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使上全身蛮力,人家仍是不动如山。
她无法,又不甘心坐以待毙。于是仰着头,献祭似的送上了双唇。
直到撄宁带着气愤咬住他的下唇。
宋谏之才变了神情,眸色渐深,一个混合着征服欲和暴戾的,完完全全的狩猎者眼神。
没有任何预兆,他骤然俯下身,将猎物锁牢。
舌露/骨的舐过她的上颚,戏弄,挑玩。
……
“别…别……”
“听话,”她第一次听到晋王殿下这般接近于哄诱的低音,细细刮过耳骨,耐听得很。
撄宁微眯着眼望向少年乌沉沉的眼眸,惶惶然中竟生出一点依赖。
下一秒,却又因他的话,不由自主的打了颤。
“习惯了,就好了。”
食髓知味。
夜到三更。
大约是因为折腾这一番,撄宁连指尖都泛着麻,感知变得迟钝。
脊背上那股过敏的难受被压了下去。
她眼皮都掀不开,老老实实的任人摆弄,被卷成条春卷箍在了怀中。
少年体热。
撄宁本就热躁得很,有些受不了,懵懵懂懂的循着直觉往里滚,刚挪了两寸,又被囫囵揽回去。
活像是套了个金钟罩,半分动不得。
她累极了,竟也在难忍的灼热中,缠得跟麻花一样,迷迷糊糊的入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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撄宁第二天晨起,表情实在不大好看,呲牙咧嘴的。
明笙拿着铜盆和巾帕进房时,她跟个小老头一样弓着腰,扶着床框站直身。
眼下晕着层淡淡的青痕,脸蛋却是绯红的。
明笙把铜盆往案上一放,话里带了点小小的埋怨:“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吃不了螃蟹,还非要馋嘴。”
撄宁刚到燕京时,吃螃蟹就有过敏的经历,明笙自此便盯紧了她入口的东西。但架不住她嘴馋,背地里偷偷吃。
大约是和地域有些关系,后来又吃了几次螃蟹,没有再出过问题。
即便如此,撄宁每次吃得欢快的时候,明笙还是提着心吊着胆。
“旁的什么不能吃?”她说着,手上动作没停,将帕子置到温水中浸得湿软,递到撄宁手边:“吃了还要遭罪,难受的半夜没睡着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撄宁听了这话,逃避的把脸埋进巾帕里,等脸上热度降下去,才舒了口气。
她是难受的半夜没睡着,但不是因为螃蟹,是因为那尊折磨人手段花样百出的活阎王。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敷衍的点点头,任明笙把帐记在螃蟹身上。
反正她这个当事人也记着小账呢,谁是罪魁祸首撄小宁清楚就行!
等着,有朝一日……她浑浑噩噩的想放个狠话,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的词,也没想好用哪个。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撄宁抿着嘴跟自己较起了真,刚要想出个词儿,就被明笙打断了。
“您这个模样,怎么见人?奴婢给您作个妆面吧,遮遮眼圈的乌青,”她从未开封的行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匣子,撄宁素日里半点脂粉不用,这还是她担心有意外特意备的:“要不,您等会和孙夫人见面,瞧着不体面。”
“好……嗯?”撄宁上下眼皮直打架,刚应完好就瞪圆了眼:“什么孙夫人?什么见面?”
“盐行孙总商的夫人周氏,今早给您递了请帖,说是去南城楼子里看戏,奴婢收下了,还没回话。”
晋王殿下卯时初,携缉私营去南湾缴私盐井,他前脚刚走,孙府后脚便送来了请帖。
第59章 五十九
南城楼子是泸州最易好的戏苑。
班主是位女子, 传闻老班主膝下只有一女,本想收个养子,但因意外离世, 只剩下个孤女苦苦支撑, 竟也把戏苑做的红火起来。
大约和班主是女子有些关系, 南城楼子只接女客。孙夫人在此地宴请, 也是用了心思的。
撄宁晨起时间尚早, 跟李岁一起捣鼓叫花鸡, 可荷叶没有捆紧, 小公鸡外皮沾了烤黑的陶土。
她嘴馋等不得, 李岁亦不愿浪费吃的,干脆撕去外面那层将就着吃了。
“这是个意外, 一回生两回熟, 下次肯定没问题的。”撄宁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
李岁上次吃到新鲜的肉, 都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了,只怕记事起便没有过。
建昌那边偶尔也会给他们这种黑工分肉吃, 但都是盐井管事不愿吃的,煮成大锅汤每人分一勺,清汤寡水的。
一个敢说, 一个敢信。
他矜持的拿着条鸡腿, 点点头肯定她:“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果然厉害。”
李岁眼神亮晶晶的带了点真切的钦佩。
撄宁劈另一只鸡腿的手微顿, 内心左右摇摆,艰难的把这条鸡腿也放到李岁面前。
鸡腿没了, 还有两只鸡翅!
