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么假设焦栋梁是有云纹拉链的,那么他、赵东亮和张潮,就是隶属于同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是做什么的暂时不清楚——或许就是害死黎溯妈妈的卖淫团伙也未可知——总之黎溯一定和这个组织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他才会私藏曲悠扬和赵东亮见面时戴的项链,并打晕叶轻舟独自找焦栋梁对质。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惹恼了这个组织,组织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身为昕阳市局副局长的女儿,天天围着黎溯转,很可能碍了组织的事,所以今天张潮出现的时候,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这样想还是有很大的逻辑漏洞啊,得罪了昕阳市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等等……
且不说昕阳市局,如果对方真的是觉得她在黎溯身边太碍事才派杀手来的,那么现在……
她现在不在黎溯身边了,对方又会做什么?!
叶轻舟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她怎么能让黎溯一个人回奕城!
她惊恐地看向墙上的时钟,距离黎溯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按道理他早就应该到家了,可是他却没有如约给她发信息报平安。叶轻舟感到自己心室里仿佛骤然刺生无数冰棱,寒意放肆攀爬,她两手筛糠一样捏着手机拨出黎溯的电话,然而对面传来的消息更加让她惊惶——
他关机了。
叶轻舟一颗心脏怦怦乱跳,直捣喉咙。
现在应该怎么办?找黎成岳?自己的这些推测都毫无依据,黎成岳身为市局局长,不可能因为一点空穴来风就私自调动警力去寻找自己才失联两个小时的儿子;问问二姨?现在已经快半夜了,万一二姨什么都不知道,吵她起来也只能害她跟着白担心,而且黎溯不是任性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在二姨那里,绝不可能这样一直关机的。最后叶轻舟只能把电话打给了程子昭,然而他已经几天没见过黎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怎么办?怎么办?叶轻舟过往的沉着冷静此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整个人焦急地走来走去,刚一步跨进走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小舟!”
“爸!”叶轻舟乍然见了叶予恩,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样飞奔过去,抓着叶予恩的手急急地说,“爸,我联系不上黎溯了!”
叶予恩还没开口,旁边问询室的门却打开了,余闻君款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咦,这不是……”叶予恩见到余闻君一脸意外,宋美辰也是惊奇地看着他。
余闻君温雅一笑:“叶叔叔,宋阿姨,好久不见。”
叶轻舟问:“闻君哥哥,你的事怎么说?”
余闻君眉目淡然:“歹徒当时意欲向你开枪,我杀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不会有事,你放心。”
叶予恩点点头,转而又问叶轻舟:“你说黎溯联系不上了,是怎么回事?”
叶轻舟来不及完整地去说前因后果,只捡要紧的说了几句,末了摇着叶予恩的手急道:“爸,我知道我说的这些都没根据,但是黎溯真的可能很危险,我想现在就回奕城去找他!”
余闻君问:“你说的黎溯,是事发时和你在一起那个少年吗?”
叶轻舟:“对,他是我的……学生。”
“学生?”余闻君想起歹徒举枪时,黎溯毫不犹豫地抱住叶轻舟要替她挡子弹的情景,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叶予恩思忖着说:“我必须留在局里,这么晚了,你如果一定要现在回奕城的话,我让……”
余闻君突然打断了他:“叶叔叔,我可以陪着小舟一起回去。”
叶轻舟抬头看向他,只见他满眼温柔,一如当年。
叶轻舟并不想让他过多地牵涉进来,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然而一直一言不发的宋美辰这时却突然开口:“不行!”
众人齐齐看向她。
脸上从来没有过正经表情的宋美辰,此刻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先是安慰地拍拍叶轻舟:“我开车送你去奕城,在那边陪着你。”然后又抬起下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余闻君正色道:“闻君,你宋阿姨是个粗人,待在这里也帮不上我家老头子什么忙。你聪明,又见多识广,留在昕阳帮衬帮衬你叶叔叔,阿姨先谢谢你了!”
