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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罗门的声音隆隆:“我让你们从地上分散,这便是告诫你们中有不洁净的,但你们不自知。”
    “我收回你们行祭祀的权力,这又是告诫你们中有不洁净的,但你们仍不自知。”
    “你们为何不自知呢?你们当是自知吧!明明知晓自身是不洁净的,却还要行祭司的职——你们便是大大的有罪了!”
    所罗门从座上站起,巨雷落下。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撒督的心。他因为年迈,已经衰老的心脏瞬间骤停,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昏黑,便是要吓死在这里——
    但就在这时,就在他昏黑的视野中,所罗门却走上前来,用手触碰他的额头。
    于是一阵暖流行过。撒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舒适起来,便对所罗门的话不再有半分怀疑。
    而所罗门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心生愧疚:“你看,你到刚才为止仍不信我。因为你没有体会到我的力量。这是你在试探我。”
    “——正是如此!”
    就在这时,先知拿单执杖走进。中气十足的说道:“你试探所罗门王,就是试探我们的主。你这是有罪了,撒督!”
    ……拿单说的是。
    撒督沉默着,先向拿单诚谢,随即重重向所罗门叩首,低声说道:“您说的是,我主。我刚才确是在试探您……我是有大罪了。”
    “你知晓便好,撒督。你的心是善的,也并非不可救。”
    所罗门沉声道:“自五百年前,我引摩西率以色列人从埃及而出。命摩西立利未记引你们的路,却不是让你们用我的话反我。”
    “现今,我将当身向你们讲智慧话,你们却用摩西引述我的话反我!”
    所罗门最终下定结论:“当是,你们便有大罪了。”
    “我们是有大罪了。”
    撒督恭敬虔诚的说道:“望您指引。”
    一旁的拿单也躬身道:“望您指引。”
    “我于此,圣殿开建前一日废利未记、及祭司诸旧职。你们当须谨记、连同你们的后代皆须谨记,这是是你们犯了罪、傲慢自大的罪愆。”
    “你须知,那些追求公义仁慈、勤劳智慧的,就必寻得尊荣;心高气傲的、行怠惰事的,便要将他们从民中揪出根除。因为他们是瘟疫,将倾覆良善人的坚垒。”
    “我必据此立新法交予拿单,他将于七日后给予你。你须以七日内将其牢记,并将其封入约柜——我一并给予你碰触约柜而不死的权利。”
    “你当将新法授予其他的民。你们便可得新荣光。而不听规劝的,你就告诉你的王所罗门,让他从地上将这些人剪除。”
    所罗门最后看了一眼撒督,淡声道:“你可牢记?”
    “我必牢记。”
    撒督大祭司恭敬的向所罗门再次下拜。
    而所罗门则走回位置重新坐下,而外面的雷声也渐渐平息。
    “那么,撒督。”
    所罗门开口,声音重新变得清澈:“我再问你一遍——”
    “——我与众祭司、与以色列的传统,孰轻孰重?”
    “自是您,我王。”
    撒督无半分迟疑的立刻答道:“您的荣光高于以色列众祭司。我必将您的话谨记。”
    “可以,你下去吧。”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不是你能听的,撒督。”
    “……是。”
    撒督有些失落的告退下去。
    拿单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忍:“我王,撒督已经老了。您这么吓唬他不好吧……”
    “这么好的条件,不忽悠他一下,才是白瞎了呢。”
    所罗门轻哼一声:“会把我当成主的,在祭司里只有撒督一人吧?因而我能忽悠的也就只有他了。”
    “这样的话,以色列所有的高层我就都控制完毕了。任何领域的声音都被统一,如此以来底层人民接受这些信息就会快的多。”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神权社会的好处就在这里。在人们追随着个别人的言行的时候,就会特别容易接受他们的观念。尤其是在自己对此缺乏相关信息的时候。”
    “他们不了解神,所以他们就会相信神的代言人所解释的话;特别是对于某则谣言的内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更容易相信。”
    “而且,人们往往会以一种有偏见的方式来吸收和消化信息。那些已经接受了某种信息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这种观念——哪怕这只是谣言。特别是人们对这种信仰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的时候,旧观念就更加不容易被放弃。”
    所罗门看向拿单:“所以,强硬的扭转是做不到的。还会引起旧理念的反扑和极端化。但是,在领头羊的带领下潜移默化的改变还是可能的。我这么解释,你懂了吗,拿单?”
    “……您的智慧,真的很难让人以为您是凡人。”
    先知拿单苦笑着说道:“虽然您再三申明自己不是雅威,但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凡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智慧……是吧?”
