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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去祈福?不过是为了宽慰花瑟的新花样罢了。
    花锦重生来的这一年,瘦的比从前更快,她每日都强颜欢笑,胆战心惊的准备迎接厄运到来,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梦中惊醒,黑夜绵长无际,花锦孤身坐在榻上,彻夜难眠。
    现下逃跑的机会也被沈昭那厮斩断了,若是接下来还应允去寺庙祈福,寺庙有花家重兵把守,更难逃跑了,难不成真要在寺庙蹉跎半辈子?
    花信见花锦冥顽不灵的样子,气愤的转身离开,走在门前时,还是回头瞧了一眼。
    花锦踉踉跄跄的从地上折腾起来,她的腿已经僵硬了,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因疼痛跌了回去,倒吸一口冷气,缓了许久,才重新起身。
    她扭头,只见花信紧锁眉心看着她。
    花锦只以为花信还要找茬,谨慎地退后半步,见花信堵着正门,干脆向着偏门慢吞吞走去。
    婢女添云见自家小娘子走的艰难,急得直掉眼泪,添云贴身伺候花锦,比任何人都知道花锦处境的落差。
    如今被花瑟纠缠着,竟不如庶女活的自在。
    花锦呆滞片刻才回过神来,她偏头不想看添云掉眼泪,可是却看见府上的树枝枯败,更败人心情。
    忽然记起她前日离开将军府,假意前往寺庙,兄长花信来相送,他寒着脸说:“此去也是历练,你在寺庙潜心礼佛,归来时,希望你能明白玉儿的难处。”
    花锦坐在轿子上假寐,懒得理他。
    谁知花信忽然蹦出来一句:“也希望,你是真的盼着玉儿好,太子和玉儿情投意合,你也无需再做什么,伤了太子和玉儿的感情。”
    他还真是未雨绸缪,十分体贴。
    花锦早就哭累了,她眨眨眼,除了心里茫然,面上实在没有波澜。
    添云擦干净眼泪,扶着花锦,忽然回头,吓了一跳:“见,见过大公子。”
    原来是花信跟了上来,他挥退了添云,背对着花锦俯身:“我背你。”
    花锦没有动。
    她实在不敢揣摩这些人的心思,婉言谢绝,添云扶着她,欲走,忽然听花信说:“你若真不想去祈福,只有一个法子了。”
    花信:“陛下有意将你许配给三皇子,你若应下,寺庙自是不用去了。”可三皇子体弱多病,没有什么前途,你真的想嫁吗?这些花信没有说,但他知道花锦明白。
    花锦停下,顿了顿,添云在一旁只觉得两眼发黑。
    花锦不再执着于为何会被抛弃的问题了,其实嫁给三皇子沈昭也好,他病的厉害,实在没工夫管她,待他腻了,再拟休书,届时再远走高飞也来得及。
    虽然她的逃跑计划是被沈昭破坏的。
    花锦轻声说:“多谢你告知我。”
    风刮在脸上生疼,花锦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纠缠,拽着婢女添云匆匆离开了。
    花信看着幺妹娇小的背影,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第2章 生辰宴(上)
    花锦应下了与三皇子沈昭的婚事。
    于沈昭,她并没有多排斥。
    此人虽病魔缠身,但好歹是个君子,温文尔雅,上一世与她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装了个琴瑟和鸣,实则至死,她与沈昭都没有同房过。
    花锦没有爹娘想的那样有野心,也远没有花信以为的深重心计,她受尽宠爱长大,心思纯正,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若不是沈昭的心上人突然蹦出来,兴许上辈子囫囵就过去了。
    但她经历过一世,明白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家人是,爱人更是,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可靠。
    她爱自己,胜过爱别人,也愿意为了自己做一个自私的人。
    逃是一定要逃的,花锦从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起就着手离开这件事了,嫁给沈昭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休,届时她再离开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干脆装病,整日躲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再过三天就是兄长花信的生辰了。
    上一世,花锦贴心的为阿兄缝了平安符,又托人锻造了好刀,为兄长添了不少新奇玩意。
    只是那时,她送完礼就遭到了斥责,阿娘上官夫人将她带去偏殿,问她当着长姊花瑟的面送这些东西,是在显摆什么?
