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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青茗没等说完就打断了他。
    寂静的山谷里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鸟啼,一直绷着脸的岑青茗终于放下心来。
    她缓了缓脸色,拿起昨日刚扒的鹿皮披在身上,对着元常石笑道:“不好意思啊元将军打断了你说的话,不过现在,我们该是时候离开了。”
    元常石不解,岑青茗却一跃而起,直接拉着元常石迅速坐到马背之上。
    随即她一声“吁”响,清啸传遍谷内。
    “矮身!”
    密枝上有如巨盆粗腰身的巨蟒没有吃到预料之中的猎物愤怒地吐了吐信子。
    岑青茗此刻跨马带着元常石一路飞奔。
    守在外面的突厥刚开始看到一个似马非马的怪物从死亡谷里冲了出来,惊恐地以为谷中怪物现身,连忙四下散开。
    岑青茗趁这时机冲出重围。
    而埋伏已久的杨起他们就在这乱局中,将这支分派在死亡谷外的军队彻底湮灭。
    他们的动作之快,配合之佳,令看惯战场的元常石也难以置信。
    几日前岑青茗带人来到死亡谷时,对方没料到大雲居然会派人来此救人,到了眼下,他们也没想到即使再增派了一个小队,百十来人居然还没拦住这几十个大雲兵士。
    岑青茗从谷里出来,一解心中郁气,前几天没杀光这里看守的突厥人,才让这里防守加重,还是杨起他们布守在谷外,设下陷阱等着两军对阵时才发动突袭 。
    岑青茗眼看着远处纷飞的战火,略一思量,牵着马转了个身,继续疾驰。
    “你往哪走?!”
    元常石看着身侧沿途的景色,这不是回大雲的方向。
    岑青茗没理他,仍带着马一路飞奔,直到冲到突厥人的营地。
    此时驻扎在营地上的突厥兵士没有料到境内居然还会冲出大雲的人马,正不知所措间想要大喊,岑青茗却不等对方反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石弹直接扔在营地之中。
    巨大的烟雾散在他们面前,随之而来的就是浓烈大火,蔓延在整个突厥军营。
    元常石此刻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他实在没想到,她能救出他已是奇迹,她却还能回头,将突厥的军营烧了个精光。
    岑青茗这才收手,带着元常石一路奔回了神机营中。
    ——
    元常石能够回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原本增援的将领都准备给圣上禀报元将军的死讯了,却没想到岑青茗真的能将元常石带回来。
    元常石受伤很重,军医忙活了好半天才止住元常石的腐骨之势,元常石清醒过来以后先是问了军中情况,再是让人将岑青茗带去见他。
    不管是元常石亦或是增援的将领,他们都对岑青茗不胜其烦,每次也都是岑青茗自己来的神机营里,所以他们找到岑青茗时颇费了一些周章。
    元常石看着被找来的岑青茗情绪复杂,他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而救他的这个人,竟然还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岑青茗。
    “你为什么要救我,战场凶险,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元常石紧盯着岑青茗,妄图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真相。
    岑青茗却无所谓地笑了一笑,给了元常石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你好歹还能承认我伏柔将军的称号,现在那两个带兵的,对我是完全不认可的,我当然得救你了。”
    元常石知道她说的是个玩笑话,但还是认真道:“我跟你说过这只是个称号,毫无实际意义,这话我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你何必执着在此?”
    岑青茗反问:“那如果我跟你说你的威震将军也只是个称号,管不了任何事,你难道就会直接离开?”
    元常石大怒:“那怎么可能,我这封号都是靠我每一次对仗打出来的!”
    跟你这般开玩笑样给的称号可不一样,这句话元常石没说,但言下之意,岑青茗也听得明白。
    只是岑青茗没在意,继续笑道:“那不就是了,我跟你一样,岑青茗当然可以退,但是伏柔将军不能退。”
    元常石难得正视她,对着岑青茗拧眉深问:“你知道吗,你进军营的头一遭,我就不赞同。”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说哪有过来参军的士兵去掀将军的主帐,我当时是看不上你一个女子,但我更看不上你那种无视一切的江湖气。”
    岑青茗嗤道:“那我还看不上你对我先入为主存在的偏见,怎么,觉得有女人进来了,会保持不了你们好儿郎的男子气概?”