    所罗门轻笑着:“不要小看人类啊,拿单——不,佛劳洛斯。只要有时间……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做出的东西会让你也震惊的。”
    “那,我期待着那一天。”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着。
    第32章 昔日老兵
    不知不觉间,距离大卫王离世、所罗门王登基,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
    有些人先前预测的,所罗门无法压制南方的犹大国,以色列将会分裂崩塌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反之,在新王所罗门的带领下,以色列反而更加欣欣向荣。先前在琐希列磐石祭坛上,所罗门许下的诺言,足够冲淡人民对改革引起的不满。
    而这些天,因为纠纷而去找所罗门断案的人也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对所罗门的智慧顿时感到心悦诚服。
    伯兹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洋洋自得,多次向邻里吹嘘。
    他是耶路撒冷里一个卖陶器为生的市民,今年三十岁,是家中的长子。
    当初亚多尼雅假称王,许多人都被士兵驱赶着前去琐希列磐石祭坛参与仪式。但他却是关上窗户封死门,拒绝参加亚多尼雅的称王典礼。
    现在他遇人便会夸耀自己那日是多么的智慧勇敢,在士兵的拔出剑来威胁的情况下仍不屈服——
    “伯兹,给我吃的!”
    他那瘸了一条腿的老父亲在家中厉声斥喝。
    伯兹耸了耸肩膀,将烤好的大麦饼和羊奶盛好端去。
    他的父亲在曾经是随大卫王征伐的勇士。但可惜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仅仅只是跟着跑而已,因而勇士名册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当年与琐巴王哈大利谢作战的时候,他的腿被射来的箭矢擦到,伤到了筋、从战车上跌下,又被身边战友们的马踩断了另一条腿。
    虽然最后祭司还是给他治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却并没有得到赔偿——毕竟他在最关键的一役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拖累了祭司、给他们造成了无谓的消耗。
    甚至他还险些获罪。因为他被马踩的原因是,突然从战车上摔下的他胡乱挣扎,抓住了一条马腿试图从人流中爬起来……结果他险些害的那匹马连同战车一并翻倒。
    那匹马的御手在战争结束后控告他,若非是大卫王认为他无罪,或许反而要被施以惩罚。
    ……但或许,将双腿残疾的他驱逐出军中,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如今他双腿皆断,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甚至还要他的两个儿子做陶器供养他,才能吃得起肉和小麦的饼……
    “父亲,我想去盖主的圣殿,加入长子军团。”
    因而,在伯兹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的时候,伯兹的父亲第一时间便立刻给出了答案:“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伯兹质问道:“所罗门王说了,去的人都管饮食,能食献祭的肉食,还能将名字刻在殿上。而且我看家里的房子也要翻新了,我去学学技术,回来还能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是要去做苦役啊,我的儿!哪有能吃肉的苦役?”
    伯兹的父亲暴躁的回绝道,用力顿了顿拐杖:“你是吃手艺饭的人!若是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人,用身体去换几年的饱食还算是赚。但你的手比那些人的手都要宝贵,你哪还能保得住你的手?”
    “所罗门王和他们不一样。王说,他必不会伤我们的身体,还要教我们智慧。”
    伯兹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且撒督大祭司每周都会为我们祝福。另有祭司看护我们,不让我们受伤。”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莫要被骗了……反正王又没有指定你去,你当让别人去就是了。盖圣殿又不缺你这一个人。”
    伯兹的父亲苦心劝道。
    但伯兹却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父,您不知道。所罗门王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说要让祭司派到各地,要将以色列建成十二省;他说要让长女学识数的知识,我最近听闻他还要教以色列全境的孩童识字!这种大事的许诺所罗门王他都做了,凭什么小事会做不到?”
    “……他真的办了?”
    伯兹的父亲讶异的瞪大眼睛:“祭司们就都没有反对?”
    “没有。因为所罗门王便是主在地上的代言。”
    伯兹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撒督大祭司对我们说,王要废除利未记上所说的一切旧规矩、重订新戒律。这是上帝的言语,拿单先知、比拿雅元帅都为他做了见证。”
    “……乱了,都乱了。”
    伯兹的父亲闻言顿时一惊,有些心慌的顿了顿拐杖:“这都是什么事……旧法岂能变呢?旧法岂能变呢!那是摩西先知说的戒律——若是废了法律,以色列人又该如何行事?”
    “又不是没有新法。所罗门王可是上帝立的王,他的话比众先知、众祭司都大!”
    伯兹却是不以为然,言语却是微微顿了一下:“但是,父亲。我将请您的说法。因为所罗门王规劝我们,主说‘你们若是违背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君王、你们的老师,你们便是献出一千头牛羊我也不喜悦。’若是您不许我去做,我就去向王忏悔。因为我违背了他的诫命。”
    “……算了,你去吧。但若是受了苦,你就逃出来。我这里还有些许积蓄,可以逃到别的国里去。”
    伯兹的父亲摇了摇头,还是松了口风:“你可别希望过高。只要能把名字留在圣殿中,就足够了,能偷学一些技艺便算是赚了,莫要想人人都能食肉、人人都成工匠之类的梦话——”
    “我看的很清楚。你们是从军,其次才是服苦役。哪怕逃走也不要让自己伤残……”
    说到这里,他又是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我死了反倒还好,你们还能拿些钱财。但现在,伯兹——你看我的腿。我这样的腿,还怎么去放羊?我岂不是个废人了?”
    伯兹闻言也是沉默。
    “是,父亲。”
    他低声应道。
    “那你走吧,伯兹。”
    断腿的老人眯着眼睛,在床上蜷缩了一下身体。伯兹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但即将收手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父亲抓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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