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同时,那小厮翻身下马,将悬赏令展开来,贴在路边的杨树干上。众百姓围在左右,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一听这悬赏令,子夜却颇有疑虑:“这朱家看着派头这么大,想来也是豪门,请个名医还不是易如反掌,怎会上这闹市来张榜求医?”
这时,有一书生上前道:“扶苏桥有个长安医馆,那温郎中医术了得,山爷何不请他……”
“哦?”朱宝山一皱眉,驱马走近那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还以为得了攀龙附凤的良机,喜道:“小生姓李名仲,说来还是朱二公子的同窗呢,烦请山爷……”
“你跟那温长安,倒是很熟了?”朱宝山打断道。
“那……那是自然。”李仲夸口道,“小生可是经常——”
“那温长安谋害朱二公子,也是你暗中指使的了?”朱宝山目光咄咄,厉声追问。
此言一出,人众哗然。
“谋……什么谋害?”李仲全然不解其意,脸色煞白,“这……这话从何说起?您莫要说笑啊山爷……”
“就在今早,我刚请温长安来过府上。”朱宝山神色冷峻,“谁知二公子用了他的药,病情非但不好转,反而大大加重!”
“这……山爷,不是……”李仲傻在原地,两腿已抖得像筛糠一般。
围观者纷纷看向李仲。有人暗自叹息,有人却幸灾乐祸,都道这小子本想献殷勤,却意外撞上刀口,后半生的仕途怕是全成了泡影。
“若不是二公子吉人天相,怕是已经被那姓温的……唉!”朱宝山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切齿痛心。
李仲“噗通”一声跪下,涕泗横流:“小生跟温神……跟温长安那厮并不相识,全不知他是这等禽兽。此事实在与小生无关,山爷您明……明鉴啊。”
朱宝山摇了摇头,一勒缰绳,掉转马头。
李仲扑上去求情,却被小厮拦下,猛一跤推倒在地。众人跟见了瘟神似的,个个躲得老远,生怕跟他扯上半点干系。
朱宝山又向众人道:“哪个能引荐名医,尽管揭了这榜令,来朱府上座。”
此言既出,众人面面相觑。虽有赏金百两,又能攀结豪门,可那温长安乃是业城数一数二的妙手神医,连他都治不好二公子的急症,谁还敢妄自染手?万一落得跟李仲一般下场,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如此一来,没一个人敢搭腔,都唯唯诺诺散去,各做各的事去了。
“山爷,几张榜都贴完了。”那灰衣小厮问道,“咱们回府还是?”
“去扶苏桥。”朱宝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转缰策马,向东而去。
众小厮心领神会,纷纷驱马追上,只余下满大街的乌烟瘴气。
至此,屋顶上的子夜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朱家或已请过不少名医,却并无好转。因这朱公子患的不是病,而是鬼邪缠身。”
再救一人,又还一命,还能赚个百两黄金,去摊子上买一碗心心念念的白粥吃。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更关键的是,这鬼物也在业城,似乎和黑姐的“命案”,也有着若隐若现的关联……
子夜打定主意,起身一纵,落在对面的杨树枝上。一个倒挂金钩,便将悬赏令撕到手中。
随即一个闪身,又飞上高处屋檐。转瞬间身影一下一上,满大街竟无一人注意到她。
第7章 扶苏(一)
城东,扶苏河。
街巷上,一前一后远远走来两人,正是萧凰和温苓。
经这一路颠簸,那一点金楠木脂早已压不住血脉里的烈毒。萧凰只觉得半边身子如在刀山火海里打滚,视线也越来越恍惚。似乎不知何时便会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温苓察觉到她步伐不稳,忙追上搀扶:“萧哥哥,你怎样了?”
“我……不妨事的。”萧凰竭力平复呼吸,“你快回家罢。我转个弯……就到衙门了。”
话音刚落,胸口便涌上腥甜,忙掩住嘴巴,鲜血却从指缝里咳了出来。虽嘴上说着“不妨事”,却哪有一点无妨的样子?
温苓担心不已,看到河畔柳下横着几块磐石,忙扶她坐到石上。
树荫正茂,水风习习。萧凰这才觉出半刻清醒,丹田里缓缓调匀气息,仿佛从深陷的鬼门关里,艰难迈回了半步路。
正闭目静息,忽听得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一睁眼,便看见前方的街口处,朱宝山一行人浩浩荡荡疾驰东去。
萧凰在业城待了这些年,自然也认得权势熏天的朱家大管事,心道:“看这阵仗比官府都大,这朱家又好干什么闲事?”
可此时,温苓突然神色一凛,惊惧道:“这群人……会不会是去我家?”
萧凰一愣:“你父女二人与世无争,与人无尤,他去你家作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温苓声音都在颤抖,“只记得,爹爹今早说是去朱家看病……”
昨日便听爹爹说,朱家二公子不知发了什么疑难急症,请了多少名医也毫无起色。而朱家向来霸道强势,她也早有亲身目睹。如今看这朱家一行人马来势汹汹,绝非善意,直奔自家医馆的所在,心下怎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