肉少, 但是更入味。
“姐姐问你个问题,在盐井的管事, 一直是同一批人吗?”
她昨晚听了宋谏之的提点,对盐井管事的疑惑更甚。若是和太子有关联,那管事的人是燕京来的还是泸州当地人?她若是太子,既不会放心商贾行事,又不肯自己蹚这浑水,比得有得力下属来办此事才会放心。
像李岁这般外地逃难过来的,大约不在少数,盐井黑工更有数千人之多,怎么想,都是个招眼的目标。
但这建昌盐井,却在闹出了百余条人命,实在无法遮掩之后,才被人发觉。
可见管束森严,绝非一般家奴可以办到的。
李岁虽然自认比眼前人成熟得多,却没有纠正她自恋的姐姐称呼,皱着短眉毛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不是,我和阿爹在那呆了两年,白日夜里巡查的都换过一次……”
他绞尽脑汁的回忆,想说的更清楚明白:“好像是去年夏末,桑树叶子还没掉的时候。那个主管事我只见过三四次,也换过了,新来的那些人更凶更严,打人也狠。”
盐井只分黑日白夜,他说不准时间,只能记起季节的特征。
去年夏末。
撄宁嘴里咀嚼不停,脑筋却转了起来,夏末是什么时候?
她垂着眼,余光无意间略过腰间的玉佩。
对了。
夏末,是晋王从漠北回京的当口。
她一手握拳一手摊掌,‘啪’的一拍,眼里放光,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点门道。
宋谏之初回燕京,名声还好得很,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随定国公收复漠北,人人得赞一声‘擎天白玉柱’。接迎的人从城门开始,挤满了整条西直街,长兄回家后还跟她讲过那阵仗。
晋王回京之前,太子和三皇子皆刚入朝主事,虽无建树,但太子有贤名在身,倒也够看,晋王回京之后,就是两码事了。
撄小宁是个务实派,反正在她看来,即便贤名传遍天下,和血海厮搏的军功相比,还是略输一筹。
她收回心神,撕了口鸡翅,满脸认真的追问:“你能想起其他的吗?比如他们提过什么人,穿什么衣裳?”
“没有…”李岁咬着嘴唇,咬了咬头,面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红。
“没关系,能想起这些也很厉害……”
李岁头一歪,小声道:“衣裳都是很常见的,但是那些不大露面的管事,腰上都挂着块牌子,黑黑亮亮的。”
他第一次见黑玉,好看的盯着看了会儿,结果背上挨了两鞭子,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不大露面吗……”撄宁脑袋瓜里闪过个猜测,自言自语道。
“嗯,”李岁用力点点头:“每次都是待半天就走,阿爹说他们是来查银钱的,一来就去地库。”
“那我知道了,喏,再吃一块。”
俩人在院外鬼鬼祟祟的蹲成了蘑菇,等明笙发现时已经晚了,两只饿死鬼俱是吃的小肚滚圆,她急得直叹气:“王妃,您颈背还红着呢,大夫没嘱咐您少食油腥?”
撄宁正正色,想要蒙混过关,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
这下说自己没吃,也不会有人信了。
眼看明笙还有满肚子训话等着,她眼神一溜,想黑锅扣到满脸无辜的李岁身上。
但一对上李岁圆圆的眼睛,她的内心饱受煎熬,最后也没说出那让自己都唾弃的借口。
任明笙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听得她眼冒金星,胃里翻滚。
主仆两人拖到午时初才到南城楼子。
天上飘了小雨,但也不算冷,线丝般的雨点子打湿街上青砖,氤氲出一片暗色。
撄宁学了两年规矩,学到了狗肚子里。
什么步态端正行路不晃,在燕京时还多少记得些,出京就撒了欢儿,又嫌马车憋闷,容易错过街上小摊儿,一路蹦蹦哒哒的走,等到了地方,衣摆都晕湿一线。
孙夫人早就定好席面,在院里恭候多时了。
下人刚掀开门帘,她立时就抿着笑脸迎了上去,福身道:“问王妃安。”
瞧上去热络可亲,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撄宁的裙摆。
老爷说的果真没错,这晋王妃显见是个不受宠的。别说王妃了,哪家的正头娘子肯轻易抛头露面?男人真心疼,恨不得金屋藏娇。席面上夹了一箸菜,晋王嫌弃的饭都不肯吃了,现下出门连架马车都混不上……
现在看,晋王只是迫于皇上指婚,才肯将就这段姻缘。
这样,她的法子就更好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