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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看人下菜碟儿
    齐骞看陈皮捧了衣物进去,看向一旁安然捧茶喝的秦流西,忽然有些看不透此子。
    你说她贪财吧,她甚至都没问席峥能给多少诊金,仅是对方许诺把命给她,她便以珍贵的药物和医术救下了那孩子。
    可你说她不贪吧,又非要出动万两诊金才能请得她出诊。
    “看人下菜碟儿!”齐骞嘀咕了一句,语气有些幽怨。
    “嗯?”秦流西瞥过来。
    齐骞道:“说秦大夫,好生不公平,待那叫席峥的倒是宽容又仁慈,莫不是仅因为她是个姑娘?”
    “对啊。”秦流西凑过去,狡黠地眨了一下眼,道:“齐公子要是个姑娘,也这样惨,我也会对你宽容仁慈的。”
    齐骞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头,别开眼,耳尖微红,问道:“秦大夫给那孩子喂的药,也不知叫什么名堂,还有那金疮药,不知是否能请秦大夫割爱?你放心,银子方面好商量。”
    秦流西放下茶杯,啊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齐公子,我年纪小身体弱,就不陪你熬了!”
    正好陈皮出来,她招呼上他一道往了早被主家安排好的屋子走去。
    齐骞:“……”
    一直看着二人对话而不敢吭声的火狼,想笑又不敢,憋着。
    齐骞仿似察觉到什么,瞥过去:“人都安排下去了?”
    火狼立即站直了,拱手道:“主子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兄弟们都会轮着值守。”
    齐骞点头,道:“都警醒点,说不准他们会引来不该出现的麻烦。”
    “您放心。”
    席峥已换了一身农户装扮,走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抿着唇看过去。
    齐骞看着她,脸容冷硬又有几分不近人情,道:“如果当真是那样,我只会把你们扔出去。”
    他可没有秦流西的仁心。
    席峥攥了攥拳头,欠了欠身道:“待跟公子说过后,我会让家仆带我弟弟走。”
    陈皮走出来,道:“公子睡下了,也说了,让席姑娘不必过去,早些休息。”
    席峥一愣,看向他身后的房间,又福了一个礼,转身回去。
    陈皮则是又走了出去,应南接到自家主子递过来的眼色,便跟了上去:“小陈皮,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呀?”
    “找农家大叔要些东西。”
    “哥也是闲着,哥陪你。”
    陈皮弯了眼,道:“公子说了,你闲就正好,有事还得想你帮忙呢!”
    应南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感觉有点不祥。
    他跟着陈皮,去找了借宿的大叔,又接连敲响了几户农家,寻摸了些东西,神色古怪不已。
    待得重新回到主子身边,他有几分神魂落魄的,哪怕齐骞问了两次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应南张了张嘴,又吞了吞唾沫,道:“主子,你道陈皮出去都要了些什么?”
    齐骞不问,只等他主动说。
    应南表情略丧,道:“是黄纸之类那些祭拜物!”
    天知道,他看到陈皮开口要这些东西时,第一个反应是离谱,大晚上的咋这样晦气?
    齐骞讶然,黄纸?
    第六十四章 来,帮我挖坑
    夜半时分,席峥走出了农家小院,牵了马正欲上去,身后便传来一个嗤声。
    “说好命是我的,你这丫头不讲信用啊,打算自己偷偷溜?”
    席峥转过身来,脸上有几分赧然,却是走到秦流西面前,屈膝一礼:“公子。奴并非要逃,是先去处理些事儿。”
    “比如给你那些仆从敛尸?”秦流西笑了:“将门之后,果然胆大。”
    席峥脸色几变,错愕地看向秦流西,她怎么会知道?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秦流西笑得浪荡:“我猜的,但显然我猜中了。”
    席峥:“……”
    这小公子,委实是,叫人手痒。
    “走吧。”秦流西也走向另一匹马。
    “公子您?”
    “我得跟着你,要不你跑了或是死于意外,谁赔我一命?”秦流西拍了拍身边的马,那马儿竟是乖巧的跪伏下来。
    席峥心中却是复杂难言,她不是蠢人,自然知道秦流西不是真怕她跑了,是怕自己出事儿吧?
    世间怎有这样的人。
    像暖阳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心暖。
    “秦大夫。”齐骞也走出来了。
    秦流西见了他,轻佻地说:“喲,齐公子年纪轻轻的,肾不好?这得起夜上茅房?”
