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溯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他,叶予恩,郑潇,他们三人的生活轨迹原本应该是三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两年前的灾难生生拗转了他们命运的走向,他们在彼此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变故推搡着走,直到今天,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个交点。
从前,关于那个罪人,黎溯知道的只有唐宫,郑潇知道的只有屠刀和破晓,叶予恩知道的只有黎溯。
到了如今才发现,他们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黎成岳的犯罪帝国,远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庞大得多。
但,他们至少尚有机会说出这一切,不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死于怎样的阴谋,也不会想到有多少人和自己死于同一场梦魇。
冉嫣,钟毓秀,何东旭。
沈燕南,苏子安,那些被“破晓”杀死的男人们。
恶念如魔,将英雄化作枯骨 ,让凡人沦为亡灵。那个人踏着血肉之躯堆叠成的阶梯,一步一步走到了权力之巅,翻云覆雨,遮天蔽日。
“所以,”郑潇看向叶予恩,“叶副局,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予恩不答反问:“黎溯的绑架案调查得怎么样了?”
郑潇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又抛给了黎溯:“黎溯,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被绑进唐宫的吗?”
黎溯摇头:“不记得。我上了出租车没多久就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在唐宫里面了。”
郑潇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另外几张照片拿给黎溯看:“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黎溯一一看过去,没发现一个熟面孔。
“这些人都是东海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说和你们班结仇很久了,正好遇上你落单,就想教训你一顿。这些人明显就是唐宫里的人安排好的,给他们些好处,推他们出来顶罪,好把自己择的一干二净。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搜查令,但是一直没有批下来,而那个大堂经理丛晖坚称不认识你,说你只是那些黑卡会员带来的客人,对于你被打受伤的事一无所知。这个人很狡猾,我们反复审讯他都能答得滴水不漏,所以暂时还没办法撬动‘唐宫’。”
“那苏子安的案子呢?”叶予恩追问。
郑潇说起这个就更头痛了:“破晓那些人在动手前黑掉了所有能证明尹思源和濮玉罪行的监控,我刚刚给你们看的照片是唯一一处拍到她们的,但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目前局里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但是希望渺茫。”
也就是说,黎成岳手下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件件事情都做得有谋有划。如果不是钟毓秀那一环脱了节,恐怕今天在座三人的聚首将会遥遥无期。
下一步该怎么走?叶予恩和郑潇默默对视着,就在这时,被他们俩忽视了的黎溯忽然开口说:“我有办法。”
两个大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病床上的少年。
“眼下最近发生的两起案件都难以破解,那些陈年旧案就更不用提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现行。”
叶予恩目光犀利:“说下去。”
“无论黎成岳还是凌霜,遇到对他们有威胁的人,最喜欢的办法都是杀之后快。如果现在出现一个他们想要杀掉的对象,你们觉得他们会派谁出手杀人?”
叶予恩和郑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陆沁怡!”
“没错,”黎溯眼神坚定,“陆沁怡已经加入破晓,却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是个‘预备役杀手’。如果我们同时盯紧陆沁怡和被害人的动向,就有可能揪出‘破晓’的把柄,到时再努努力,拔出萝卜带出泥,扳倒黎成岳和凌霜。”
叶予恩沉思片刻,道出了自己的疑虑:“你的办法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他们下一个想要杀害的目标是谁,这个没人知道啊。”
“不,我知道,”黎溯平静地回答,“是我。”
第四十五章 许我和他同归于尽
两个从前表情都不算太丰富的人,听到这句话后都彻底呆住了。
黎溯依然平静得如古井一般:“叶叔叔,郑警官,我和黎成岳作对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这一回绑架我,虽然刻意小心没有弄死我,但却把他们能想到的不流血的刑罚都用上了,这说明他们对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我不信黎成岳会念什么父子情,只要我继续不停地找他们的麻烦,用不了几天就会逼得他们要出手杀我。刚才郑警官不是说对唐宫的搜查令一直申请不下来吗?或许我可以像金书奇一样,寻个什么由头给他们找点麻烦,把事情闹大一点逼上面下发搜查令,再透露风声让他们知道背后捣鬼的人是我,我们就可以提前准备,引他们入局。”
“胡闹!”郑潇立时抗议,“拿你一个孩子的性命去跟他们赌,这种事我能做得出来?!”
