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礼抬眼看他,见他双目中泛着星点红光,像是夜色中隐秘而行的猫科动物。他握住时谨礼的手,占便宜似的摩挲一阵后说:“跟在我身后。”
人和鬼的视力到底不能比,凉亭那儿还有景区外部投射进来的灯光,这时候往里走了一阵,时谨礼完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乖乖跟在游执身后。
游执的体温比时谨礼高一些,握得两人手心都是汗,时谨礼闷头往前,说:“你手好热。”
“这是人的身体。”游执笑着说,“握久了当然热。”
“心脏也跳?”时谨礼又问。
走在前面的游执闻声回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听过吗?”
时谨礼不说话了,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游执突然转过身,时谨礼一个没刹住,撞在他身上。
“你干什么?”
“阿礼,你先向我保证,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这话一出,时谨礼有点儿不乐意了,道:“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停在原地的游执不说话,只盯着他看。时谨礼白眼一翻,阴阳怪气道:“那当然呀,鬼王大人多有本事,有您在能出什么事?”
游执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搭他的肩膀,被时谨礼不动声色地躲开。
“我是认真的,宝贝儿。”游执稍稍正色,说,“这村子里的事儿我也有点把握不住。”
时谨礼不吭声,只斜眼看他。
见他不说话,游执也没声儿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看了老半天,时谨礼才勉强一点头:“行吧。”
游执立马乐得揽着他继续往前走,时谨礼边走边说:“我是为了解决这事儿,没别的意思。”
这就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游执哈哈一笑:“是是是,没别的意思。”
两人出了山上的小树林,站在坡上俯视山下静谧的猴头村,时近午夜,唯有民宿和几个小酒馆还零星亮着灯。
坡上视野空旷,时谨礼总算能看清,他眯着眼睛努力往远处看,去寻找早上观看表演的广场,以及广场之后的祠堂。
这时候,游执拍拍他,指了指山村中央那一幢灯火通明的建筑:“那儿呢。”
时谨礼循着他的指向看去,皱眉道:“白天黑洞洞一片,怎么到了半夜这么亮?”
事出反常必有妖,两人对视一眼,游执单手一捞,带着时谨礼就往山下灯火通明的祠堂去。
刚才来的时候时谨礼是被抱着的,体验还好,这下像个包袱似的被一捞一卷,飞出去一阵只觉得想吐。
游执带着他落在屋顶上,像只轻盈的猫儿,悄无声息地踩着水泥瓦把他放下。
时谨礼两眼冒星天旋地转,直觉游执故意整他,又不好发作,只好憋着火瞪他一眼,在心里狠狠记上一笔恶帐。
这祠堂立这儿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期间加固过几次,但总体结构没变,还维持着修建时的古样式,上横木梁,顶铺泥瓦。
此时,祠堂内传来嘈杂而混乱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争吵。
游执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小片瓦,借助横梁挡住屋顶漏出的洞,和时谨礼一起凑近了听祠堂里的对话。
“这件事必须瞒住了!”
“怎么瞒?白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故,现场多少人都看见了!”
“他们只是看见台子塌了,没看见这些!”
“他们俩是被游客救出来的!”
……
时谨礼一眨眼睛,想起早上看傩戏时,舞台坍塌,他在那一堆木头里刨出了两个埋在底下的演员。
那两个演员出事了?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游执,游执也看他,两人的呼吸顿时交错在一起,鼻间相抵,时谨礼顿时如临大敌。
他侧过脸就要躲,被游执一把按住后脖子:“别动。”
这一声“别动”又低又哑,像是正强压着什么,时谨礼整个人都不好了,扒着他的手让他放开。游执又凑上来,低声说:“都听我的?”
这句话仿佛某种神秘的咒语,时谨礼听见之后真不动了,游执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成功收获时谨礼照着他胸口送去的爱的暴击。
在两人你来我往无声的交流时,祠堂内的人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就如何处置那两位演员达成了一致。
而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提及那两位演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谨礼暗叹来晚了,换了个角度想往祠堂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游执贴心地为他多掀了几块砖,时谨礼眯眼往里看,只见白天他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那两位演员被彩色的尼龙绳五花大绑、堵着嘴肩并肩靠在祠堂的柱子上,不停地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他们的身边站着几个和他们一样在呜呜哭的妇女,活像富豪老头的小媳妇买凶杀人,于心不忍又经受不住诱惑,准备撕票继承巨额财产。
“这是在干什么?”游执突然伏到时谨礼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他。
时谨礼让他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怒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游执立马将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让他声音小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