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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桉怔了下,低头从烟盒又取出根叼在舌尖,“你还用写情书追别人?都是大把人追你后面吧。”
    傅云娇笑看着他不说话。
    聂桉没点燃烟,拿下夹在手里,回望她说,“我是想你开导开导她。马上要中考了,让她把心思放学习上,干点正事,谈恋爱的事以后再说。另外,你再侧面打听下那个男生的情况,看是不是个好学生。”
    “是好学生你想怎么样?”
    聂桉舔舔唇,“是好学生嘛,她就努力朝人看齐呗,别到时候别人考上了重点高中。她就只能留在家里哭。”
    “那要不是好学生呢。” 傅云娇逗他,“要是小云就喜欢爱打架,爱出风头的男生呢。”
    聂桉一把扯下叼着的烟,恨声道,“她敢,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转念一想,又说,“不对,看我不打断那个小崽子的腿!”
    傅云娇被他煞有介事的态度逗笑,歪头说,“我倒没看出来,你对小云还蛮开明的嘛。不像其他家长,一听有早恋的苗头,都恨不得把它掐死。”
    “早恋...害,我和小云妈妈不也是高中就在一起的。” 聂桉两指转了圈烟,忽然黯然道,“我也不是开明,就是...欠小云挺多的。”
    他掏出火机点了烟,低头深吸一口,
    “她小的时候,我忙着做生意,陪她的时间少,现在长大了,又要跟着我吃苦。娇娇,我没别的祈求,也没强求过她能有多大出息,就是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好。”
    平安长大,再平凡不过的愿望。
    傅云娇点点头说,“你和阿姨的心愿是一样的。放心吧,这事我知道分寸,我会和小云好好沟通的。”
    “行,交给你了。”
    两人安静并肩坐了一会,月由明转暗。
    聂桉回想起自己母亲闲扯过的一些话,望烟蒂一闪一灭,淡淡开口道,
    “这段时间,要是我妈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你就当她老糊涂罢,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不用放心上。”
    傅云娇大概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把垂下的发握在手心,接话道,“我明白,阿姨就是有点担心你。”
    “父母都这样。”聂桉又吸了口烟,吐出,“没闭眼之前,都放不下儿女。但...”
    聂桉停顿住,烟落下一截。
    “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
    他转头,忽然深深注视着傅云娇。他望向傅云娇的眼底饱含了某种情绪,那情绪像潮水,涌住这个寒夜。
    聂桉说,“我希望我女儿能过点好日子,别再为生活奔波操劳,别太辛苦。我知道,她值得过更好的生活,至少,至少比和我过的日子要强一点。”
    他明明没再抽烟,可呼出口的话都带了烟味的苦涩。
    “你能懂吗。”聂桉最后一句问到。
    傅云娇在那一瞬,读懂了他那双眼想要道尽的千言万语,她轻声说,“我都懂的。”
    其实有些话不必他说,她也了然于心。
    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奢侈品。
    有的人给不起,有的人留不住。
    烟雾散去,那团火星被人碾灭,夜仍旧是那么深。
    翌日清晨六点半,天亮得不够透彻,远方夜色下还挂了轮弯月。
    距离春节越近,开往郊区的大巴车厢越是空荡。
    人都往闹区聚集,傅云娇搭乘最早一班车,上车落座后,车厢内,算上司机也只有四人。
    她找了个后排座位,把拎起的大包小包摞在脚边,
    司机接完壶热水,从车后走到车前,腰间别着的钥匙叮铃作响。
    他把住车门,冲四周喊了句,
    “还有没有上车的?”
    几秒无回应,司机带上门,坐回驾驶室打开广播电台。
    早间电台缓缓流出一首老歌,歌词声声敲打在傅云娇的耳畔。
    前调唱完,傅云娇的思绪也被歌曲拉回遥远的 2004 年。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傅云娇在心底自然接上下一句。
    「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是呀,他也是如夏花一般短暂。
    她太熟悉这首歌,不仅熟悉这句歌词,还熟悉为她唱歌的人。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窗边雾气,再看向掠过眼前的城市景色。
    整个城市都在忙碌,没人会记得十年前这里是什么样。
    就像也很少有人记得,十年前他是什么样了。
    客车飞驰在高速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更无人知晓,为何有一个人听着听着歌,就莫名红了眼眶。
    第25章 想到...
