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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他总算看向了盛以晴,胳膊用力,将她拉的更近了一点,他偏过头来,认真地对她轻声说到:
    “而你,就是我的信仰。”
    盛以晴愣在原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全场灯光大亮,观众们欢呼起来。片刻前突如其来的静音让迟威愣了半秒,下意识拍了拍耳朵,误以为耳机失灵,然而耳机那头还是没有声音,他又往陈撰的座位看去,曲繁漪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狐疑,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说到:“而,小漪,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场安静。
    曲繁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迟威在作弊,借着耳机,鹦鹉学舌,哪怕是她手写好的稿子,他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他今天做出的一切,只不过在完成她布置的任务。
    “怎么样?”誓言说完,陈撰秒换了副神态,低头看着怀里的盛以晴,“我厉害吧?”
    “……你哪里搞的肉麻东西?”刚刚翻滚上来的感动被压了下去,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上周刚接 pitch 个钻戒的推广,人家要搞一 vlog,里面正好有这个求婚誓词,当时小孩写的破稿子让我改,我改了好几遍,直接记下了。是不是还挺真的?”
    “……“盛以晴一脸寡淡竖了个大拇指:“棒。“
    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曲繁漪,迟威举着戒指跪在原地,而她迟迟没有表态。
    她宛如木雕美人般静止在原地,忽然又想到了 12 岁那年的生日。
    在生日的前一夜,她很晚很晚才睡着,翻来覆去眼里闪烁兴奋。像期盼春游一样期盼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妈妈给她准备的公主裙被郑重其事地挂在衣架上,金黄色的丝绒裙摆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光。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兴奋的她便拿着梳子跑向二楼母亲的卧室,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今天我要戴皇冠梳公主头!”却不小心听到了卧室里的传来尖叫质问声,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在质问“你和那个女人多久了?!”,父亲恼羞成怒的解释伴着瓷器摔在门上的碰撞声随后传来。
    12 岁的她愣愣站在门外,直到几分钟后门开了,是疲惫的父亲和眼睛红肿的母亲。见到女儿的母亲仓促地抹了抹眼睛,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来,妈妈给你梳头。”
    曲繁漪印象很深的是,妈妈给自己梳头时的动作很轻,她贴着自己很近很近,仿佛为了寻找依靠,她的头顶甚至能感觉到妈妈温柔的呼吸,又过了一会儿,湿漉漉的水滴砸了下来,化在了她的发线里。
    她意识到,那是母亲的眼泪。
    直到她长大后才明白,就在她做公主的那一天,母亲发现了父亲的出轨。好在父亲只是短暂地爱了一下别的女人,很快又回到了屋檐下。就像一双脏了的鞋,洗一洗,又能接着再用。之前母亲为了她的生日宴筹备了整整一周,也给了父亲足够的时间在外陪另一个女人度假。
    后来妈妈告诉她:结婚就是这样的,男人的心飘忽不定,但只要他肯回家就好。
    后来她再也没有公主一样的生日 party 了。也因此,在后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总会问自己:12 岁那年的生日,究竟是最幸福的,还是最不幸的一天?
    而每当她对这个答案摇摆不定,每当脑海里天人交战时,总有一个问自己:“曲繁漪,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她要真实的——
    男人的誓言拥有多么短暂的保质期。今天说出,明天就可能反悔。
    相比之下,一张最美的照片,它的保质期,是永久,是无期限。这才是真真正正最真实的东西。
    曲繁漪的眼泪在这个刹那落了下来。
    迟威的表情变得凝重,一时间,竟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基于幸福还是伤心——他刚刚穿帮的样子实在有些明显,别人看不出来,但曲繁漪肯定可以,也不仅是迟威,所有原本高喊着“答应他”、“答应他”的观众也在女主角持续安静的气氛里变得凝重。
    甚至贺嘉嘉都愤怒了:“妈的这么动听的情话都无动于衷吗?!曲繁漪好难伺候!!”
    好在下一秒曲繁漪终于笑了。
    笑容与她的眼泪一般训练有素。那是她事先在镜子前排练过一万次的——
    眼泪啪嗒落下,如同珍珠,嘴角弧度扬起,眸光璀璨。那抹讽刺的意味很快被淹没,她的眉目往不远处的相机镜头上一转,又幽幽转到迟威的脸上,这才点了点头,捂住心口,回答了一句:“愿意。我愿意。”
    全场欢呼起来。
    迟威赶忙应声将戒指盒打开——
    1.5 克拉钻戒在聚光灯下闪耀。
    摄影师的快门“咯嚓”摁下,镜头里,闪闪发亮的钻石前,最完美的仙女落泪。
    “我靠!这戒指!”
