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脚蹬裤,他听元棠的描述,记得自己好像在南方的城市里见人穿过,可这东西现在白县压根就没人穿。她是怎么知道的?
元棠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只说她有个同学很时髦,她都是听人家说的。
商量完订货的事情,元棠也没有回租屋去住,而是又跟着胡燕去蹭宿舍。
蹭了一晚上宿舍,第二天胡明就说找到了房子。
这次找的房子元棠很满意,只有两间的平房,离一中距离远一些,要走十来分钟。但是这家好就好在,它是在铁路家属院里的。
白县的铁路家属院里是两种房子,一种是收回来的老房子,一种是盖的筒子楼。家属院里住了一百多户,门口有门卫。
这家在房子自己搭了一层院墙,私密性好很多,房东是双职工,家里孩子又分了房,他们索性跟孩子住在一起,这两间的小院就往外租了。
元棠看了一圈,觉得各项都很好,房租定在一个月十二块,比起八块钱是贵了,但这两间房带院子足有四五十平,这不比什么都强?
元棠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拿到钥匙就给胡燕一把。
“你平时也能来住,这地方也是咱们的仓库了。”
跟在刘家相比,这次的房东也算是厚道,屋子里留了最基本的床和衣柜,一个屋子里还有个大书桌,元棠最喜欢这个大书桌,她这段时间都是窝着脖子在灶火前看书,别提有多难受了。这下有了书桌,她总算能坐在桌子前面了。
胡燕也不推辞,她接过钥匙甚至有点羡慕元棠。
一个人住!这得多自在!
胡明本来是叫了人来帮元棠搬家的,可突然有个人来找他说了几句,他立刻喜出望外就跑了,丢下两个找来帮忙的兄弟跟元棠面面相觑。
元棠很快反应过来,跟人拉着近乎说自己的情况。
总之就是,她现在要搬走,那家的老太太没办成事,估计心里有气,一会儿怕是要说点难听话。他们两个跟去的作用就是,帮着唱个黑脸。
胡燕跃跃欲试:“我也去!”
元棠:“可以,但一会儿不要说话,看着就好。”
四个人推着两辆自行车到了刘家,那刘老太等元棠等了两天,内心也从焦灼变成了无赖。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堂屋门口,她就不信了,元棠能不回来?
等到元棠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进来,她立刻就起身,心里说着这死丫头总算回来了,嘴上却堆起笑容。
“小棠啊,你这两天是上哪儿去了,可叫我担……”
转眼她看见元棠身后跟着的人,胡明找来的两人都是干散工的,散工就是有活就干,没活就歇,这个年纪的青年,没有正经工作的人,通常还有个外号,叫二流子。
这俩青年就完美符合了刘老太心目中二流子的形象。
她顿时结结巴巴起来:“小棠,这这这……”
元棠笑着说道:“刘奶奶,有个事我正想跟你说。”
她说的无比自然:“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我这边从今天开始就不租了,房租还有四五天,这个钱就算了,我今天就搬走。”
元棠要搬走!
刚从里屋出来的刘家儿媳差点都没站住。
她不是还没说什么?
怎么突然元棠就说要搬了?
刘老太急了,她顾不得自己那忖度好几天的虚张声势,拉住元棠的袖子就问:“丫头,你为啥不租了呀?这么突然,是有啥事?”
元棠扯自己的袖子扯不动,有点无奈:“刘奶奶,其实没啥事,就是我住这儿觉得不方便,屋子有点小,我想着换个地方住。”
刘老太才不信这个话!
哪有这么巧的!
她前脚想着怎么从她那儿套方子,后脚这丫头就说要走!
肯定是她知道了什么!
可就算是知道了什么,她也不至于就要退租啊!
刘老太急的语无伦次:“丫头,你听我说,老婆子我就是动了个小心思,就想着问问你,你要是觉得不成就算了。你看你住这儿也多长时间了,东西这么多,搬来搬去的多麻烦,咱们这里离学校也近,你做生意多方便呢。不至于就要搬走吧?”
更何况她就压根没说出口啊!
刘老太觉得委屈,她就是动了心,可还没说啥呢,元棠为啥就这么快要走?
她走了,自家不是啥都捞不到了?
一个月八块啊。
挣的时候不觉得多,可挣不到的时候,八块就很多了!
元棠扯不过刘老太,只能先示意那俩人帮着搬东西,她则是无奈的对着刘老太说道:“刘奶奶,我真不是对你有意见。你就算是先跟我提了要求,我也肯定不能同意。所以我搬走是早晚的事,你不用拽着我不放,我今天一定是要走的。”
刘老太气的口不择言:“你!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狠心!我都说了,我就是问问!问问都不行啊!我多大的年纪了,问你两句,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凭啥就要搬走?”
元棠神色平静:“哦,问了,我不同意。你能甘心?我做的是吃食生意,你要是不甘心,咱们住一个屋檐下,你要想坏我,给我土豆里下点东西,我上哪儿去说理?再说了,我租你房子,不代表我就非得一直租你房子吧。我担心你坏我,不想跟你处下去,这不行?”
刘老太气劲上来,她就没见过元棠这么干脆的,这么狠的小丫头!
“你凭啥这么说我!我说了好几遍了,我就是问问!你个死丫头,你挣那么多钱,你坏了良心你!你就是资本家!你挣了钱不帮扶人,还拿钱来压我老婆子!”
她指着元棠的鼻子骂:“你这个资本家坏种,我马上就去你学校找你老师!我问问你这种坏孩子凭什么在一中念书!”
