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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由此而见。
    这样一块小小的地界, 却在不知不觉中汇聚了洪荒之中好几位大能的落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也能够算得上是一种接下来颇为重要的关键点了。
    姬发在呵令属下退出之后,一个人端坐在大而空旷的魔宫里, 和被赋予了压制且梳拢地府势力的黑羽不同,他在这边的居所并非是位于地下的幽冥之中,魔教在这里的局势是位于一贯强势的仙道之上,所以他们的行事作风, 也就更显得毫无顾忌一些, 而所谓的黑暗, 也不过是他们一直所惯用的风格罢了。
    他从最上方的座位上站起了身体, 准备开始动身。
    ……
    自从那位教授他们一些简单基础口诀的持剑“侠士”离开了以后,那几位被燕仲秋聚拢来的朋友们也逐渐开始分散开来, 用林文卿的话来说就是, 既然已经被授予了“报酬”,那么他们也应当尽他们的全力, 去做出一个结果,如此, 方才能够不复“侠士”的托付,也能够让未来的仙人对他们另眼相待。
    “说起来,”燕仲秋背着自己的书篓,独自一人行走在草丛之中,他挥动着手中的木杖,驱散着前方藏起来的虫豸:“也许我们之中, 其实最为沉迷的,反倒是一直看起来很沉稳的林兄也说不定……”
    他可是乡试中头名的解元,和当年的自己一般,家里人和朋友,俱都一齐期盼着他接下来的会试,而一旦榜上题名,那可就是一跃功成,从此风云化龙,成就官身,所有人见了他,都要道一声老爷,和现在的区区举人身份可是万万不同的!
    他抬了抬头,看了看黯淡的天色,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如果他没有走错的方向的话,这前面,应当是有一处简陋的落脚之处——是一所被遗弃了很久的破落庙宇。
    但他并没有见到那被指路人形容为檐顶破漏的孤庙,出现在他眼前的,反倒是一所高大巍峨的建筑群落,一眼望去尽是闪闪发光的琉璃色的瓦片,白色的漆墙上流连着温润的玉色,两盏暗红色的大灯笼被悬挂在铜色的大门前,房屋里,也充斥着明堂堂的光,像是有饮酒作乐的声音从里面若有若无地传出,一派火热。
    “嘶——”燕仲秋悄悄吸了口气,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回想了一下所有自己记载过的类似的遭遇,他开始意识到了,这奇诡的遭遇,也终于降临到他自己的身上了!
    “绝对有问题!”燕仲秋斩钉截铁道,这方圆几里,都是属于渺无人烟之所,最近的那个村落,还是他徒步走来的方向,他就是在那里,补充完自己的行囊,问清了路途,才上得路。
    “有什么问题?”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燕仲秋被吓得跳了起来,他攀附上前方的那棵老树,从树后面悄悄伸出头来,打量着那突兀出现在他身旁的男人,看清楚他的姿容后,他才止住了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有些后怕道:“这位公子,何故惊吓于我?”
    那位在燕仲秋看来风姿翩然的公子笑了起来,他有些无辜道:“难道不是你这偷偷观望的书生挡住了我前去的道路吗?”
    燕仲秋有些讪然,偷窥观望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还算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宜,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位公子你,难道是要去拜访这片房屋的主人吗?”
    他又看了一眼这明显是一副悠然神情的紫衣公子,有些担心的话语在他的喉间吞吐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地说了出来:“这房子出现得地点也实在是令人怀疑,不论来意为何,这位公子你,还是尽量多加小心。”
    他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的这位公子的目光稍稍划过了他的衣襟,而在他的衣襟里,藏的是比起他全身上下所有物品都要来得贵重得多,也是他比起以往要敢于行走得更远的依仗。
    “想进去看看么?”紫衣公子唇边笑意愈深。
    “诶,我可以吗?”燕仲秋下意识地兴奋起来,立刻将之前自己的提醒给抛到了一边。
    “当然可以。”那公子率先走到了大红灯笼的门前,他先是轻轻敲了敲门,而后在一位娉婷走上前来的侍女的面前,递上了一封精致的请柬。
    “是九光夫人的柬帖,”那位侍女面露尊敬道:“这位公子,可是代表着翠华山前来,参加这一次的妖鬼盛宴?”
