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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姚子奇忙摇头,恢复了温吞的神情。
    弋戈并不追问。
    又过了几分钟,姚子奇忽然说:“你下次坐最后一排靠窗那个位子,就不会被甩出去了。”
    弋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好,谢谢。”
    到站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需要我送你到家吗?”
    弋戈一愣,忙摇头说:“不用,我过马路就到了。”
    姚子奇更是羞愧得恨不得当场消失,他一直被那些男生叫做“奇妹儿”,甚至被骂“娘娘腔”,如果还要一个女生送他回家,那真是脸都不要了。
    他拒绝得更激烈:“不用,我没事的。”
    弋戈点点头,不再坚持。她说了句再见,转身走了。
    刚走出去两步,她又顿住,犹豫了两秒,又走回去对姚子奇道:“你是未成年人,没有还债义务的。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大人欠了钱,你应该让那些人去找和他有关系的成年人。”
    姚子奇抿了抿嘴,点点头,“我知道,谢谢。”
    “一定有大人能解决的。”弋戈又说,“本来就是他们成年人的事。”
    姚子奇忽然又轻轻笑了声,“嗯,我明白。”然后他把围巾摘下来,“还好没忘,这个还你。”
    弋戈摇摇头,笑道:“送你了。”
    姚子奇看着她穿过马路,走进对面那个装修华丽的高级小区。直到高高的白色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把围巾又戴上,绕了几圈。
    围巾上没什么味道,既没有那种廉价的工业味,也没有冬天人身上捂出来的那股味儿,只有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轻轻的,像一只温暖的小手捧住了他冰凉的脸颊。
    姚子奇把围巾紧了紧,系了个结,转身拐进文东街狭长昏暗的小巷。
    第34章 .“我找弋戈。”
    开学没到两周就是第一次月考,弋戈在考场里再次见到了姚子奇,他就坐在她身后。
    他的左臂上戴了一块黑色袖章,用白线绣着一个“孝”字。可与那阴沉的黑色孝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堪称昂扬的精神状态。
    和医院那天截然不同,今天的姚子奇穿着干净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弋戈的那条围巾。他看起来精神头很好,眼神虽然仍温吞,但却不再充满胆怯。
    走进第一考场、坐在第二个位子上的时候,姚子奇不可避免地接受了考场内一班学生投来的注目礼,可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闪,而是大大方方地坐下,甚至还和弋戈打了声招呼。
    弋戈心里觉得奇怪,回头轻声问他:“你没事吧?”她指他手臂上的黑布。
    “没事,习俗而已。”姚子奇笑得非常平和。
    弋戈心中疑惑,可她没有追问的习惯,点点头转回去了。
    “谢谢你,围巾很暖和。”姚子奇又说。
    弋戈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反复道谢,都已经隔了这么多天了。因此她也没再转回去和他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个头。
    *
    分数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名次好像会认主。得了一次第一名之后,第一名似乎就会一直跟着你。
    弋戈看着自己的语文答题卡和成绩条,陷入了对玄学的深深思索。
    712 分,这是她第一次上 700 分,也是她的语文第一次拿到 128 的高分——作文居然上了 50。《读者》和《青年文摘》这么有用吗?她只不过模仿了一个俗套至极的母女故事,又背了几段抒情的开头结尾而已?
    弋戈在心里默默为自己以前把《读者》称作“地摊文学”的行为道歉。
    这边她还愣着,一个没看住,桌上的成绩条就被蒋寒衣抽走了。
    语文 128,数学 150,英语 147,物理 100,化学 93,生物 94。这样的分数,即使在高手如林的尖子班,也是很值得尖叫的。
    比如现在的范阳——
    “卧槽,大哥这是要上天啊?!”
    “我去,这也太畜生了,你知道第二名多少分么?”徐嘉树搭腔道。
    弋戈没回答,她和蒋寒衣交换了个眼神,并在这短短半秒的眼神中充分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控诉——你干嘛拿我成绩条?!
    蒋寒衣十分嚣张地挑了挑眉——想看看,不行?!
    弋戈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
    “第二名谁啊?”
    “好像又是三班那个姚子奇……不过他也才 678 分,比一哥少了 34 分!”
    “这还是人吗?!”
    “我第一次见 712 这种分数,牛大发了。”
    “语文一次进步十几分,太强了吧,按这个规律递增,下次不得 140??”
    “有你这么算的吗?还递增,再增下去不要突破天际?!”
    “……”
    一群人围着弋戈的桌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奇怪的是,弋戈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也许因为大家虽然在谈论她的成绩,但焦点却没有完全放在她身上,没有人追着她问“你太强了怎么做到的”,也没有人阴阳怪气地说“给我等凡人留条活路吧”。她只是贡献了个话题,大家就这么聊聊天而已。
    成绩条辗转一圈,到了朱潇潇手上,她有些羡慕地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把成绩条还给弋戈,叹了口气说:“…你这英语分我点儿就好了。”
    弋戈笑道:“你英语已经很高了啊。”朱潇潇的强项就是英语,这次也拿了 139 分。
    “再多三分我总分就上六百了啊。”
    “比起英语从 139 提高到 142,在理综上多拿三分不是更容易?”弋戈不解,她知道朱潇潇的物理是弱项。
    朱潇潇白眼一翻,“你别何不食肉糜了!”
