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皎月不得不开口:“你们想多了,我没有不想……”
也不能这么说,她一开始确实不想和周行训睡,但是周行训又不勉强人,她实在没什么可难受的。至于说“皇后无子”,这是剧情设定啊!又不是她努努力就能改变的,真改了才要出大问题。
卢皎月这说了一半又突兀止住的话让殿内的气氛越发紧绷,但这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再看时望湖的神情已经彻底恢复了以往,附声应和道:“殿下说得是。陛下龙章凤姿、是极惹人倾慕的。”
卢皎月:倒也不必如此。
她可没说后半句……
再看知宿,她也飞快收起慌乱的神情,扯出笑来示意着手上的绣品:“殿下要看看吗?奴婢快改好了。殿下也瞧瞧哪里再下几针好。”
卢皎月:“……”
这皇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进军演艺圈简直可惜了。
卢皎月还是去看了一眼。
孤零零的幼隼变成了宿在滩涂的飞鸟群,由卢皎月绣的那只领头,旁边的云雾缥缈,衬得卢皎月那蹩脚的绣工居然有几分直抓写意式的缥缈——“国画大师精修简笔画”的感觉出来了。
卢皎月点头:“改得挺好的。”
就是彻底看不出这是只隼了。
旁边,望湖似乎还有点儿担心方才的对话,目光疑虑地往门那边瞥了好几眼。
卢皎月倒觉得没什么。
别说这宫里头都是长乐宫的人,这话传出去他们没好处。就算退一万步讲,这话真传到周行训耳朵里,这也没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
见望湖实在担心,她干脆道:“你出去看一眼吧。”
被望湖这谨慎的态度搞得莫名也提起了心,卢皎月干脆打开了插件、随着推开的门往外瞥了眼。
整整齐齐的、什么bug也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
第49章 帝后49
刘通以为周行训这次回来必定大发雷霆, 但是实际并没有。
周行训一路都表现的很平静,就算回到了殿内,也没摔什么东西。
紫宸殿内, 刚刚换过的一整套器具免遭一劫, 但是刘通却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起来了。
他倒是宁愿这位像是先前那样砸一通,这会儿的安静让人大夏天的后背凉森森——他在长乐宫出的冷汗还没干呢。
这样的压力下, 周行训刚抬了一下手,刘通就扑通一下跪下了, 一直没止住的汗从下巴上往下滴。
周行训瞥了人一眼,“你下去吧。”
刘通简直如蒙大赦地磕头,“奴谢陛下恩典!”
连滚带爬地往外去了。
周行训:“……”至于吗?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挺冷静的,心情也很平静。
他其实可以杀了郑淳的。
博州叛乱,郑淳人在城中, 一封书信就足够他百口莫辩、无处可申诉冤情了。这种的构陷将领的阴招他是不爱用, 又不是不会用。
或者可以更光明正大一点:指婚、赏赐美人。
郑淳不敢不受。
非但要受, 还得感恩戴德、三叩九拜地受……
周行训简直随便想一想,就能把那个人整到死,或者求死都求不了。
但是那没有意义。
和郑淳、王淳、谢淳还是崔淳都没有关系。
只是阿嫦不喜欢他而已。
所以不想要和他行夫妻之礼、所以对他遣散后宫无动于衷、所以不会用那种很漂亮的眼神看着他……
不喜欢啊。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忍不住对着打开的窗户边伸了伸手。清冷的月辉落在掌心,但是握了握拳, 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卢皎月本来以为, 经过前一天的事,她和周行训之间的关系会僵硬一段时间。
但是好像并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周行训就毫无异色地来了长乐宫,仿佛前一天无事发生。
蹭了一顿早饭(大概是他的饭后甜点?)之后, 他开口:“阿嫦,我觉得长乐宫挺好的, 比政事堂安静,也比紫宸殿舒服,能在这里看文书吗?”
卢皎月:?