不等余闻君回答什么,宋美辰已经一把拉起女儿的手,脚下生风地走了。
汽车在城际公路上飞驰,黄色的车灯一寸一寸向前破开夜色。叶轻舟坐在副驾驶上,在心里把黎溯可能去的地方盘算了个遍,直想到无事可想时,她才猛地回味出宋美辰的反常。
毛二死在昕阳那晚,宋美辰都还不知道黎溯姓甚名谁,就放心大胆地把受伤的叶轻舟交给了他。而当知根知底的余闻君提出要陪叶轻舟去奕城时,宋美辰竟断然拒绝。
她的借口拿去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叶轻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叶予恩身为一局之长,手下警力充足,况且余闻君已经身在是非,现在的局势,哪里需要余闻君去帮衬叶予恩?
“妈,你为什么不让闻君哥哥陪我去奕城?你不放心吗?”
宋美辰专注地看着路况:“少自作多情,我是担心黎溯。”
担心黎溯也可以让余闻君同行,何必硬把他留在昕阳呢。
开到一处笔直平坦的路段,宋美辰瞥了一眼叶轻舟:“等下先去哪儿?”
“先去他家,宜安居,你不认识路就导航。”
“你有他家钥匙?”
“没有,敲不开就撬,大不了让黎局长把我抓起来,反正我今晚一定要进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两个被绑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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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就这样一路风驰电掣地驶向了宜安居。
叶轻舟敲了半天门,不出意外地没人来应。她从包里掏出工具,正准备踩法律的红线,宋美辰却一把拦住了她:“万一黎溯不在,你还要继续去找他,不能这个节骨眼进局子,还是我来吧。”
手艺精湛的宋美辰同志没费太大力气就开了黎溯家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叶 轻舟摸索着打开了灯,发现屋里的陈设和周六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连黎溯临走时甩在地上的拖鞋都还原来的位置上。
他根本没有回过家。
叶轻舟的双手已经变得冰冷。
然而多年与嫌疑人周旋锻炼出来的素质立刻发挥了作用。她将后悔、担忧、恐惧这些情绪统统封禁在心底,扫出大片清净的空地留给了理智。关灯,锁门,将一切恢复原样后,她一声不响地拉着宋美辰下楼,直奔停车场。
“去哪儿?”宋美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古溪分局。”叶轻舟目视前方,神色冷峻。
宋美辰动作麻利地在导航中输入地址,一脚油门冲上了漆黑的马路。只是去的路上她又忍不住担忧道:“黎溯既不是儿童也不是妇女,你手里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现在有危险,恐怕公安局不会立案。”
“我知道,”叶轻舟坐得笔直,凝视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夜色,“我去找一趟郑警官,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
车子驶到分局门前,宋美辰让叶轻舟先下去办正事,她去找个地方停车,而叶轻舟刚解开安全带,兜里忽然一阵震动,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居然就是郑潇。
“郑警官?”叶轻舟接起电话,“我就在古溪分局门口!”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刚才还在昕阳的人这会儿已经到了他跟前,顿了一下后简短地对她说:“进来说话。”
叶轻舟在办公室里找到郑潇,顾不上问他给自己打电话是什么事,就急急地冲他喊:“郑警官,黎溯失踪了!”
“黎溯也失踪了?”郑潇已经说不上是意外还是震惊。
“也?”叶轻舟疑惑道,“还有谁?”
郑潇伸手指指桌子对面,示意她坐下说话:“我们接到一对夫妻的报案,说他们的女儿失踪了。”
“拐卖儿童?”
郑潇摇头:“失踪者已经 26 岁了,因为工作时间不固定,失踪了两天父母才发觉。”
“可这和黎溯失踪有什么关系?”叶轻舟不明白他的话。
“有关系。那对夫妻来报案是因为一个多小时前接到一通神秘电话,让他们去取一份快递,快递里面是失踪女孩一直戴在身上的首饰,而首饰上提取到的指纹——”郑潇面色凝重地看着叶轻舟,“是张潮的。”
叶轻舟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早高峰人满为患的地铁又被硬塞进一堆乘客一样沉甸甸地胀痛。
“叶老师,这几件事情,你怎么看?”
