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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人和人之间、至少应该有点最起码的尊重。
    ——长得高了不起吗?
    是挺了不起。
    周行训在前面快步走的时候,被抓着手腕的卢皎月只能小跑着跟上。
    似乎也感觉到后方传来的拉力,周行训回头看了两眼,就看见跟得十分艰难的卢皎月。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而已,卢皎月还来不及说一声“慢点”,就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拉力,她整个人被带着撞入前方人怀中。腰间环过一只手臂,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她被抱起来了。
    是公主抱,但是一点都不浪漫。
    周行训一连串行为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卢皎月觉得自己就算是脸红也一定是气红了的。
    他甚至还像是颠麻袋一样颠了一下。
    卢皎月发誓,周行训这会儿要是说出任何关于她体重的评价来!她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把这人勒死!!
    可能是因为卢皎月脸上威胁的表情太明显,周行训最后只是咂了一下嘴,什么都没说。他抬了下手臂把人往上带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卢皎月本来以为没有比“拎小孩”和“抱麻袋”更离谱的做法了,但是周行训的行为总是能够突破人类想象的下限。
    当被抓着腰带拎起来往马背上带的时候,卢皎月真的破防了。
    她连名带姓,“周、行、训——!!”
    周行训愣住了。
    他把人重新放回了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过来,气氛一时有些紧绷。
    卢皎月几乎是一瞬间冷静下来。
    就在她想说点什么补救的时候,却见对方倏地笑了开,“皇后能再叫一遍吗?”
    卢皎月:“……?”
    她可以骂人吗?就眼前这个人。
    ……
    卢皎月最后还是没有再说第二遍。
    这会儿连名带姓地叫人几乎等同于骂人了,刚才情绪激动的时候还好说,这会儿冷静下来、就算是周行训的主动要qiu……他有病吧?居然自己讨骂?!
    卢皎月不想深究周行训的心理状态。
    这人身上她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件。卢皎月有时候都觉得,“周行训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给她展示人类这个物种的多样性的——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一、点、也、不!!
    周行训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过分,不由讪讪地摸着鼻子。
    他这不是往马上掳人惯了,一时顺手,就忘了带着的是皇后……
    他目光四处转着,试图找点什么来转移话题。
    落在旁边的枣红马上,倏地眼睛一亮,“朕先前说要教皇后骑马,要不就这次吧?”
    卢皎月:所以你本来想干什么?
    卢皎月最后还是深吸口气,还是接受了这个搪塞的借口,“那就有劳陛下了。”
    不管怎么说,比起周行训头脑一热、整出点什么新的花活了,“骑马”真的是一项再安全不过的活动了。
    于是,等刘通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场过来,就刚好听见后面这段对话。
    实在不能怪他来得迟,跟着这么一个精力极度旺盛,翻墙爬树、一不留神就跟丢了主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
    但就算这样,也有可能一个错眼人就没了。
    所以还得掌握另一项基本技能,提前预判陛下的目的地。刘通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满宫城地找人,已经能证明他不愧是能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跟在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这揣摩上意的玲珑心思一般人真赶不上。
    心思玲珑的刘大红人这会儿就狠狠刮了旁边的马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啊?没听陛下要教皇后骑马?快去拿马凳啊!来不及拿就自个儿过去跪趴下啊!
    倒也不能怪马仆这会儿反应不过来,虽说因为周行训经常往马厩这边跑,马场这边的人不至于一见皇帝就战战兢兢,但是任谁在经历了“陛下抱着皇后过来”“陛下扯着皇后的腰带往马上扔”“陛下被皇后骂了”一连串的事件后,都需要点时间冷静冷静。
    刘通可不知道前面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
    他使眼色使得眼皮都快抽筋了,可是那边硬是没一个给他反应的。
    刘通心里痛骂“这一个个都是什么榆木脑袋、木头疙瘩?!”,准备捋起袖子自己上了。然而他才刚刚走出去一步,就腿一软,噗通一下子跪下。
    不只是他,就连那边儿还愣着发呆的马仆们都纷纷屈膝顿首、伏拜于地。
    因为周行训说完“教骑马”的事后,直接一撩衣摆跪下了。
    他一向我行我素,这会儿对周围或是惊异或是惊恐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抬眼盯着卢皎月看。
    见人没有动作,他还拍了拍自己的撑起来的腿,语带催促:“皇后?”
