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狄霄,不过尔尔。
战马和骑兵不要命地往峡谷冲,其间还跟着一些其他小兵小卒。
两边山上滚石虽多,但也是有定数的。
轰隆声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峡谷里就没了巨石,只剩一点零零碎碎的小石块,不是坠落在尸堆上。
从头到尾,峡谷里进去了将近三千人,整条峡谷全被尸体和巨石填满,三千兵士用尸体堆出一条血路。
多罗双目赤红,再喊一声:“给本汗继续追!”
马蹄和呐喊声再次响起,峡谷尽头,狄霄与另四百族兵已备好兵甲,只待敌军冒头,便是血战时刻。
随着第一个骑兵出现,迎面飞来的飞箭将他射落马下。
“吁——”后面的骑兵赶忙收紧缰绳,同时挥出弯刀,将密密麻麻地飞箭打落。
这波箭雨对族兵的威胁极小,骑兵人数本就占据优势,又都是擅骑擅射之辈,很轻易就将箭雨挡下,也给后面的士兵开拓出进攻的余地。
“迎战。”一声令下,拔都儿部三百族兵驱马上前。
等多罗行过漫长峡谷,眼前景象开阔的瞬间,正好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收入眼底。
他振臂一呼:“让本汗来!”
说着,他抽出腰后长弓,弯弓搭箭,数箭齐发,全朝着狄霄飞去。
可这些箭矢根本没到狄霄前面,就被族兵挡下了。
多罗未能得手也不气馁,他直接丢了长弓,又将马车的长刀取出,左手长刀右手钢鞭,双腿一夹马腹,竟直接闯入箭雨中去。
只见他座下的马儿仿佛有了灵,带着主人躲开所有铁箭。
而狄霄也从族兵背后绕出,轻呵一声,迎面对上。
“刺——”铁器交接,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接点处更是溅出火光。
很少有人知道,狄霄最擅长的兵器,既不是长刀也不是弓箭,而是一对长矛。
这双长矛不仅矛柄锋利,矛尖上都做成了倒刺的形状,铁刺入骨,若是拔出,必将带出无数肉块。
这双矛还是他许多年前在大越战场上夺来的,好用是好用,却未免过于血腥,虽跟了狄霄多年,但鲜少有用到的时候。
双矛的上一次使用,还是在破大越边城的时候,双矛所过之处,无论兵将,无一人能生还,皆难逃敌手。
直到这回,双矛再现。
……
狄霄所带的族兵只有五百人,其中一百还被牵制在峡谷之上,直到交战半个时辰后才赶来。
可就算这样,五百人对上近万人,他们太过吃力了。^js
还好齐齐比齐的半数骑兵都死在峡谷中,剩下那些也或多或少受了伤,行动不如之前那般敏捷,这才给五百族兵一些缓冲的余地。
齐齐比齐这些兵士,对多罗的追随不过是因为地位差异,又或者迫于其淫威,不得不听令行事罢了,战场上就算卖力,也是以保全自己性命为先。
反观拔都儿部的族兵们,无论是谁,已然拼尽全力。
一个是尚有保留的,一个是无畏生死的,两相对比,或许早有了胜负的决断。
这场厮杀从早到晚,多罗和狄霄的战场也一变再变。
两人交手,那是不许任何人相助的。
多罗能在草原纵横那么多年,怎么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再加上他擅使阴招,竟几次叫狄霄吃亏。
大半日过去,两人身上都布满了伤痕。
多罗肩头被长矛洞穿,至今还在源源不断地淌着血,至于他身上其他部位,也早被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
狄霄身上没有致命伤,但为了躲避从旁边飞来的暗箭,几次被多罗的钢鞭抽到,到现在,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处。
再看远处,齐齐比齐的士兵已倒下许多。
拔都儿部的族兵死伤虽少,可站着的那些,有不少人也有些力竭。
——不能再拖了。
狄霄咬紧牙关,无视了当面袭来的钢鞭,同时抛出双矛,一左一右,向多罗奔去。
长矛之利,罗多是亲身感受过的。
他不敢小觑,只好松开握紧钢鞭的手,长刀一抬,将双矛一支击落,一支反打回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狄霄竟一把抓住了锋利的矛尖,倒刺扎进他的掌心,鲜血瞬间喷涌。
狄霄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抓紧矛尖,将其直直往前递去。
矛身在眼中不断放大,直到刺痛袭来,多罗大叫一声。
再看才发现,原来那矛身已经扎进了他完好的那只眼睛里。
就在多罗坠地的瞬间,狄霄下马,一脚踢起地上被丢弃的长剑,刀锋一转,直接抹过多罗的脖颈,血水喷溅,糊了他满面。
多罗一死,齐齐比齐的兵士也散了大半。sg
狄霄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随手捡起地上的刀剑,转头又冲入了战场中。
随着最后一支骑兵丢掉兵器,这支在草原纵横数年的齐齐比齐军队,也走向消亡。