刘老太气啊,心里话说了个遍,元棠的心也越来越冷。
她本来还想给这老太太留点脸,毕竟刚住进来时候相处的还算融洽,可对方这样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叫她实在忍不住。
“你问问?你凭什么问?你算我的谁?你年纪大,可又不是我长辈,我凭什么听你这些屁话。”
元棠盯着刘老太的眼睛:“刘奶奶,我挣钱是我的钱,我清清白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双眼光盯着别人的钱,嘴上说问问,其实你就是想要,心里想死了的想要我的钱。可我凭什么给你?凭你岁数大?凭你不讲理?”
“好啊,你去学校坏我,我上不了学,你就等着看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意有所指的望向刘家儿媳:“我现在就一个学牵绊着,你要是混的我上不成,咱们就走着瞧。”
屋里那两个帮忙的男青年也搬了差不多,站在元棠身后,像两座小山。
刘老太跟被人卡住脖子一样没了声音,她惊恐万分的看着元棠,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总是带着笑脸的小姑娘。
她,她怎么就这么狠!
自己随口一说,她居然就威胁自己!
元棠给那俩男青年递了个眼神,那俩人心领神会,摆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别跟这个老太太废话了,让她去,回头看谁倒霉!”
刘老太忍不住发抖起来,她本来掂量着元棠是个单个的小姑娘,觉得自己能拿捏住才这样干的,可现在小姑娘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吃人的大坏蛋。
她怎么那么坏!
元棠望了一眼门口快瘫下去的刘家嫂子,丢下一句:“往后别叫我在学校看见你们。”
四个人出了门,身后刘家没多久就传来哭泣的声音。
元棠知道自己这一手给刘老太吓的够呛,她本意不想这样,奈何这实在是最有效的办法。
对于市侩又难缠的人来说,就得是让她们害怕。
小人畏威不畏德。
第023章
另一边, 面粉厂。
胡青骑着自行车来接范娟,他这次回来时间有限,昨天家里才紧赶慢赶的合出了时间, 胡母让他先来找范娟通个气, 看要不要改。如果定下来, 就等下次他从省城回来,两人就正式的走礼, 开始准备结婚要用的东西。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结婚, 组成一个小家庭, 饶是稳重如胡青, 也难得心潮澎湃。
一路骑到面粉厂的宿舍楼,范娟刚下工, 跟工友说说笑笑回来,看到胡青, 她脸色就拉下来。
工友知趣的打了个招呼就去食堂, 范娟打开宿舍门,看了一眼胡青, 淡淡道:“进来吧。”
等进了屋,看到胡青拿出来的礼物,一件大红色的毛衣, 领口处还加了一个衬衣领,样子很时髦,范娟这才心里舒服点。
她接过毛衣, 嘴里半是嗔怪半是抱怨。
“你还来干嘛, 回来这么久, 看了一圈人才想起来我……”
这么闹别扭的话落在胡青耳朵里,跟调情没什么区别, 胡青黑色的脸庞透着红,嘿嘿笑了。
“事情多,我妈这几天拉着我到处去合日子……”
说到合日子,范娟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
胡青望着范娟的脸庞,他一个大小伙子,答应结婚,除了合适,也是真的对范娟有点喜欢。两人相处这几个月,虽然不像别的小青年一样整天出去逛街,可也多了不少美好回忆。
范娟还给他做过一双鞋呢,那细密针脚,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女人。胡青忍不住畅想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生活。
范娟悄悄看了一眼胡青,心里也在纠结。
胡青真的不错,就是有个难缠的小姑子。
她左右摇摆,既觉得胡燕实在是太事,过了门怕是要找自己麻烦。又觉得胡青条件算是她相过那么多人里最好的一个了,让她实在难狠下心撂开手。
她昨天回家之后就跟家里人说了胡燕在她厂门口卖内裤的事,说到气处,眼泪都忍不住的掉。面粉厂那么多人,胡燕就大张旗鼓在门口吆喝,多难为情啊,甚至厂里那些男职工都围着买,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可她哭过一场,她妈依旧不让她退婚,劝她别那么急躁,不过就是小姑子,早晚要嫁人的,能在家里待几年?等到她结婚生了孩子,两边也就断开关系了,胡燕就算是回娘家也得看她这个大嫂的脸色。
她妈还絮叨她,说她那天不应该给胡燕没脸。
“那小姑娘上面两个哥,没结婚时候肯定都宠着的,估计脾气也大。你犯得着跟她呛呛?她不要脸,你就当没看见。反正姑娘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说她,她上她哥那儿说三道四的,回头再叫胡青对你有意见。”
范娟赌气道:“有意见就有意见,不成拉倒!”
她妈一脸恨铁不成钢:“哦,有意见就不成,那你想找个啥样的?十全十美的倒是有,看得上咱们?你爹就是个穷教书匠,一个月拿不回多少钱,我也就是一把老骨头,你弟现在还上学正花钱呢。你不嫁,耽搁上三四年,到时候谁要你。”
“人胡青工作好,还大方,家里还只有一个老母,我看也不是个事事的。不过就是个小姑子,三两年就说下人了,她妈要是看得清,也不会纵着闺女搅风搅雨。你只要进门赶紧生个儿子,往后就一切都有靠了。”
范娟想起母亲揪着她耳朵说的话,让她好好收起那点不满意,安安稳稳的待嫁。至于胡燕如果告状,胡青问的话,就说自己一时生气,说错了话。如果胡青不问,她最好趁着最近去买个小东西送地毯厂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婚前不要跟胡燕起冲突。
范娟心里不愿意,可母亲当家惯了,丝毫不容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