    回忆像是跟在每个人身后的一枚影子,赶路时,你很少会注意到身后有他相伴。
    可偶尔在某个瞬间,某个无关紧要的瞬间,你会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停下脚步,突然回头。
    然后那个名为回忆的影子,静静地等在那里。
    你看着他,他也正看着你。
    蒋勋是什么时候想起傅云娇的呢。
    第一次是在他百无聊赖地翻开餐盒的时候。
    滑蛋牛肉羹,水油焖时蔬,火炙三文鱼,还有一碗藜麦饭。
    食材搭配均匀,每道菜都是精致烹煮过的,但蒋勋挑了两筷子,吃到嘴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傅云娇做过的菜。
    第二次是在一个午后。
    裴医生同他坐在院廊上。
    面前摆放的茶是刚出汤的生普洱,入口回甘快,略带苦底。裴医生抿了两小口,捧了茶碗,闲聊似地开口问道,“最近睡眠怎么样。”
    蒋勋答,就那样。
    “有做什么有意思的梦吗?”裴医生又问。
    蒋勋没回答,他习惯了裴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这套流程,开门见山说,“不用来这么一步了,你开的安眠药我没吃完。”
    他说着,看了裴医生一眼,“要做新的心理评估是吧,把你那套表格拿出来吧,早做完早了事。”
    “不急。”裴医生笑笑,对他有所防范的态度习以为常。
    蒋勋的创伤性心理障碍属于截肢患者术后最常见的一种后遗症。当人们经历过严重的危机生命创伤后,原有的心理平衡被迅速破坏,会不可避免地生出自卑,敏感,易怒,抑郁,等多种应激情绪。
    裴医生对蒋勋进行心理干预是从他手术后的第三个月开始。
    相比她初次和蒋勋见面就直接被他从病房中赶了出去,如今蒋勋态度已经算是和善了。
    裴医生搓开碗盖,品茶香入鼻,换了个话题说,“十多天不见,咱们当朋友一样,先聊聊天吧。”
    “有什么可聊的。”蒋勋眺着空落落的院子,忽然觉得石板路上的积雪是那么深,那么厚,好像永远都化不开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眺望栏栅冰渣,缓缓道,“一切都是老样子。”
    “哦?”裴医生含着浅淡的笑意,想起来前和关姨事先沟通的内容,说,“有些还是有变化的,比如您的精神比原先要好一些,现在也愿意和我在室外聊天,另外,听关姨说,您最近开始佩戴假肢了?”
    “嗯。”蒋勋两指捏起轮椅扶手边一小块落雪,垂眼说,“还剩一条腿,总得用起来吧。”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因为裴医生这个问题,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在那个暴雪天穿上假肢为傅云娇煮红糖鸡蛋的事。
    放了大半包的红糖,在沙发上堆成山包的被子,还有他们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画面。
    那些画面放灯片似地闪烁在他眼前。
    等他意识过来,才发现,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想到了傅云娇。
    “蒋先生...蒋先生。”裴医生唤他。
    “嗯?”蒋勋惊觉自己分了神,握拳抵唇清咳一声道,“还有什么问题?”
    也许是凑巧,裴医生对蒋勋的转变起了兴趣,她引导着问,“您可以和我形容下,隔离期照顾您的这位女士,是什么样的人吗?”
    “问她做什么。” 蒋勋反问。
    裴医生坦诚说,“别介意,我只是好奇,能让您愿意在短时间内产生信任的人是什么样的。想来她一定很特别吧。”
    “没什么特别的。”蒋勋捏了下指尖雪花融化后的水滴。
    “很普通的一个人。”
    这是他对傅云娇的形容。
    裴医生静静听着,她直觉蒋勋的话没说完。
    “长相也就那样,普普通通。脾气..呵,倔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倔。”蒋勋自言自语似地徐徐说着,
    “不过做事很认真,一天忙来忙去不嫌累。每天不是在擦地,就是在扫院子。好像没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但是有时候也挺奇怪的...”
    “先前说是普普通通,这会又觉得是奇怪了?”
    “这又不矛盾。”蒋勋抿唇,像是为自己前后不一致的说法找个合理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她做过很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就很多事...让我感觉..总也看不清她。”
    “有神秘感?”
    “算是吧...” 蒋勋头侧向一边。
    裴医生难得见蒋勋会花费这么多言语去描述一个人,他面对她时大多是沉默的,或是带着戒备去回答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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