黎溯正色看着他:“郑警官,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我自愿当这个诱饵,死了也不后悔,只要能抓住他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前面的铺垫我都可以独立完成,你和叶叔叔只要在他们出手的时候负责监控和抓捕,这样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我自己找死,不会太连累你们。”
郑潇气到差点噎住:“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这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吗?锄奸惩恶这是我们警察的事情,要当诱饵也是我来当,怎么可能要你一个小孩去冒险?”
黎溯还想说些什么,叶予恩却突然插话进来:“黎溯,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小舟吗?”
黎溯登时怔住。
“黎溯,我和你说过,你利用小舟的事情,我们都能理解,小舟虽然生气,可是从你得救到现在,她每天一下了班就过来医院,晚上就缩在你门外的长椅上凑合着休息。她那么在意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肯定要伤心死了。你就算不喜欢她,也要稍微顾及一下她的感受吧?”
黎溯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叶轻舟来了医院也不肯进门,却不知道她夜夜这样辛苦地守着自己。一时间,感动、心疼、悲伤、愧疚,种种难言的情绪一齐漫上心口,交合成一股酸涩的滋味。
“我没有不喜欢她。”他轻声说。
“嗯?”叶予恩似是没听清,又好像是被他的话搞糊涂了。
黎溯朝郑潇那边看了一眼,郑潇立刻识趣地说:“那个……你们聊,我先走一步。”说罢就要出门回避。
黎溯只短暂地犹豫了一瞬,很快叫住郑潇:“郑警官,你留下来吧,这件事你早晚也会知道,只是……请你们不要告诉她。”
郑潇回头看他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叶予恩目光深沉看向黎溯:“黎溯,你想说什么?”
黎溯有些歉疚地回视他:“叶叔叔,我实话和您说了吧。一周多以前,我因为流鼻血进了医院,医生告诉我,我的凝血功能障碍症已经发展到了晚期,即使再也不受伤,最多也只剩下半年的活头。这一次被他们抓去搞成这副样子,我估计我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叶予恩和郑潇都像不会动了一样,定定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良久,叶予恩才问了一句:“孩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黎溯坦然地点头,好似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不是他自己。
“事情已经这样了,左右都是一死,与其没用地躺在医院里等着咽气,为什么不让我去和他们拼命,去拉着他们一起死呢?叶叔叔,假如我没有得病,我愿意为了小舟保重自己,慢慢筹谋。可是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含义却非常明了。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只有拼死报仇。
“叶叔叔,郑警官,请你们理解,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到死都打败不了黎成岳,那样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妈妈?我不怕死,也不怕再被他们抓去用刑,我就想能睁着眼看到他被绳之以法!所以,只要办法可行,求你们允许我去做这个诱饵!”黎溯恳求道。
叶予恩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年,忽然一阵心疼。
“黎溯啊,”他长叹一声,“要是你是我的孩子该有多好。”
黎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意外之余不由得感动:“叶叔叔,谢谢您,是我没福气。”
“你为什么不肯让小舟知道呢?怕她承受不了?”叶予恩问。
黎溯苦笑:“我知道小舟很坚强,没什么是她扛不过去的,可是之前那些事本来就已经伤了她的心,何必要再惹她为我难过一次呢?不如就趁现在让她慢慢忘了我,这样我死的时候,她还能好受一些。”
叶予恩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孩子,你糊涂啊。你以为这样瞒着她是为她好吗?你知道这些天小舟流了多少眼泪吗?她天生没有痛感,自从断奶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哭成这个样子。她是个成年人了,她有权利知道真相,然后做出她自己真正想要的选择。黎溯,你先别急着灰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打听更好的医院,总会有办法的。即使到了最后真的走投无路了,依小舟的性子她肯定也希望能一直陪着你照顾你,而不是这样被蒙在鼓里。”
