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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
    高大男人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便恼羞成怒般,抬脚踢向黑狗。
    谢景明一个跨步往外迈去,手中横刀出鞘。
    只是不等他冲过去,便有一支箭冲旁边射出,向着高大男人而去。
    咻——
    羽箭穿透男人后背,透心自胸口冒出。
    滴答。
    血液点点落在地上。
    母亲紧紧将女儿抱进自己怀抱里,不让她看这骇人的景象。
    高大男人似乎想要回头看,却在刚折身时,便膝盖一软,扑通倒下,似是跪着为自己的鲁莽请罪一样。
    谢景明顺着羽箭的方向看去,见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此地的人。
    “傅小郎君?”他上下打量穿着一身利落胡服的人,“你怎么会在此地?”
    傅玉书好不容易瞧见一个眼熟面孔,哪怕对方是他之前不对付的人,也多出几分恰逢故人的欢喜。
    “谢四郎!”他快步跑过来,又瞧见从巷子里慢吞吞挪脚步出来的洛怀珠,“噫?洛娘子也在?”
    洛娘子对他笑了笑,看着他手中的弓箭:“傅小郎君,也应征而来充场?”
    蓟县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十万来自剑南道、黔中道的援军,那些所谓的援军,不过是些身强力壮的老百姓,连同捎信回京师召集的一批不上战场的应征人。
    她本不对此抱多少希望,哪怕能凑个几百人,弄一出障眼法也不是不行。
    没料到诗社的伙伴,竟然那般厉害,煽动了好几万人,再连同渔阳、蓟县的百姓,愣是凑出十万大军的气势来。
    “国家有难,吾辈儿郎当舍身为民,挽救大厦于战火之中,扶持百姓于箭雨之下。”傅玉书摸了一把脸,“这不是应当的么。”
    他们只是纨绔,不是窝囊废,岂能不如一条护主的狗。
    听到这边动静,走去不远的巡逻将士又折返,收拾好高大男人的尸体以后,护送母女二人回院子去。
    未免此事为陷阱,乃靺鞨人将他们引进老巢瓮中捉鳖,巡逻的小队长十分谨慎地分批进入,将里外、地窖全部扫过一遍,才把母女放回去。
    这么一来,也能确保这对母女的安全。
    傅玉书看着将士带母女离去,转向洛怀珠道:“六哥和十七娘他们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洛怀珠惊喜:“当真?”
    巧了,有些事情,她需要帮手。
    正愁缺几颗玩得动笔墨的聪明脑袋。
    第102章 定风波3
    正值向晚时刻, 天幕微橘。
    谢景明落后洛怀珠几步,慢慢踱着步,跟她一起往傅玉书他们住的地方去。
    傅玉书并不知道洛怀珠身上的伤, 见她一身晃荡宽袍, 也不穿襦裙,只以为战时物资紧, 找不着合衬的衣裳。
    至于那一身浓重的药味, 他最近在四处闻得多了,一下子也没想起来关心下。
    他蹦跶在前面, 兴奋诉说着他们来到这里的点点滴滴。
    傅仁瑞听到声响, “吱呀”拉开门扇,正准备训斥一番自家弟弟, 冷不防瞧见故人。
    他愣了一下:“三娘。”
    洛怀珠笑着朝他招呼:“傅六郎,许久不见。”
    “谁呀?”张容芳探出头来,一眼瞥见洛怀珠, 脸上惊喜无法掩藏,提着裙摆跑来,“三娘!”
    张家十七娘素来热情奔放, 却在张开手要抱上洛怀珠时,被冷面谢景明揽了。
    她脚步往侧面一转,想绕过对方抱过去。
    谢景明蹙眉:“她身上有伤。”
    伤?
    三张脸诧异且担忧看她。
    洛怀珠将谢景明的手按下去, 含笑瞥了他一眼, 对三人道:“我没事,不严重,就是有点局限行动罢了。”
    “这还不严重!”张容芳心惊胆战, 非要拉着她说清楚不可。
    堂屋里还坐着许多诗社的人,还有一些在雅集上见过的老熟人, 都得一一招呼过去。
    无奈的洛怀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赶紧拉走张、傅两人,提起正事,让他们帮忙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郑重?”傅仁瑞直觉此事不简单。
    朝他们招招手,洛怀珠小声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说出。
    “你!”张十七娘眼睛都瞪成了青蛙眼睛,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将眼前的手指压下去,洛怀珠抿唇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想法:“你们想的没错,所以此事,还请务必保密,能办就办,不能便罢,千万不要连累家中。”
    两双眼神复杂的眼,落在他身上。
    望了一眼守门的谢景明,傅仁瑞视线转回洛怀珠身上:“你就这么信任我们?”