    到底是女人,眼尖认出,盛以晴拽着陈撰八卦:“这是之前林珊那个吧?是吧是吧?”
    盛以晴隔着几米开外朝台上的那对壁人望去,台上的两个人正笑脸盈盈接受众人的祝福,完成任务的迟威此刻一脸轻松,揽着曲繁漪的腰,对着站在角落的陈撰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四目相对,陈撰也回以一个 ok 手势。
    顺着未婚夫目光望去的曲繁漪看见了陈撰,又见到他身旁的盛以晴,瞪大眼睛望向迟威:“那位是?”
    “噢我哥们,陈撰,还有他媳妇。”
    “媳妇?“曲繁漪又确认了一遍。
    “领了证的。但他俩奇葩,结个婚跟玩一样,还不住一起,有空我和你八卦,我以为她今晚不来了…说也恰好有同事订婚。“
    曲繁漪一脸好笑看着迟威:“我就是那个同事。”
    “啊?!原来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啊。我们认识好几年了。那以后能约一块了。”
    “嗯。”她垂下眸子,紧了紧十指相扣的双手,轻声重复了一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绕了一大圈,结果这姑娘是你同事?”陈撰好笑。
    “世界太小了。她之前和我提起过她男友,描述起来完全是一个优质大帅哥。我愣是没往迟威身上想。”
    “也是,他在你眼里就是一舔狗,再帅也帅不到哪里去。”陈撰勾唇,打算拉着她往自己桌走去。这才想起来:“对了,你刚怎么过来了?”
    “噢差点忘了!”盛以晴这才想起来,打量他:“你是不是挺招小姑娘的?出去一趟,加好几个微信?”
    陈撰一脸无辜,眼里藏了笑:“有么?”想到什么,又追问:“你吃醋了?”
    “怎么会?”她转开眸子,看着看台,“也到离婚的时候了啊。你想加就加。大家很自由,不是?”
    陈撰沉默了几秒,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边曲繁漪和迟威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盛以晴的目光跟着他们,八卦:“你说她知道迟威的过去么?她要是问我怎么办?我怎么说?“
    身后人没搭腔了。
    贺嘉嘉那桌也注意到了盛以晴和陈撰,窃窃私语起来。
    方才两个人站起后灯就暗了,贺嘉嘉一边看台上恩爱,一边好奇台下。好在灯光总算亮起,nugget 也不算大,她迅速锁定了在帷幕后站着的那对男女。他们的距离很近,有些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那个男人比盛以晴高了一头,站在她身后,垂眸看她,顶光给睫毛打下阴影,显得他神色几分虔诚,盛以晴的脸上仿佛有光,而光吸引着那个男人。这会儿盛以晴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曲繁漪和她的未婚夫身上,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什么,可这似乎是一个不太令人开心的话题,两个人都沉着脸,等盛以晴再说话的时候,男人不再搭理她了。
    他抿着唇,表情生人勿近。
    再然后,贺嘉嘉看到,在冷战间隙里,那个男人微微向前倾了身子,靠近了盛以晴,在她身后,他垂下眸子专心看她。似乎感受到他的气息,盛以晴往后看了看,而那个男人又火速移开了目光。
    等到盛以晴不再回头,他这才微微凑上前,夏夜的风从走廊外灌了进来,拂起了盛以晴的发,发丝落在了陈撰的肩上——贺嘉嘉注意到,那个男人微微侧过了头,不经意间,他在闻她的发香。
    第11章 那么,今天遇见了你,运气会变好吗?
    2019 年,红叶证券位于金融街上。
    盛以晴自实习起就在红叶,满打满算,这是她呆的第四年,离职那天恰好是最忙的 7 月份,工位周遭的同事奔赴各地出差。午后的公司一片寂寥,盛以晴默默收拾了东西,最后看了一眼坐了四年的位置,将隔板上“盛以晴”的名牌取下。盛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工位上,她想起入职那天还抱怨过好几次这个位置夕照太严重看不清屏幕,甚至想过要戴着墨镜办公,然而后来才发现,工作起来,是全国各地蹲现场、打银行流水……真有机会坐在工位上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临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胡总的办公室,嘲讽地扯了个嘴角。
    盛夏的天变得太快。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不到一会儿天就暗了下来,北京干巴巴的空气里混了一股土味,空气闷的要死。
    陈撰觉得自己实在倒霉。最近项目闲了下来,他忙着到处看房,好不容易锁定一处房源,无论是朝向还是价格还是户型都正中下怀,偏偏到了最后阶段,被横杀出来的另一户抢了先。
    这会儿空气闷到窒息,乌云黑压压地囤在天边,他将音乐声转到最大,缓了车速,想找个地儿买水。车正好开到了朝阳公园附近,陈撰隐约记得这附近有个超市,更隐约记起的是,盛以晴也住在这附近。
    脑海里想起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这家伙应该不会恋爱了吧?”