按说皇帝离宫这么长时间,回来之后确实得看看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周行训居然没让人三催四请,而是主动来问。
实不相瞒,卢皎月有种青天白日撞鬼了感觉。
简直比昨天的正午哭声还惊悚。
卢皎月迟疑又怀疑地,“……好。”
周行训高高兴兴地应了声,指挥着内侍把东西一放,开始处理政务。
——对、没看错,是高、高、兴、兴。
卢皎月:果然撞鬼了!
周行训也就老老实实坐了一个上午,等用过午膳,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在原地扭来扭去,目光也时不时地落过一阵儿。
这才是该有的正常发展。
卢皎月不自觉地舒了口气,抬头过去问:“怎么了?”
周行训略微游移了下目光,又抬头:“离宫了几个月,我今早听厩苑的人说,马房里新生了好几只小马驹,阿嫦要去看看吗?”
他说着,眼神带着点期待看过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要和好吗?”的气息。
卢皎月微微怔了一下,想起周行训这一上午格外老实甚至都可以说乖巧的作为。
她有点恍然、又有点无语,但到底还是点了一下头,“好。”
她其实并没有要和周行训彻底决裂的意思,这也实在是个很难让人彻底讨厌的人。
卢皎月确信,自己从未有过厌恶的情绪,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
那天“求和好”之后,周行训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打卡日常。
一大早来长乐宫报到,赶上了就蹭一顿早饭、没赶上就直接开始干活。处理一上午政务之后,下午就开始撺掇着卢皎月出去玩儿。
卢皎月有时候会答应、有时候不会。
如果是前者,就两人一块儿去宫里或者长安城某处地方逛一逛,后者的话,周行训也不介意,自己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一下午,回来之后、到长乐宫签个退,再回寝殿休息。
卢皎月恍惚觉得自己多了个小学生同桌,半天学习课,半天出去玩的那种……不、这作息安排,应该是幼儿园。
但是周行训那次遣妃嫔离宫到底产生了点后续影响。
这已经是卢皎月这个月以来收到的第三份后妃自请离宫的请奏了。
她怀疑地看向周行训,后者抬头,表情显得很无辜,“怎么了?”
注意到卢皎月的神情,又像是恍然,“是又有人要离宫吗?后宫的事情我不插手,阿嫦你决定就好。”
确实是“不插手”。
周行训这段时间除了长乐宫和自己的寝殿外,再没往后宫别的地方去,连身边的内侍都没派遣,像是憋着劲坚持什么似的。
卢皎月觉得这根本没什么意义。
但劝也劝了,提醒了也提醒了,周行训“嗯嗯嗯”之后我行我素,卢皎月也做不出摁着人的头把人往后宫拖的事情。
倒是现在这会儿,周行训看着卢皎月那抑不住疑虑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他确实是没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原因。
他的后宫里是什么人呢?
除却入长安后被塞进宫里的世家女,还有那些被送进来的乐伎舞姬,其余的都很相似:那是在败将后宅未干涸的血腥味里,也敢弹着琴拦他对他笑的人。
他一向喜欢、或者说欣赏这样的人。
想要往上爬是没有错的。
当能力匹配野心,他愿意给所有人机会。
而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当他表露出想要让人离开的意图,她们决不会将指望放在他的回心转意上,而是在尚有余地之时为自己争取一切利益。
毕竟阿嫦可心软了。
那回那谁假哭,皇后居然亲自给人擦眼泪!那人懵得眼泪都忘了掉哈哈哈哈哈(拍桌)。
——碰巧撞见、在旁边看了全程,差点憋不住笑的皇帝本人。
回忆起过往的旧事,周行训差点笑出了声,又连忙“咳”了一下,把那点声音压下去。
他努力整肃着表情,又重复了一遍,“后宫的事,阿嫦你决定。朕不插手。”
卢皎月:“……”
更可疑了啊!
不过她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请奏,摇了摇头,“此遭不全是后宫事。”
周行训挑了一下眉,“嗯?”
他这么问着,人已经凑近过来,脸上带着点“让我看看”的好奇。
隔了太久的社交距离,一下子凑得这么近,卢皎月有点不太适应地想往前倾身。但是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必,睡都睡过了那么多次了,实在没什么好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