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锡“呵”了一声,“沽名钓誉之辈,人面兽心之徒,游丞相看走眼了。”
游望之:“……”
闵锡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道:“谢子羲昏庸无德,不堪大用,哪怕重来一次,也依旧扶不上墙。既然知道他会亡国,不如换个人……如何?”
游望之问:“你想做什么?”
闵锡说:“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丞相您打算如何。现大渊风雨飘摇,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来主持大局。”
游望之神色冷淡,“我不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闵锡:“……”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幸好诸位臣工尚未走远,皇上有赏,请诸位臣工领赏。”
众臣回头看去,只见裴梦全领着几名小太监走了过来。那些小太监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斛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宝珠莹润剔透,熠熠生辉。
有官员诧异问道:“这是……?”
裴梦全笑了笑,“诸位臣工处理政务辛苦了,这是皇上赏赐给大家的。想必大家也知道,自大渊时光回溯以来,皇上昏迷了整整三天,现在精力难免不济,事情处理不当之处,还请诸位臣工多多包容。”
众臣恍然大悟,这是在贿赂他们。
见过臣子贿赂君主的,没见过君主贿赂臣子的,众臣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托盘,心里对谢子羲的鄙视更上一层楼。
“微臣多谢皇上赏赐。”
告别裴梦全,闵锡随手捻了一颗宝珠把玩,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这一世长进了啊,知道收买人心了,可惜,没什么用。”
说着,他将宝珠扔了回去,仿佛在扔一件脏东西。
游望之让身边的小厮拿着托盘,目光一刻也不停留,好似宝珠不是宝珠,而是路边的石头。
另一边,谢若玄被一群御医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为首的老御医一边捋着花白的胡子,一边表情严肃地给谢若玄把脉。后面一堆稍微年轻点的御医排队等着,架势可谓是严阵以待。
因为刚刚谢若玄在干元殿上扬言要众臣回家洗洗睡吧,现在文武百官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了,故召集太医院所有御医为他看诊。
美名其曰保重龙体。
但实际上,懂得都懂,此举除了赤.裸.裸地讽刺谢若玄昏聩无能,没第二个意思。
谢若玄却完全不介意,甚至还非常配合,一直坐在那里任由那些御医轮流把脉,全程没有一个冷脸。
老御医揪着胡子沉思良久,最终下定结论,“皇上忧思过重,气血不足,老臣给皇上开几副温补的方子,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谢若玄笑眯眯地说:“有劳傅御医了。”
老御医说:“这是老臣应该做的。”
他提笔写下方子,让小太监去抓药,这个时候,裴梦全回来了。
谢若玄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刚刚去哪了?”
裴梦全一顿,脸上迟疑一闪而过,回答道:“底下宫人犯了错,奴婢去教训他们了。”
谢若玄点点头,没有深究。
等所有御医把完脉,已经日暮西山,殿内暗了下来,裴梦全吩咐伺候的宫人,“去把灯点上。”
一时间,宫人们纷纷去拿火折子,在场只剩下他和谢若玄两人。他犹豫了几番,还是开口道:“皇上可知庆王世子?”
谢若玄疑惑,“那是谁?”
裴梦全说:“庆王世子谢嘉佑,上一世您驾崩后,是他继位称的帝。当时时局混乱,他上位匆忙,连登基大典都没来得及办,就被人杀了。奴婢怀疑,这一次,那些朝臣想直接扶他上位。”
直接扶谢嘉佑上位。
话外音是,杀了谢若玄,或者让谢若玄禅位,给谢嘉佑腾地方。
谢若玄忍不住挑起一边的眉,“扶他上位?直接亡国吗?”
这货还没谢子羲在位时间长,足以证明他身无长物,是个纯种傀儡。那些朝臣想改立谢嘉佑,其目的不言而喻,不过是想进一步掌控朝纲。
谢若玄忍不住为之侧目,明知会亡国,还故意再立一个傀儡……嗯,可以,没毛病。
裴梦全眼中满是担忧,叹息一声,“现在朝中大小事务皆由游望之处理,他自然是希望……听话,恕奴婢斗胆说句实话,您虽然不愿任其摆布,但形势迫人,您不可直撄其锋。”
谢若玄轻笑出声,“委曲求全如何,直撄其锋又如何?朕听话与否,与他的野心大小没有丝毫关系,并不是朕向他低头,他就能向朕臣服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既然占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不是他想死就能死,想活就能活的。
裴梦全一愣。
谢若玄目光落在手中的宣纸上,喃喃道:“我从不贪恋权势皇位。”
那张宣纸上,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藏锋劲挺,他静静看着,许久没有动一下。
这是他的字。
他本人的字。
今天偶然间从一本游记里翻出来的,现在干元殿的主人是谢子羲,殿内东西自然也归谢子羲所有。谢若玄没想到,他随手一翻,竟从谢子羲的书里翻出了他亲手写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