    话落,又看着元常石一身的伤挑了挑眉,笑道:“嗯,看来还是对面的男子气概更足一些。”
    元常石被她这尖牙利齿气得眉毛倒竖,不过还是忍着把喉咙那口气咽了回去。
    “算了,你是我恩人,你救了我,也保了大雲,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岑青茗那把火可以说是一阵及时雨,当时突厥原本都快打到城下了,那把火一烧,愣是让突厥被迫回了头。
    岑青茗却撇嘴道:“什么计不计较的,你就是没认清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说你错,你还不认,你排军布阵是很厉害,大家也都听你的,可你按着突厥的战术分了小队,队里人员的龃龉你却视而不见,自然徒生问题,你刚才那句话,我认,我是江湖气重,不懂规矩,但我私以为,你作为主将,除了规矩军令之外,也应当重视一下手底下人的关系。”
    “我能救你回来,靠的是我兄弟们众志成城的信任,而你呢,虽然大家都得听你的,但你又靠的什么让他们凝成一股绳不至于私下斗争。”
    “还有,你当初明明就是因为讨厌女子入军才对着我百般刁难,现在却说的如此道貌岸然,你说我不是一个合格来参军的兵士,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合格能当主帅的将军。”
    岑青茗说完就走了,徒留元常石在原地深思。
    而西北的危机却并未结束,在岑青茗放那把火之前,突厥就曾派人来烧过神机营的粮草,虽然发现及时,但到底烧没了许多口粮。
    现在兵士虽然因着元常石的归来表现得士气高涨,但也因粮草的困顿捉襟见肘。
    如此时局下,大雲和突厥又来回打了几仗,却都毫无进展,领头的将士也明白,日子久了,元广城必定难保。
    元常石几番深思之下,又找人叫来了岑青茗,不顾腿伤,襟坐在她面前,对着她郑重道:“岑将军,我现在的身体,既做不了主将,也带不了兵 ,但如果你能带着大军胜个两场,我会向圣上请旨,让你来替我掌管三军。”
    第108章 传言
    “不行!女人怎么可能带兵打仗?!更何况岑青茗还是一个山匪的出身, 这样的人,怎配为将!”
    那份捷报之后就是元常石的折子,里面清楚记录了岑青茗在这次和突厥对战过程中做出的功绩, 也写清了元常石曾中突厥埋伏之后她带人救他的事迹, 现在元常石出于对自己身体无奈以及对人才的惋惜,想要退出主帅的位置让与岑青茗 。
    这折子被小太监当众念出之后就引得轩然大波, 首当其冲的就是对岑青茗身份的不认同。
    不过也有惯会审时度势的官员,等了一会, 在听到居然是圣上给那女子亲封的称号之后, 又对着景元帝赞道:“圣上果然慧眼独到, 岑青茗本是山匪之资, 在圣上手里也能雕成璞玉, 将现在这战局反败为胜,实为大雲之福, 社稷之福啊!”
    虽是因为景元帝而大赞岑青茗, 但这声音到底是少数, 更多的还是对岑青茗当主帅的不认同。
    李元朗出面驳道:“现在是岑青茗扭转了西北颓势, 若是你们还有更好的主帅人选, 当然可以举荐出来,不然耽搁下去, 拖延了战况,你们谁能来承担这个罪责?!”