黎溯依然不为所动:“叶叔叔,小舟她……这一次我被绑架,她明知道我不会死,只是为 了让我少受点罪就不顾自己的性命去闹跳楼,如果现在让她知道我的病情、我的打算,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叶叔叔,您知道的,小舟胆子大主意多,她如果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您应该也不想让她再陷入危险当中了吧?我这条命留不住,我认,但我不想再连累小舟。”
郑潇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两人的对话。在他眼中,坐在病床上那个人分明就是黎溯,可又完全不是他初见他时的那个样子。那时他因为参与打架斗殴被抓了进来,蹲在一群小混混中间,白皙清秀的面庞格外引人注目。不同于旁人或害怕或嚣张、或痴傻或混账,黎溯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仿佛灵魂没有跟着身体一起进来一样。那时郑潇只觉得他有些特别,即便后来陆陆续续又接触了他几回,也只是知道他是市局局长的儿子,意外失去了母亲,从好学生堕落成了小混混,可能和自己追查的案子稍有关联。他从没想到过这个单薄的少年心里竟然会藏了这么多事情。
叶予恩以为是黎溯想得太简单了,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什么都替叶轻舟想到了,甚至比叶予恩这个做父亲的想得还要周全。叶予恩不禁替女儿感到欣慰,又为这一对年轻人感到惋惜。
“听我说,孩子,”他拍了拍黎溯的手背,“我说的话不会是空话,我承诺了会想办法帮你治病,就一定会尽力。至于要怎么和小舟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交给你自己决定吧。引陆沁怡杀人的事,要仔细计划,咱们随时沟通,谁也别轻举妄动。”
天色已经黑透,叶予恩和郑潇也不再打扰黎溯休息,起身告辞。黎溯强撑着病体和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得不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门外传来几声敲门的轻响,紧接着有人旋开门把手走了进来。黎溯以为是冉媛进来了,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对方没开口,他便也一直静静地歇着。可是很快他就觉出不对,他二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像进外甥病房这种情况,她是从来不会敲门的。
刚刚沉进胸膛的心再次狂跳起来,他豁然睁开双眼,在一瞬间,看到了坐在白炽灯下,正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叶轻舟。
第四十六章 没说过爱,连分手都没有资格
这是自昕阳市局分别之后,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早就做好了她会恨自己的心理准备,可是此刻乍然相对,还是让黎溯困窘得无地自容。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她绿豆苍蝇一样在他耳边不停地唠叨,死赖在程子昭家蹭他做的饭,不要命地揉他的头发,对他动手动脚又按又掐,整个人挂在他背上不肯下来,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和他接吻,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家门外,在游乐场当着小孩子的面搂他的腰,在背阴的地方偷偷亲他的脸。而现在,她斯斯文文,甚至略略局促地坐在他病床边一拳远的地方,眼神规规矩矩地看着他,老实得像个道德模范。
黎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和难堪。
叶轻舟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托起黎溯的手腕,另一只手卷起他病号服的袖子。宽大的袖筒之下,黎溯细瘦的胳膊上布满了殴打和夹棍留下的淤青、刚刚结痂的烫伤和电击留下的疤痕,即使已经治疗了一周的时间,看上去仍然触目惊心。
叶轻舟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了。
她的手指极为轻柔地拂过他的伤处,头也不抬地问他:“还疼吗?”
黎溯一动也不敢动,像是生怕戳破了一个比泡沫还脆弱的美梦一般,只低声回答:“不疼。”
叶轻舟终于抬头正视着黎溯,眼中漂浮着黎溯从没见过的哀伤:“黎溯,你还是要骗我吗?”