    而第二个紧跟着的念头有点好笑,是:“还是别恋爱了,否则我上哪儿找好运气去。”
    这么瞎想着她,心情竟然似乎好了一点,扯了嘴角对着空气轻声念叨:“还是得怪你,死活没回复我微信,让我最近倒霉了。”
    只听天边一声惊雷轰隆作响,厚重的云层轰然炸裂,大雨倾盆而下,路边零零散散的行人被豆大的雨点砸到,没带伞的人慌张奔走。此刻陈撰的车已经开到了辅路上,正想着是否直接回家,雨刷刮动,目光却凝在前方——
    也是了,想不注意到她也难。
    周遭步履匆匆的行人里,就独她是静止的。静止就算了,手里还拿着一瓶二锅头,垂着头站在路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点砸在身上的时候,盛以晴觉得挺畅快的,毕竟好久没怎么淋过雨了,反正今天没洗头,也没化妆,衣服也丑,人也丧,很适合一 down 到底,淋一场大雨再大醉一场,最后回家洗个澡焕发生机。
    明早醒来,又是香喷喷美女一个。
    尽管此刻的样子真的有点丑,好在周遭的人只顾着躲雨,没空理会自己,三五下人都跑光,空荡荡的街道上,不必担心自己撞见熟人。
    正这么想着,一辆破车在她身边减速停下。车窗户下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露了出来:
    “失恋了?”
    “……靠!”
    雨势更大了,成片的雨点打在车窗与挡风玻璃上,汇成水柱汩汩流下,车子熄了火,静静停在路边。狭小的空间内,他换了个安静的音乐,巴赫的旋律流淌。轰隆隆的电闪雷鸣成了伴奏。
    他的副驾驶座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装饰,也没什么——女人的痕迹。盛以晴被雨淋湿了大半,他将自己的外套从后座拿来递给她,车里的空调温度低了,拧了热风,暖融融吹在身上,她缩在他宽大的外套里,捂了捂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自在:“……那个,有纸么?”
    陈撰微微俯下身子替她打开副驾驶座储物箱,然而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口红、护手霜、洗面奶等女人物件,盛以晴甚至瞥见了一盒奶嘴,他的手在里面翻找,似乎毫不避讳,总算从女人用品堆里翻出一盒全新的擦脸巾,递给盛以晴。
    “……”盛以晴冷嗖嗖撇了一眼商标,是某知名母婴品牌,面无表情撕了包装,一边擦头发,一边越想越气,气不过,婊里婊气开口了:“哥哥,我坐你副驾驶,嫂子不会生气吧?”
    “……嗯?”
    “进度还挺快?”她冷笑:“一边说着不想结婚只要孤独终老……一个月不到奶嘴都买了,你真行。”
    陈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眼她生气的样子,忍住笑,装模作样开口:“不就是结婚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这一个月你不是没搭理我么,我又想了想,想通了——觉得结婚也确实不错。”
    “哪不错了?”她再看那张脸,俊是俊的,可一想到他结了婚,立刻让人讨厌起来。
    陈撰神色没心没肺,“不结婚怎么能体会离婚的快乐?”
    “叛徒!“盛以晴用你脑子被驴踢的眼神看了他,又用力擦了擦头发,也不顾大雨,拉开车门就要走。
    陈撰赶紧拦住:“喂,我有话和你说。”
    “不想听!”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她手用力推开他。奈何陈撰锁了车门,手开不了,干脆提腿就踹,生猛至极,陈撰被这架势吓到,拉住她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捆,身形压制,贴着她低声说,“我这车虽然破,被揣我也会心疼的。”
    盛以晴被箍地动弹不得,干脆抬头咬他耳朵。
    陈撰吃痛,闷哼一声,无奈看她:“你这是调情呢?”
    盛以晴不说话了,憋了一会儿问:“你离婚了没有?”
    陈撰噗嗤一声笑出来,继续气她:“离婚了,但不是我。”
    不等盛以晴闹腾,他端出一脸认真,压低了声音,“悄摸儿跟你说个八卦——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在 nugget 有一场婚礼,那俩主角,掰了。”
    “啥?!这么快?”盛以晴依稀记着当时在 nugget 打电话会时隔着窗玻璃对新郎的惊鸿一瞥:高个子,白净皮肤,浓眉大眼的好嫁风男人。身旁的新娘脖子很长,头发是乌黑秀丽的大波浪,眼睛细长而媚,笑起时弯成两弯浅浅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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