    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抬手摸了摸马身,笑着安慰:“放心,赤骧很听话。我扶着你,别害怕。”
    这根本不是“害不害怕”的事。但阳光将他的眼睫照得透明,那双明亮的眼中似乎浸润着温柔的色泽。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他眼神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卢皎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这动作还有点可爱。
    ……
    卢皎月最后还是顺着身后扶着的力道抬起了脚,稳稳地踩在了对方屈起来的那条腿上。
    如周行训所说的,他一直伸着手臂护在了身后。意外地让人安心。
    周行训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可这一次的骑马教学却出乎意料的细致,几乎将每一个部分都照顾到了。
    “先抓它的缰绳,不然它容易走开……”
    “……对,前脚掌踩上去,别被马镫子勾住了。”
    “脚尖往外撇些,不要对它肚子。”
    “……”
    视野一下子升高,周围空空荡荡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卢皎月下意识地夹紧了马腹。
    周行训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先是抬手摸了摸马颈安抚下焦躁的马匹,又仰起头来对卢皎月笑了下,“别担心,朕牵着它呢。”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但是当他稍微收敛了神色,身上自然而然地显露出一种令人信赖的安心感,卢皎月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放松下去。
    就这么牵着在马场上溜达了两圈,卢皎月也渐渐适应了这个速度,却听周行训又开口问:“皇后要跑两圈吗?”
    卢皎月微愣:“可以吗?”
    都骑上马了,当然不想就这么溜达两步就完了。只是作为一个刚刚上马的新手,卢皎月觉得自己还没到“没学会走就要跑”的程度。
    周行训则认为不然:“有什么不行的?朕带着你!”
    他这么说着,人已经翻身上马。
    马镫还在自己脚底下踩着,卢皎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手臂从身后环过,周行训拉着缰绳甩了一下,刚刚还慢慢踱着步的马一瞬间加速,马蹄踏过、飞尘扬起,两人一骑疾驰而过。
    被留在原地的诸多宫人很快就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陛下呢?那么大一个陛下呢?!
    第15章 帝后15
    周行训的“跑两圈”,是直接带着卢皎月出了宫。
    这么嚣张地纵马过宫门,宫中也不做第二人想了。侍卫们非但不敢拦,还得早早地开了门、清理好路障,免得碍了这位主子的路。
    本来都是做惯了的活,这次守门的士卒却差点出了纰漏。
    一直等那匹右后蹄子上带着一块白斑的枣红马从半开的宫门缝隙越过,左边那个士卒才恍恍惚惚出声,“陛下马上是不是还带了个人?”
    右边那个士卒同样神色茫然,他遥遥地注视着那道飞驰而过、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的影子,不确定地回:“……是吧?”
    顿了一下,更加不确定地,“好像是皇后殿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倒吸口凉气。
    陛下劫持了皇后娘娘出宫……
    这是个什么路数?他们要救人吗?
    对于周行训上马之后直接出宫这件事,卢皎月也只意外了一下,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
    人的下限总是在被不断拉低的,尤其是在周行训身边。
    没看见现在朝臣们都对这位出宫翻墙、夜宿宫外等等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了吗?人都是被这么逼出来的。
    卢皎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现状,但很快就发现周行训似乎是在看她。
    她这会儿人在马上,不方便回身去看对方的表情,只是“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周行训又低头打量了两眼卢皎月的神情,这慢吞吞地才开口:“宫内跑马没意思,朕带皇后出宫走走。”
    声音听起来像是强忍着心虚。
    因为知道先提出来肯定不会被答应,所以就干脆先斩后奏了?
    还真是周行训的行事作风。
    这么想着,卢皎月不由失笑。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周行训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应,愣了一下,低头却瞥见怀中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不是那天那样激烈的跳动,而是一种更轻盈也更欢快的跃动,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提起,刚才的紧张烟消云散,整张脸上都满溢着一种眉眼飞扬的快活。
    他简直是不自觉地开了口——
    “东市的街尾有一家酥饼铺子,因为位置不好,去的人不多,但是真的好吃。不能用油纸包起来。要在它刚刚从炉拿出来、还有点烫的时候咬,酥脆酥脆的!”
    “北边有间胡商的铺子,里面常有些新奇的东西,朕下次带皇后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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