    燕仲秋战战兢兢地跟在那人身后,闻得此言,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当自己不存在。
    “正是。”紫衣公子答道。
    “还请入内!”那侍女立刻满面笑容地殷勤起来,燕仲秋发觉到,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一条毛茸茸的青色的尾巴从她的裙摆下方探了出来,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摇摇摆摆地有规律地动作着。
    非礼勿视。燕仲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待到他们走到开阔地方的时候,更为新奇的一幕出现在了燕仲秋的眼前,两只庞大的黑色的大熊抱起了大缸的酒液,大谈他们在荒山之处,腰斩一位女鬼的伟绩;柔若无骨的美妇倚靠在他人的怀抱里,看见新走进来的来客,她转过头来,嘶嘶吐声,燕仲秋可以看见,她艳红色唇瓣里,细小的分叉舌尖;也有披上了人形,却依旧可以看见头上尖角的壮汉……燕仲秋在路过一位身边水迹斑斑的宾客的时候,他听见那有着参差牙齿的水生妖怪正贪婪地盯着他的身子,吞咽着口水道:“人肉的味道……”
    他赶紧加快了几步,往那位紫衣公子的身边凑了凑。
    侍女将他们领到了宴席上方的一处位置,在颇不自在地落座之后,燕仲秋悄悄地打量着这将他带入其中的紫衣青年,既然在座之中的,都是一些怪模怪样的妖怪,那么,这位似乎看起来风采不凡的人间公子,难不成也是一位妖怪化形而来?
    但他借着观察四周屡次偷瞄,也没有能够看出任何一点能够看透他“真身”的特征。
    那公子手指轻弹,叩响了他身前的银色的酒杯,燕仲秋心中一惊,赶忙又重新坐好,端正自己的姿态。
    有冷冷的风从天空之上吹落,这场迟迟还没等到开席的盛宴,似乎是在主人都没有出场的时候,就遭遇到了一场更为严峻的意外。
    当时是,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浅浅的、弯钩般的新月还没有达到中天,并不符合妖鬼们最为适宜的时间,燕仲秋所看到的热闹,其实是一切正事之前的预热,但,一尊庞大的黑色的影子遮蔽在了这片聚居地的上空,它遮掩了所有的自然的光亮,巨大无比的身形,盖住了此处几乎所有宾客的视野,甚至压制得,似乎连空气也开始稀薄起来。
    “这是什么?”
    “哪里来得大船?”
    “怎么回事?”
    纷乱的疑问四处冒起,哪怕是神秘的妖魔鬼怪,在真的焦急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和人类没有什么两样的,燕仲秋这样想着,然后他就听到了面前那紫衣公子颇为缥缈的叹气声:“原来你的死劫是他啊……”
    燕仲秋回过神来,他看到对方注视着他的目光,他不由地开始紧张起来:“死劫……什么死劫??”
    “你的死劫啊。”那公子淡然答道。
    “你是说我要死了么?”燕仲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比起看见这满地的妖怪都要来得震惊。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然后他又示意了一下天上的那座“庞然大物”,微笑道:“在那里呢。”
    而此之时,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说话声从天上传了下来:“少教主出行,此地主人何在,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一位山羊胡子的干瘦的老头从里屋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面上带着谄媚的微笑,连连拱手道:“小老儿来迟,少教主莫怪莫怪,不知少教主事务繁重,忽而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小老儿去置办的,还请尽管吩咐。”
    “听说你从前的主人,”那森冷的大船没有一丁点落地的意思,一道深沉的声音从上面缓缓传来:“是属于一位仙门之中也是极有名气的仙人长老。”
    “这,”那老者满面惶然,他连连摆手否认道:“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那仙人自不量力,败在了诸位魔门高人的手里,小老儿也就彻底地脱离了仙道,现如今,连修行的功法,也是重新拾回了最初传承中的妖法,小老儿可是一心向魔的呀!”
    “哦?”那声音慢条斯理地发问道:“那也就是说,我此行要去往那座仙门,你却是一丁点的帮助也没有了?”