    齐骞黑了脸,磨牙道;“劳秦大夫挂心,我的肾很好。”他看一眼几人的动静,便道:“既然秦大夫睡不着,不妨一起上路吧,早些到宁洲也好。”
    席峥下意识地看向秦流西,捏紧了缰绳。
    秦流西道:“也行,反正顺路,也懒得折返回来了。去把他们叫起来,安置在马车里。”
    后面的话,是对席峥说的。
    席峥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
    一行人乘着夜色出行,一个时辰不到,便已到了席峥他们遇刺的那个林坡,此时黎明将至,万物仍寂。
    将亮的天色,照出林中的惨烈,尸横遍地,血腥尚未散尽。
    “叔。”平子冲到一尸体跟前噗通跪下。
    火狼就着火把的光看去,是昨日跟他问情况的那个中年仆从,不过一宿,便已是故人。
    席峥上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秦流西扫了一眼周遭,右手在指节上掐算,然后在一处小土坡站定,向应南招手,笑眯眯的。
    “之前陈皮说你闲得慌,快来,帮我挖坑!”
    应南看着她那堪称恶鬼的笑:“!”
    不,我不闲,求放过!
    齐骞隐隐猜到了什么,向他抬了一下下巴,又点了几人,到秦流西那边去,用从农家买来的锄子铲子,开始挖坑。
    秦流西又走到席峥那边,道:“事急从权,便是把他们的骨灰带走,也得费时,不如就地掩埋。那边的埋身之地,亦算吉穴,暂将他们葬于此,将来你们若有心,再迁坟故乡也可。若不迁,英魂亦可长存,于后代也有几分福荫。”
    席峥抬头看向秦流西,泪眼朦胧,感激之情汹涌而出,深深地跪伏在她面前。
    “起来吧,保家卫国的英魂,不该曝尸荒野,茫然无故的流返死地,日夜无安。”秦流西亲手把她扶起来。
    一旁的齐骞有几分愕然,看向那些尸体,保家卫国的英魂,他们是将士?
    第六十五章 度亡魂
    乍听得席峥是将门之后,她的仆从都是将士,也不必秦流西吩咐,齐骞便让人以从农户那里收来的席子把尸体一一敛起,放进坑里。
    齐骞看着那一具具凉席裹身的尸体,转头看向秦流西,道:“不如回头问问那些农家可有薄棺吧?”
    曾经的将士,保家卫国,最终的下场却是一张凉席裹身,客死异乡,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若有一具薄棺,总比只有凉席的强,而农户人家,也总有老人提前备着寿材。
    秦流西听到这话,看了过去,道:“那不过一个小村庄,平日都只靠货郎挑担贩卖才能买到日常用度,寿材都是自个上山砍树打磨的,整个村庄,也只有一户老人备下了。他们也大多像这些人一般,百年后,一条凉席裹身罢了。”
    齐骞一默。
    “就这样吧,不管是凉席还是寿材,是衣衫褴褛还是绫罗绸缎裹身,人死后最终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秦流西对席峥道:“你填第一把土吧。”
    席峥点头,拿了铲子,往坑里添了第一铲土,又一铲,这是她代弟弟填的,紧接着是平子。
    秦流西则是盘腿坐下,唇一张,念起太乙救苦天尊说拔度酆都血湖妙经,以超度亡魂,在她身边的陈皮则是用火折子把那一个个以黄纸叠成惟妙惟肖的金元宝烧了。
    林中一片静默,唯经文靡靡,净人心神。
    不管是齐骞还是席峥等人,他们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人超度亡魂,而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年郎’,可她念经文做这最简便不过的道场时,却叫人不自觉地肃穆起来。
    刺头如应南等人,在这样的情景下,也不免敛容生畏。
    古老悠远的吟咒声消弭,有风吹来,空气中仿佛有锁链声响起。
    秦流西睁眼,看向前方虚空,两手掐诀结印,吟咒语,眼神平和。
    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虚空,有魂体向她鞠躬行礼道谢,随着使者消失于林中。
    秦流西看到几颗金光飞来,落入灵台,长吁了一口气。
    她单独拿了数个金元宝放进火堆,嘴里喃喃有词,那是专门烧给某个使者的辛苦费和安抚费。
    事毕,秦流西又削了一块无字碑,只刻了几个道家符文,立在那小小的新坟堆前。
    席峥把最后一个金元宝烧在坟前,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向秦流西拜下:“席峥多谢公子慈悲。”
    她不问秦流西的身份,秦流西连番的举动,让她折服也让她感恩,从此她席峥的命,便是秦流西的,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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