狄霄无视身上的伤痛,迳自走到记忆中的地方,一挥刀刃,很快,他手上就多了一枚头颅——
多罗双眼皆剩空洞,面上还带着死前的狰狞。
狄霄声音嘶哑:“多罗已死,尔等或降,或死。”
一刻钟后,被血染透的原野上,只剩半跪在地的兵士。
厮杀既已结束,接下来就是对战场的清扫了。
五百族兵陨了二百有余,剩下的二百多人,也各个身负重伤,尚能走动的,已经算是走了大幸。
这些族兵背后都缝了布条,布条上绣着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无法被带回族里,便只能把写有他们名字的布条带回去。
狄霄独自伫立于萧瑟风中,眼前全是血污,鼻尖也嗅不到除了血气外的任何一点味道。
他眼珠缓慢转动着,余光不经意扫见什么,只见他身躯一颤。
狄霄抬起脚步,几步走到一个半跪的族兵旁边。
那族兵已经死去,他身上插了十几把长剑,剑柄卡在地面上,让他尚能保持一个直起腰板的姿势。
不知是偶然还是如何,族兵死前所朝的方向,正对着最南。
便是死去多时,他的眼睛还是瞪圆瞪大了的,右手扭曲在颈间,用力掰开后才发现,他颈上系了一枚用草茎编成的小铃铛。
他身上的血已经将铃铛完全染红,当铃铛从手里脱离的那一刻,族兵的尸体忽然颤了颤,轰然倒在地上。
狄霄对他有印象。
就在前年偷袭木兰部落的时候,他还拿了一副鹿皮,说要给他心爱的姑娘做手套。
狄霄忽然问:“他成婚了吗?”
“成了,去年休假时,他就跟阿珠结了亲,还请了好多兄弟去喝喜酒。”旁边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那时您和可敦正忙着,阿吉没敢打扰您,只给小王子抓了一把喜糖。”
阿吉。
狄霄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了两遍,半跪下去,将那枚铃铛重新塞进他掌心。
是夜,一把大火,将无数将士的尸骨吞噬。
就在狄霄等人做着最后的战场清扫时,苏格勒等人也与剩下的草原军打了照面。
按照说好的计划行事,苏格勒等人兵分七路,正好能对应剩下的七个部族。
可惜这七个部族中的将领有些胆小的,并不敢单独行动,好在一番引诱后,并没有出现人数过多的队伍。
当一支又一支的士兵被引开,留在原地的人逐渐意识到不对,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只听远处擂鼓声炸响,下一刻,一群身穿漆黑兵甲的人出现在眼前。
这只奇军来得太突然,很多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密集的箭雨伤到了。
苏格勒等人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将领一落单,必将带人蜂拥而上。
大多数部族的可汗一死,剩余的士兵也将溃散,偶有两个殊死抵抗的,他们也无需多费口舌,直接杀了就是。
此等威慑之下,无论其余人心底是何想法,至少明面上老实了许多。
一连两三个部落都被这样打下,等后面的人发现圈套时,狄霄已经带人返回。
时至今日,拔都儿部族兵还余一万六千人。
狄霄带回了多罗的头颅,有多罗的脑袋在,又有两部直接举了白旗,宣布臣服效忠。
半月后,最后一支草原军也放弃抵抗。
整场战役下来,拔都儿部损伤虽有些惨重,可尚在众人接受范围之内,与之相对的,他们反而对如此速战速决的战争感到不可思议。
这本就是草原子民之间争斗,即便哪方得胜,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没有庆功没有欢呼,只有面对无数尸体的沉默。
在狄霄的命令下,所有草原军重新整合,将出身同族的士兵打散重组,耗时整整两个月,方才调整出一只整整八万人的大军。
这只大军没有回南部草原,而是一路北上,从齐齐比齐开始,依次走过剩余的八部,再将拔都儿部的图腾插在各大部族之前。
或许再过几日,拔都儿部就会成为草原的别称。
收服部族的难度和打下一支军队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士兵们讲究听令行事,上峰有令,那是无所谓向谁效忠的。
可到了部族中,许多人留恋故土,宁愿一死,也不想向新可汗宣布臣服。
一行人只在齐齐比齐就浪费了三个月时间。
要说奴隶和普通族人间的冲突,属齐齐比齐最严重,就在宣布多罗已去的下一刻,无数奴隶就地起义,当场反杀族人,只为宣泄多年被奴役的恨意。
狄霄还要帮他们镇压叛乱,然叛乱镇压后,奴隶们对他心生怨恨,族人更是不领情。
面对这种情况,狄霄冷笑一声,直接砍了叫嚣声音最大的那几个。
在这之后,他只好将奴隶和普通族人区分开,奴隶一律赶出族地,等之后返回南部草原时,一同带回去,而其余族人族地不变,只换了个可汗,换了个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