    “不不不!”那老人又是否认道:“我还记得还记得,那仙道门派的山门隐秘之处,还有它山外阵道的出入之所,小老儿当为诸位引路,可是有用的很!”
    “那还不快快滚上来!”先前开口的声音又一次大喝道,他的声音之大,让燕仲秋不由得晃了晃身体,伸出手,就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啪……”一声脆响,是酒杯摔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在一片沉寂的环境中显得极为刺耳,一时之间,引得在场所有的目光俱都一齐投往了那个方向。
    原来是他伸出的手臂,不小心碰倒了自己之前放置在一侧的瓷杯。
    “何人在此,”那声音呵斥道:“如此无礼,可是心有不满?”
    “完了!”燕仲秋僵硬了身体,他满心凄凉地想到:“果真是死劫!”
    “林兄、费兄、罗兄,还有对我信任有加的长清大侠,”燕仲秋感觉一瞬间自己眼前掠过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别了,大家!”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在那所谓的“少教主”的手下存活下来,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可怕的存在,哪怕是没有现身,仅仅只是座驾,也能够将所有的妖鬼一起震慑,他看到了满场飘忽不定的鬼魂,那是之前他不能见到的身影,是被那“少教主”降临的阵势压制而出。
    没有人开口说话,那主持此地的山羊老者也仿佛没有见到一般,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一侧,脸面连偏一下都无。
    “对了,”燕仲秋深吸了口气:“我不能连累到带我进来的那位公子!”
    想到这里,他便准备站起身来,手掌探入了衣襟之中,准备将那件受赠之物取出,为自己稍稍添加一些威慑力,也最好,是能够将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如此一来,也希望他能够借此和自己离得更远一些,尽量能够撇开和自己的关联,毕竟,他们其实也只是在这聚会之外刚刚识得的友人。
    他给了那位公子一个眼神。
    “抱歉,”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位自己刚认识没多久的自已公子长身而起,面带歉意道:“实在是诸位来势浩大,在下之前从未见过如此仪驾,一时之间有些出神,所以有些失态,还请勿怪。”
    燕仲秋面带惊奇地瞧着他,心中既震惊又惊喜,更多的,却是一种“得友如此”的满满的感动……但他不能让人替他受过,所以他毅然想要站起身来。
    “……是吗?”那位少教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那也应当怪不得你……”他这样说道,声音极度缓慢。
    燕仲秋歪了下身子,差点扭到了腰。
    夜风瑟瑟,之前那被一连番“威胁”打得措不及手的此地的主人山羊精怪也忍不住神情惊奇起来。
    “这位……”那少教主的话语迟缓道:“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
    “在下‘叶’姓,名‘远’。”那紫衣公子倒是一派从容道。
    “哦哦……叶远啊……”少教主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犹疑,他摩挲了一下自己船型座驾上的座椅的扶手,在周围侍者的噤声之中,他忽而开口邀请道:“不知这位叶兄,可否上得船来,我与你一见投缘,当可对面相谈,以结为友。”
    这在许多妖魔看来很有可能会是天大荣耀的邀约,却让另外一旁担忧不止的燕仲秋愤而站起,他口吐怒言,大声质问道:“妖魔,你让叶兄上船,是有着何等的居心?!”
    谁会相信一位方才仍然一副魔焰滔天的大魔头突如其来的示好?尤其还是在一切的因由是由自己而起的情况下,燕仲秋又是惊又是怒,他不可能让一位已经被他认可为好友的友人,会因为他而居于险地,不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种的妖怪,就在他在那一刻为他站起来直面那尊所谓的“少教主”的时候,他便决定与之真心相待。
    但他一介凡人的怒吼,又怎么能够让天上的“飞船”有所震动呢?这一点,燕仲秋本人也应当是能够知晓的,所以,在他站起来的前一刻,他还是掏出了那柄长清“侠士”在离去之前交给他的那件宝物,一柄必须被厚重剑囊包裹起来的莹莹宝剑。
    像是一抹清亮的冷光,长约不过二寸稍许,在月光之下,它发出过于明亮的白光,带着难以遮掩的极度的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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