叶轻舟揉按着太阳穴沉吟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说,赵东亮和张潮的云纹拉链是一个组织的象征,焦栋梁也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一员,我们就按这个思路往下去想。组织出于某种目的,先是悄无声息地绑架了那个女孩,然后派张潮去杀我,但这中间横生枝节,我没事,张潮却意外身亡,这很可能触发了组织的某种动机,让他们不得不向外透露‘女孩是被张潮绑架的’这一信息。”
“可是,这个组织为什么要向外界透出这样的信息?”郑潇不解。
的确,张潮都已经死了,透露这样的信息到底有什么用呢?
见叶轻舟不答话,郑潇说出了他的猜测:“或许,这个组织本来就是要同时对付你和那个女孩,只不过杀你迫在眉睫,而那女孩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所以暂时只是被绑架了。”
叶轻舟问:“我和那女孩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郑潇:“如果硬要说有关系的话,就是那女孩前些年也在奕城二中实习过。”
叶轻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连忙追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郑潇答:“靳云霏。”
叶轻舟眼皮突突跳,声音都有些不稳了:“你说的人,是不是‘唐宫’ktv 的销售经理,靳云霏?”
郑潇颇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看来她猜的没错,他说的靳云霏,就是当年被赵东亮欺负了的那个实习老师。
事到如今,那些一直零散的不成型的碎片,终于渐渐连缀在一起,就快要拼成一个完成闭环了。
只是,这里面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部分没有现身,让整件事情像缺了一块的轮子无法转动。叶轻舟在脑中过电影一般将刚刚她和郑潇的对话又捋了一遍,究竟是什么关键信息被她遗漏了?
靳云霏,26 岁,在唐宫 ktv 工作,上班时间不固定,失踪两天后,绑匪寄来了带有张潮指纹的……
对了!
叶轻舟猛地一拍桌子,急吼吼问郑潇:“你刚才说,靳云霏一直戴着的、现在沾上了张潮指纹的首饰是什么?”
郑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证物袋,轻轻丢在叶轻舟面前。
果然——花瓣项链!和曲悠扬那条一模一样的花瓣项链!
叶轻舟全都想通了!
“郑警官,你知道黎溯妈妈卧底卖淫杀人案牺牲的事吗?”叶轻舟语速飞快。
郑潇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两年前的‘827’案?”
“没错!”叶轻舟眼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灼灼燃烧,“当年黎溯妈妈被卖淫组织发现并杀害,案子至今没有告破,黎溯明面上醉生梦死,其实暗中一直在做调查,想要给他妈妈报仇。这种花瓣项链,黎溯手里也有一条,是从曲悠扬那里拿到的,一直藏在他家里。再加上有云纹拉链的赵东亮和两个花瓣项链的拥有者曲悠扬、靳云霏都有关系,所以我猜测,这两个物件所代表的组织就是当年害死黎溯妈妈的卖淫团伙,男性成员佩戴云纹拉链,女性成员佩戴花瓣项链。而组织里的杀手张潮去昕阳杀我只是一个铺垫,他们真正想要除掉的,是一直在和组织作对的黎溯!”
黎溯被人揪着衣领一把扔在地上,随即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扯了下来。
他睁开眼,视线正对着一个黑漆漆的刑架,上面悬着的一对镣铐开成两个半圆形,正在半空晃晃荡荡。
黎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是这里。
一年前,他就是被吊在那个刑架上,被那些人断断续续鞭打了一天一夜,直到彻底失去知觉。
他目光低垂下来,下颌暗暗绷紧。
里面等着的小喽啰迎上来,谄媚着问:“头儿,什么吩咐?”
抓黎溯来的人中等身材,墨镜和口罩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要让他流血,也不要弄死了他,其他的,随你们开心。”
小喽啰愣了一下,马上满脸堆笑:“好说,好说!”
墨镜男又低头看了看黎溯,黎溯也微微转过脸,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
“小鬼,你太自不量力了。”眼镜男抬头转向小喽啰,“拿出你们全部的本领来,让这小鬼好好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