    弋戈识趣地闭嘴。
    “奇妹儿!”范阳忽然冲教室前门喊了声,激动地蹿起来跑过去勾住姚子奇的肩膀,“你咋来了?找我的?”
    “…不是。”
    “欸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儿,肩膀不硌人了。”自从去年在小巷子里救了姚子奇一回,范阳就有点要“罩着他”的意思了,对他相当关照。
    可惜姚子奇并不搭理他,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教室后方,“我找弋戈。”
    “谁?我大哥?”范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弋戈在其他班居然还有朋友?不可思议。
    “嗯,弋戈。”姚子奇又认真而标准地重复了一遍弋戈的名字。
    “大哥,找你的!”范阳冲教室后面一招手。
    弋戈抬头一看,姚子奇刚好站在门框内那一片阳光里,身形颀长,围着灰白格的围巾,手里拿着两本书。他似乎还换了一副新眼镜,无边框的,看起来斯文又温和。
    她心里又响起疑惑,姚子奇现在的状态,和仅仅三周之前医院里被追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可医院里那些人看起来一点不好惹,他的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吗?
    朱潇潇眼睛嘀溜一转,轻轻拿肩膀撞了撞弋戈,和她咬耳朵:“欸,这条围巾……”
    “别瞎猜。”
    弋戈放下成绩单走过去,全然没有注意身后那位数次投来的好奇目光。
    “你找我?”弋戈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吗?”
    姚子奇笑得很和煦,拿出书里夹着的试卷,“就是月考数学最后那道导数题,我少算了一个解,一直没看出来是到底哪一步错了……能请教你一下吗?”
    原来是来问题的。
    莫名地,弋戈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可以。”
    她接过姚子奇的答题卡,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解题步骤,其间还分了下神,暗自感叹姚子奇这笔字写得真不错,比蒋寒衣那鬼画符的东西好看多了。
    “这里,分类讨论,你是不是漏了 a=0 的情况?”她很快找出问题,指给姚子奇看。
    姚子奇凑近了点儿,鼻息几乎就喷在弋戈的脸颊上,但他很快又离开了,弋戈甚至还来不及感到被冒犯。
    “哦对,唉,我这错误犯得也太弱智了。”姚子奇自嘲地笑了声。
    弋戈没接茬。
    “对了,这个给你。”姚子奇又拿出刚刚被试卷挡住的第二本书,“这本作文集我看完了,挺好的,说不定对你有用。”
    红皮书,封面上赫然八个大字——“金榜题名 满分作文”。
    弋戈被那夸张的红皮封面和烫金大字一晃,眼皮跳了一下。
    “谢谢,不过我们老师已经给我塞了够多作文书了……”弋戈委婉地拒绝——谢天谢地,她居然都学会委婉了。
    “没关系,没事的时候随手翻两页,记几个素材也行。”姚子奇把书塞到她手里,“这本书的素材都挺新颖的,而且比较小众,我觉得都挺好用的。”
    “新颖”、“小众”,这两个词正中作文苦手弋戈的命门。她有些心动,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接下了,“那我把钱给你吧,当我买的。”
    “不用,我也不差这点钱吧?”姚子奇轻松地和她开起了玩笑,“而且,你这围巾可比一本书珍贵多了。”
    “…那好吧。”弋戈抿抿嘴角。
    “那我就回班啦。”姚子奇笑着和她摆了摆手。
    “嗯。”
    弋戈扭头正要回教室,又被办公室里忽然探出个脑袋的刘国庆叫住:“弋戈!来一下!”
    蒋寒衣本来眼巴巴地等人回来,变成了眼巴巴地看着人走进了办公室,他“啧”了声,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走到朱潇潇的座位上,小声问:“欸,你刚刚和弋戈说什么?”
    朱潇潇被吓了一跳,扭头见是他,更无措了。她在班上人缘一向不算很好,没有真正的闺蜜,男生们也只是爱拿她的身材开玩笑。除了弋戈,她还没法在谁面前自然地谈笑。更何况这个人是蒋寒衣,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近距离看,蒋寒衣这张脸真是英俊,叫人心跳加速。
    “什…什么?”朱潇潇一紧张,就忘了刚听到的话。
    “我问,你刚刚和弋戈说了什么?就姚子奇来的时候。”
    “没、没什么,随便开了句玩笑。”朱潇潇低头应付道。
    “真的?”蒋寒衣不信。
    “就是女生之间的玩笑……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蒋寒衣在班上男生里算是脾气好的,朱潇潇壮着胆子反问回去。
    “…没什么。算了。”蒋寒有些挫败,但他也不想一直八卦人家女孩子的悄悄话,于是摆摆手,又回去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夏梨趴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子上,轻轻地啜泣着。
    弋戈一进来看见这场面,不知所措地顿住了脚步,直觉地想逃离这个尴尬现场——一个学生正在和老师发泄情绪,刘国庆却把另一个学生喊进来?这到底是哪个星球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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