》真个是孤本,小姐您就亏大了!”
徐长吟也皱起眉来。这些日子,她派人四处寻找郝老板无果,可若说郝老板是觊觎那枚白玉童子也说不过去,《本草》比之那枚玉可值钱得多。
“我还有些首饰,明日先拿去典当了,待手中活络些再赎回来即是。”爹甚是勤俭,她每月的月钱虽说不算少,然她的用度也不小,故而余下的并不多。
娉望不再多言,只是抿了抿嘴,似是不置可否。
徐长吟似知她心思,“怎地?嫌跟着你家小姐丢人了?”
娉望倒也不讳言,使劲一点头:“奴婢是觉着有些丢人,您是堂堂魏国公掌珠,竟然要去典当首饰,奴婢日后出府可得埋着头才成。”
徐长吟不气反笑,打趣道:“那怎么成?你若埋着头,不怕你的行五哥认不出来?”
娉望登时臊红俏脸,娇嗔道:“小姐,您就爱笑话奴婢!”
徐长吟掩唇哧哧地笑了起来,只内心之中仍是心事重重。
堂室楼榭、云阶玉壁的燕王府此刻灯火如昼。
檐牙高啄、廊腰漫回的迥廊间,朱橚1一路急行如风。王府管家明诚紧紧跟随其后,谨慎而小声地向他禀报。
朱橚耳边听着明诚的回禀,脸色越来越沉。他转身下了抄手游廊,急步至一座飞檐反宇的华阁外。
阁外立着四名形貌魁梧的侍丛,一见他当即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吴王殿下!”
朱橚挥了挥手,径自推开扇门,快步入内。
一入内,他当即见到朱棣背挺如柏松地端坐于黄花梨云纹翘头案之后,垂着眼帘,平静地翻阅着一本兵书。他神色如常,淡然中透着一如既往的冷静与沉稳,可浑身上下却蕴藏着一股含蓄的夺人气势,不张狂,却使人莫敢逼视。
见朱棣并无受伤过后的羸顿,朱橚顿时松了口气。他几步上前,低嚷道:“四哥,你可吓死我了!”
朱棣掀起眼帘看了眼满脸关切的朱橚,神色温和了几分,“一点皮肉伤罢了,无需紧张。”
朱橚显然不这么认为,拉过他的胳膊,仔细探起脉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厥得不醒人事也是皮肉伤?明诚说你不想召见太医,还是让我瞧瞧为好。”
朱棣也不推拒,任他细细把过脉。他的伤势其实已无碍,先前只是一时气血虚弱,故才晕倒。尔后邱禾将他送回府,处理了伤口,便已无甚大碍。
隔了片刻,朱橚方收回手,吁出口气:“脉搏平顺,倒是无恙了。只是血气尚虚,还得多加注意才行。我待会写剂方子,让明诚仔细替你调养。幸而今日嫣夫人奉母后召令入宫,若知道你受了伤,怕还不得担心死?”
朱棣睇他一眼,放下衣袖:“你会如此多嘴?”
“我自不会多嘴,只你这燕王府中人心皆向着她,我不说,保不准旁人不会说。”朱橚撇了下嘴,神色骤然一沉,“听说行刺你的仍是北元残兵,四哥,你难道还不打算告诉父皇?”
朱棣端起玉杯,淡声道:“我自有安排。”
“那帮贼子一次比一次肆无忌惮,每趁你身边无人之时,施以偷袭,实在是可恶至极!”朱橚神情愤怒,遂又一脸不赞同的道,“四哥你明知这帮贼子盯上了你,为何还要出城?”
朱棣敛下眼眸,从容的拂了拂茶沫,深不见底的眼在灯下愈发让人看不出情绪:“他们能准确知道我的行踪,必有人暗藏于我身边。”
朱橚倏地眯起眼:“难道你是在引蛇出洞?”
朱棣并不回答,而是道:“你方从二皇兄府里回来?”
朱橚见他避而不答,不禁皱眉一叹,但也回道:“二皇兄、三皇兄再过五日就要去中都了,二皇兄今日设家宴招待兄弟们,一早就遣人来你府里,却回说你出了京。我那时就担心那些贼子又会设伏行刺,果然真出了事。今日若非明峰明岳拼死引开刺客,你保不准会伤的更重。”
朱橚不住念叨,直至骤然传来一阵叩门之声。
“进来!”朱棣放下茶盏。
门扉应声而开,进来一人,却是位长身黑面的精瘦男子,颔下微有髭须,看似懒散不羁,然眼神骤动间目光如电,极是英武。
男子上前向朱棣二人拱手禀道:“王爷,幕后之人已查出!”
朱橚一惊,诧异的看向朱棣,继而拍掌大笑:“原来四哥你早有所行动了。绍棠,快快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李绍棠望向朱棣,显是等他指示。
朱棣眸中渐似染上了浓墨,深不见底,也不理会迫不及待的朱橚,沉声对李绍棠吩咐:“搜集罪证,秘送至应天府衙门。”
“是!”李绍棠沉声领命。
“徐府之中可有动静?”朱棣不疾不徐的又问。
“徐小姐三缄其口。”李绍棠如实禀道,“霍府之中亦无风声传出。”
朱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李绍棠退下之后,朱橚不快的闷哼一声:“四哥,你何时才不会事事皆瞒着我?”
朱棣并不置言,只淡然一笑,深沉的眸光移向壁上悬挂的乌漆宝剑,“听说魏国公府豢养了几匹宝驹,过几日你陪我前去鉴赏一二。”
朱橚见他全然不愿再多谈,重重一叹,无奈的应了声:“可要备礼?”
“不必!”朱棣讳莫如深的说道,“来日,我会奉上一份厚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