经过几天的治疗恢复,虽然他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不是昏迷时那种骇人的青灰色了。过分的消瘦让他本就浓郁的一双大眼睛更加突出,叶轻舟留恋地看了几眼,又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她怕她再看下去,所有的决心都会彻底倒塌。
黎溯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叶轻舟了。他骤然发觉,从相识到现在,无论他嫌弃她、担心她,亦或是后来喜欢上她,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想必这些天来她都是寝食难安,一张秀气的脸瘦得只剩了窄窄的一条,眼下大片乌青,嘴唇也有些干裂了。黎溯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虽然她整天动手动脚疯疯癫癫,却也是个光彩照人、活力四射的女孩子。那时候她的脸蛋总是饱满弹润,白里透红,嘴唇因为一直涂着润唇膏而显得亮晶晶的。想到她如今这般憔悴的模样都是他造成的,黎溯心中不禁悔愧难当。
“叶……”黎溯好不容易开了口,却犹豫着不知道该叫她“叶轻舟”还是“叶老师”,怎么叫都是尴尬,最后只能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然而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句“对不起”实在太缥缈,黎溯想要道歉,想要补偿,却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叶轻舟有些悲哀的发现,明明是黎溯对不起她,可是到了这时候她居然还是舍不得让他难堪,还是几乎本能地摆出了她招牌式的友好笑脸,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黎溯,你指甲有点长了,我帮你剪剪吧。”
黎溯诚惶诚恐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
叶轻舟感觉到他的手比从前还要冷,仔细看去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你冷吗?”叶轻舟问他。但其实病房的温度并不低,叶轻舟把黎溯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便又坐下来,重新攥住了他的手指。
叶轻舟挂在钥匙串上随身携带的小指甲剪不是特别好用,因此她剪得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黎溯。做这样细致的活儿让她整个人非常平静,趁着这股平静劲,她觉得她终于可以开始说正题了。
“黎溯,你别多心,其实我没有怪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想给你妈妈报仇,却不知道你的处境原来那么艰难。本来嘛,大家伙谁不觉得,亲人是最值得依靠的,警察是最值得信任的,可偏偏杀害你妈妈的元凶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奕城市权利最大的警察。要你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去和这么强大的犯罪势力抗衡,实在是太难为你了。你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借力打力,其实我还真挺佩服的。”
指甲剪有节奏地开开合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叶轻舟抬头看了黎溯一眼,心头忽忽一颤,连忙又垂下眼去。
他的双眼是她的劫,那如水的眸子里映出的每一点光都让她无处可逃。
“黎溯,你别这样看着我。”她头埋得低低的,仿佛全副心思都在剪指甲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我气的是我自己。我从小到大做过那么多任务盯过那么多人,最后居然栽在了一个高中生手里。从跟在你身边开始,我时时警醒,处处留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缜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也不该单单忽视了你的异样。我第一次和你去程子昭家吃饭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嫌弃我,满脸都写着‘你以后再也别来了’,可是转天你就态度大变,主动邀请我再去吃饭。现在回想起来,后来你对我的种种容忍和照顾,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因为那天你知道了一件事情——我是昕阳市局副局长的女儿,是一个对你复仇大计有帮助的人。所以即便你再怎么讨厌我,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和我相处。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而是我爸爸,是昕阳市局。
“我实在是太蠢了,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所以你其实不用自责,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一直不肯进来看你,不是因为生你的气,而是我自己——我觉得自己真的太丢人了,白白见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最后却在小阴沟里翻船,就因为你对我少了点冷淡,多了点照顾,我就想当然地以为你对我……对我是真心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一直低着头,不让黎溯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却不防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掉在了黎溯的手背上。
还真 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啊——叶轻舟在心里暗暗地感叹,不想在他面前出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可老天爷却好像非要把她最不堪的样子都展示给他看,非不让她在他面前留下一点点体面。
她欲盖弥彰地揩掉黎溯手背上的水渍,将眼中的泪意忍了又忍,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双手的动作上,努力许久才重新镇定下来。
“刚认识你那会儿,我真挺纳闷的,你明明本性善良,学业优异,即便受到母亲去世的打击,也实在不至于堕落成这个样子。和黎成岳聊过一次之后,我就以为你是恨你爸爸抓不住凶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气他。直到把你从唐宫救出来,还原了事情的始末,我才终于明白,你故意旷课、逃学、抽烟、打架,一方面是为了麻痹黎成岳,让他相信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好在他的爪牙之下活下来;另一方面,你要调查你妈妈的事情,不能常常在学校里待着,只有让自己彻底换成坏学生,才能让你频繁的逃学变得顺理成章,不引起组织的怀疑。黎溯,我说的对吗?”
她随着尾音的落下抬起头来,轻柔地提起嘴角,笑得异常平和,像无风无浪的水面上倒映着的沉静的月亮。
别人大概只会觉得叶轻舟现在的样子温柔,可是黎溯已经像被人硬按在冰窟里一样冻得浑身生疼——即便是他们刚认识那天,黎溯还不知道叶轻舟的名字的时候,她也没有对他这么疏离过。
他认识叶轻舟不算久,不敢说多么了解她,可他就是知道,她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是打算永远也不原谅他了。
叶轻舟却不这样认为,她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曼声柔语地和黎溯犯倔:“你看,你本来有那么安稳的生活,那么美好的前程,为了给你妈妈报仇,你几乎毁了自己的一切,隔三差五被黎成岳痛打,这一次更是吃尽苦头,差点命都保不住。你连你自己都全部豁出去了,是真的逼不得已才会利用我,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记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