    万一,此事被他们透露出去,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傅六郎开玩笑了,不信任你们信任谁。”洛怀珠没办法抱臂,也没办法倚靠在任何东西上,只能端站在廊下,面容笑意温柔,“再说了,谁说此事透露出去我脑袋就不保了?”
    没有后手,她哪里敢拿云舒和谢景明两家的脑袋冒险。
    自这个温和似春风的笑颜里,傅仁瑞和张容芳都感觉到了莫名的杀气。
    “行。”张家十七娘叉腰,鼓了鼓脸,“谁让我们上了你的大当,跟你当了朋友呢。”
    不帮她,局势也不会更好一些。
    洛怀珠眉眼弯弯,伸手握住张容芳的手:“那就多谢十七娘和傅六郎了。”
    *
    又一日。
    渔阳弹尽粮绝,战马的骸骨丢满街巷,无人清扫。
    于是,便有人在角落发现了人被剔肉的骸骨,惊恐惶然的气氛,在渔阳顶上笼罩了两日,城墙上挂起白旗,四面城门也终于缓缓敞开。
    十万靺鞨人,死在战场守城的近四万,竞相争夺食的近四万,只剩下两万多囫囵人,饿得耳昏目眩,站立不稳。
    云舒带队将三部族的渠帅和将军屠了,剩下两万老弱残兵放回去。
    趁着士气振奋的机会,她回马一路驱逐靺鞨人,夺回平州、营州、安东等上北平原大片平原,把靺鞨人重新赶到山岭后面的冰原。
    靺鞨差点儿连自己大本营都要被打穿。
    防守空虚的虞娄部更是被驱逐更远,忙不迭召回楚州诸位勇士。
    然。
    几乎在战场上长大的平阳大长公主,纵然已经年近五十,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将虞娄部引上岸,且打且退,放松对方警惕以后,便切断了对方后续辎重,遣人在暗夜中将铁链套到大船上,来了一出火烧连营。(加:洛怀珠手上的虎符给了她)
    虞娄部这才明白,为什么家中老人,每每说起这位平阳将军时,脸色会那般惶恐。
    平阳大长公主从来不搞拖延那一套玩意儿,滇军一众娘子军,直接随着她冲杀,将六万余靺鞨人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一万老弱,丢回两条破船上,让他们遣使者来议和。
    至此,靺鞨长达十来年的谋划,彻底灰飞烟灭。
    两边军队班师回朝。
    云舒刚回到蓟县,锁子甲还没脱下,就忍不住提溜上替她谋算分配辎重的沈妄川,一起去寻洛怀珠献宝。
    洛怀珠身上还缠着药带,不能解脱。
    在云舒艰难忍笑的表情中,慢吞吞挪到椅子里坐好:“要笑就笑,小心憋死自己。”
    她愿意拿这尊容见她,已经很拿她当朋友了。
    云舒拍着椅子扶手狂笑一阵,才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上的“兔子耳朵”,说话都有点儿漏气:“你怎么、变成——噗——这样了?”
    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怎的人瞧着精神不少,料理得却夸张不少。
    “少说废话,”洛怀珠懒得挣扎,她现在起码能曲腿坐下,可比僵尸一样好受多了。“我现在不能动气,你别逼我。”
    云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能让满目忧心的沈妄川,将情况全数报上。
    谢景明在某人肆意的笑声里,将情况全部在脑子里面休整一番,尔后抬眸看向还不停歇的人:“云舒,你打算如何?”
    平阳大长公主直接带着滇军入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未经上报,直接将自己封地的军队带入京师,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灭族的大罪。
    云舒笑声收敛起来,只道:“阿娘想要做什么,我就帮她做什么。”
    哪怕对方想要的是冷冰冰的帝座。
    “那你可知,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没有外人在,谢景明不再刻意挂起冷硬的模样,嗓音恢复从前的温润镇定,如山间流淌的清泉,清凉而不冻手。
    云舒撑着额角,轻笑:“倘若如此,你们会像忌惮唐匡民一般,怕我对你们下手吗?”
    她其实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想法,可若是唐匡民做不好,她便要接手将先帝之风重新扶正过来。
    琥珀瞳孔里,迸射出一道精锐的光,并无退缩之意。
    洛怀珠捞了块糕点,塞进她嘴里:“怕,怕死了。像我们这样能文能武的人,已经被你知道了存在,那我们想要退隐山林,做个闲散人的日子,岂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杏眸里,全是调笑。
    捂着忽然降临嘴里的糕点,云舒愣愣将眼神对上去。
    许久,她咬断嘴里糕点,挑眉道:“阿娘手下可缺人了,你们谁也别想逃。”
    话音刚落,头顶上就罩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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