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呈律远远的瞥了眼操场处,那里挺热闹,打篮球的兄弟们在那挥汗如雨,时不时有人投篮进了球,响起一声尖锐拉长的口哨呐喊。
他想过去凑凑热闹,想到自己一大堆作业还没做完,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怎么,他竟有些略微出神。
以前没上大学的时候,宋呈律向往大学的生活,以为大学自由奔放,可以谈个女朋友腻歪腻歪啥的,现在真考上大学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繁重的期中期末结课作业,一周一次的班会,熬夜到凌晨一两点的生物时钟,每晚必经历的查寝,都是大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这种生物当对现实生活产生抵触或不满情绪时,永远只是安慰自己,熬过这一阵儿就好了。
有时候毒鸡汤挺管用,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走出低谷。
刷卡开门,宿舍一个人影没有,宋呈律啪一声开灯,坐在了自己座位上。
真他妈累。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他妈还在这儿自虐,不就是打个球的事儿么?等作业补完,以后每晚都抽空练球去。
开机,台式电脑亮了蓝屏。
“宋律,咱AE老师发的那个Element3D,和Particular粒子插件你发我一份。”
宋呈律把U盘扔给他,“给你了,里面有个文件夹大一下学期,你按照名称找就行。”
五花八门的作业干完,已是深夜一点半,宋呈律起身接了杯水,回宿舍的那几位兄弟此时正躺床上和女友通电话,孟瑞在玩穿越火线。
孟瑞这小子挺牛的,别看平时老老实实戴一副近视眼镜,打游戏的技术不是一般的牛逼,这穿越火线刚国服内测没多久,就下载上了。
有两把刷子。
孟瑞推推眼镜:“宋律,你咋还不睡觉?”
“马上就睡,你作业补完了?”
他得意的笑:“做完了,我花钱让别人帮我做的,我不用动手。”
宋呈律来了兴趣:“靠,还有这种好东西?找谁帮你做的啊?”
他赶忙掏出手机:“联系方式发我一个,这种好事情你可不能独享,兄嘚。”
周岸着急忙摘掉耳麦凑上去,“瑞子,也发我一个。”
这晚他们502男寝发现了一个商业机密,那就是,自己的作业原来可以不用亲手做。
和庄小慧聊完天,魏砡去浴室洗了澡。
尽管冬天已过,北京城的春天照样冷淡,大人小孩儿仍旧还穿着羽绒棉服,裹围巾,群众早晨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都要冻得鼻尖通红,口吐白雾。
魏砡来北京已有小半年,别说故宫和万里长城,连升旗仪式她都一次没参与过,这种庄严肃穆的场景,她倒是也想去,可她没时间。
厂里休息日是一个月放假一天,每月10号发工资,如果哪位员工白班夜班颠倒吃不消,工厂管理层会允许她请假提前休息一次。
这次她和周岸的相亲宴,是她特意和主管请了半天假赶来的,宿舍里的姐妹花都以为她生病了。
拧开花洒,热乎乎的水流倾洒而下,打湿了发丝,魏砡这才感觉到疲惫的神经放松了一瞬。
想到今晚赴宴的那位年轻男孩儿,高高的个子,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手细长,不戴棒球帽的样子,黑色直发,顺毛,人很白。
一张脸干干净净的,笑起来特别好看。
魏砡很少见到,能有男生把黑色穿得这么好看。
她忽然有些懊恼没要联系方式,挤出洗发水往发丝涂抹,不知有没有机会归还他的雨伞和棒球帽。
他是北大的……
还是清华的呢?
洗完澡魏砡涂了遍身体乳,换了身睡衣,拿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吹风机是粉色的,风力很足。
拔掉插头,听到庄小慧说:“砡砡,我买了两盒面膜,你要不要用一片?这个锁水的效果很不错。”
庄小慧也即将去洗澡,她分享自己新买的保湿面膜给她,足足有两盒,送给她一盒,魏砡取出一片,随后把一整盒递还给她。
她不太好意思接,庄小慧太热情了。
“我用一片就好了。”
庄小慧双手捧住魏砡的脸揉捏:“拿着吧,砡砡,不用和我客气,我买的比较多。”
“谢谢小慧。”
推脱不掉,那就只能收下。
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上夜班的姐妹,在她回宿舍前六点半的时刻,就已经进厂房了,为了不打扰庄小慧睡觉,魏砡关闭室内灯,开了一盏泛黄的小台灯。
睡不着,那就看书吧。
她最近在看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他的散文她也读了好几篇。
三四月的春天,是荷尔蒙分泌的季节,俗称,发情期到了。
史铁生先生的《比如摇滚与写作》这篇散文,很能表述这个季节的躁动与潮湿。
“整个春天,直至夏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那时田野被喜悦铺满,天地间充斥着生的豪情,风里梦里也全是不依不饶的欲望。”
魏砡对待爱情俩字没什么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青春期那场自作孽不可活的遭遇,也许是因为,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再相信爱情的必要。
女人一生之间,如果没有遇到真爱,并非需要恪守妇道,按部就班的结婚和生孩子,可惜当年十四岁的她不懂,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魏默离开以后,她再也没有约过任何一位男孩子,戒了烟,选择了独居生活,清心寡欲,多年前她扪心自问,自己喜欢魏默么?
得到的答案是,没好感,仅限床上关系。
可能女孩子比较容易记住夺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哪怕记忆里魏默的长相已模糊,她仍旧记得他身体的温度,他喘息的嗓音。
某次凌晨醒来,魏砡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
她自动将那段梦魇,替换成了两位陌生无脸男女,好似主人公并不是她,她从来没有丢掉自己的初夜。
魏砡厌弃自己,用尽世界上最阴暗狠毒的言语辱骂自己下贱,她不应该苟且偷生的活着,要么看心理医生,要么躲起来改头换姓重新生活。
可笑的是,这俩条件她一个也没做到。
魏砡像一团杂乱无章的蝼蚁,原生家庭带给她沉重的心理包袱,和这种人相处,被咬一口能痒很久。
她太扭曲太冷淡,根本不配体验爱情,爱情自然也配不上她。
临睡前,魏砡合上书本,关闭了小台灯,这边刚躺下,那边蒋万给她发了一则消息:“砡砡,睡了没有?”
魏砡回她:“还没,马上就睡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手机时间:“都11点多了,你回公寓了没呢?”
客厅光线敞亮,蒋万拿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打字给她:“我十点多就搁沙发躺着了,今天是我回家最早的一次。”
“其实也没啥事儿,砡砡,你明天下班后咱俩吃火锅去,我有个重要事情要通知你,就那谁……关于我弟靳桐林要来北京的事情,行了,就这件事,你早点睡吧。”
魏砡松一口气,还以为蒋万会问她和周岸相亲那档子事。
靳桐林和蒋万是同母异父,原配亲爹蒋胜男家暴男,妻子受不了痛苦,果断离婚远嫁给了靳桐林父亲,蒋万十岁那年,靳父老来得子,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待他跟宝贝一样。
生怕磕着碰着,养的细皮嫩肉的,别人见他,都以为靳桐林是肤白貌美的一位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