    这话题便又扯到了捷报还未传来之前, 当时他们就在遴选主帅人选, 只是来回挑了一遍, 竟是没一个合适的。
    朝中自然也有比元常石统军作战经验更丰富的, 但那位将军防守在南边沿线,若是将他派去了西北, 恐怕南边邻国也会对大雲虎视眈眈。
    这便成了死局,但即使这样,那些顽固的老匹夫却还是不愿让步。
    李元朗一时被他们气得无话。
    最后还是他直接站出来道:“当务之急,应当是先解神机营无粮草之祸,而不是你们在这里一张嘴去定生死,你们说岑青茗不配,但却是岑青茗扭转西北颓势,甚至还得到了元将军的认可,臣以为,在未决断出合适主帅人选之前,便先由岑青茗暂代主帅一职。”
    刚才一直身居御座默不吭声的景元帝这才出声:“这事就这么定了,若有异议,等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再来跟朕说道吧。”
    景元帝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也是心中难熬,他没想到随口承诺给岑青茗的戏称,竟然能让西北留有喘息之隙,但也对岑青茗能打败西北之事保持怀疑。
    即使捷报传来,岑青茗已经大败突厥三次,他也没法做出决断,他让岑青茗封为女将已是离经之举,若是再不顾朝廷群臣众意,擅自让岑青茗做了主帅,到时候若真出了事,那就是万民所叛,天降祸乱,是他这个不循祖宗规矩的皇帝难以承担的天罚。
    主将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虽然不少群臣心中忿忿,但因苦于手中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圣上这样拍板定下。
    于是在押送粮草的事情上,便又出现了难以调和的分歧,这次却是景元帝发了大怒,力排众议让身为户部侍郎的荀玮前往元广城,命他直接带令去往西北两州调粮。
    原本朝臣还想再插一手,但景元帝对此态度异常坚决,其他人看他如此强势,不管心里有何想法,面上皆是诺诺。
    而荀玮就在这紧急调令下,迅速准备启程。
    离去的前一天。
    管家突然支吾着对正在收拾行礼的荀玮通报:有贵客来临。
    也不用荀玮多问,管家身后就是那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荀玮看着眼前许久未曾踏足这里的李元朗,顿了一下才道:“你来这做甚么?”
    李元朗站在他房里,这地方仍与他在刑部时的布局一模一样,他看了一眼荀玮收拾的行礼,将手中准备好的玉佩递给他。
    荀玮没接,只盯着他,问道:“这是什么?”
    “此去艰险,你在路上不定会遇到什么事,这东西可以调配我在西北的一些人脉,你若遇险,只要去玉佩标志上的铺子求助,他们自然能保你平安。”
    荀玮收回视线,拒绝:“我用不着这些。”
    李元朗抿唇:“你就当是帮我的吧,你明日就要上路,拿着这件东西赶路,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户部到底水深,这也是圣上指名让你亲自调粮的原因,”
    这些荀玮当然明白,只是在他拒绝之后,李元朗宁愿说是帮他的忙欠他人情,也要让他将那玉佩带在身上,这是荀玮认识李元朗到现在都未曾想到过的。
    他蹙眉看他,带着不解:“你就这么喜欢她?”
    李元朗扯唇轻笑,“你不会懂的。”
    荀玮嗤了一声,看着李元朗意味深长:“也许,我懂呢?”
    这话,顿时勾起了李元朗之前不好的回忆——那间歌舞酒坊里,他与她曾共处一室。
    李元朗面色一凝:“我记得你讨厌她?”
    荀玮突然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元朗看着他眼神细究,半晌才道:“你变了许多。”
    荀玮摇头:“也许我早该变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之前我躲你身后,担的事少了,想的东西也少了。”
    他又看着李元朗手里的玉佩道:“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你放心,调粮这件事不是为了你,你也不必说是帮你的忙,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豁出性命将这件事办成的。”
    “至于岑青茗。”荀玮看进去李元朗眼底:“你想让我如何?”
    李元朗其实原本还想让他关照下岑青茗的,毕竟她人在西北,而他身在京中,即使那处有人也没有荀玮就近方便。
    但刚才言语交锋之下,李元朗将那些话吞了回去,只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将粮送到就好,至于她,就不劳你操心了。”
    荀玮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毕竟之前就有隔阂,话落,便也各自散了。
    荀玮第二日就去了西北,但朝中关于主帅的位置却仍是议论不休。
    李元朗心里焦急,但他也不便这时候站出来将岑青茗力鼎下来,毕竟是战场,非同儿戏,若是真出了差池,岑青茗几条命都不够她送的。
    他相信岑青茗自有能力,却也担心她身在其位之后的险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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