    上官夫人:“玉儿是你长姊,从前吃了不少苦,你这样送礼,难免让玉儿多想。”
    其实花锦很多次都想说,长姊是吃了很多苦,但那些悲惨的境遇,不是花锦造成的,凭什么要她来承担长姊全部的怨恨与痛苦?
    时过境迁,从前没说出口的话,如今花锦也不愿再多言。
    吃一堑长一智,别人得寸进尺一分,花锦便退避三舍,她从来都不是喜欢与人相争的性子。
    她攒的钱都是要用来远走高飞的,从库房里随意挑了个小玩意就遣下人去打点了。
    花锦其实并不期待花信的生辰宴。
    她早就变成了人人相传的笑话,从前定她做太子妃时,旁人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迫不及待见她出丑。
    上一世的生辰宴,她挨了不少白眼,众星捧月惯了,对这种指责的声音只感到绝望,那日太子沈焰也在场,他与长姊熟稔亲昵,更衬得花锦像傻子。
    花锦因为送了贵重的礼物受到了阿娘的指责,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接下来,又一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长姊花瑟送的风景画被人泼了墨,毁了。
    花瑟身边的婢女一口咬死是花锦做的,花瑟哭的泣不成声,竟晕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指责席卷了花锦。
    她不甘心,求阿娘明鉴,上官夫人不理会她,说她妒忌心太重,罚了她一个月禁足。
    花瑟不满足,扬言爹娘包庇花锦,收拾行囊居然要走,上官夫人没辙,只好又罚了花锦家法,掌罚的婆子执戒尺打了花锦十下,此事才作罢。
    花锦不甘心。
    她费尽心思找到证据,证明此事是花瑟诬陷她。
    上官夫人寒声问:“你们姊妹俩,是想逼死阿娘不成!?”
    原来上官夫人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花锦是被污蔑的,可她为了宽慰心思敏感的花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上官夫人何等精明,自幼就在宅斗中长了八百个心眼,花瑟那种小手段怎么可能骗得了她?可她为了疼爱的女儿,甘愿做傻子。
    花锦当时跪在廊下,只觉得寒意刺骨。
    长久下来,她常常也觉得,是她欠了花瑟的,她不该承受花家人的溺爱。
    过去的十数年像一场美梦,都不用戳破就碎了。
    这一世,花锦提前就防备上了,可她叮嘱好添云,又恍惚许久。
    花信的生日宴还是如期到了。
    花锦刻意晚去了一阵子,待她到时,客人已来的差不多了,花瑟已经出够了风头,她温婉的形象深入人心,再加上太子储妃的位子加持,众人待她已十分尊敬喜爱。
    花锦执团扇半遮面,她今日未施粉黛,只涂了口脂,可她容色艳丽,皮肤白皙,一身绿衣,清丽端庄,即使不想惹人注意,可她的身份,她的容貌都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花锦抬眸瞥了一眼,察觉到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呼吸一紧,只觉得又要完了。
    她忐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身边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敬皎皎,庆国公之女。敬皎皎拿手遮着,凑上前与花锦说体己话。
    敬皎皎是个人精,原先听着太子殿下要改娶花家嫡长女就觉得古怪,今日一来就猜到了花锦的处境,见花锦小心翼翼,打扮都不敢,素丽简朴,头上连簪子都是不扎眼的。
    敬皎皎实在搞不懂花家爹娘的做派,心里为花锦难受,又不好明说,只能缠着花锦哄她。
    “我瞧我们窈窈今日虽素净,风姿绰约,却也迷的皎皎都不知道该夸什么好了。”敬皎皎是个心直口快的,她这么说完,旁人哪敢再开口嘲讽找茬。
    窈窈是花锦小名,自从长姊花瑟归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敬皎皎伸手捏花锦的脸,花锦心里温暖,亲昵地蹭了蹭敬皎皎的手:“谢谢皎皎。”
    敬皎皎低声在花锦耳边说:“别难过,你长姊才归来,花伯父和上官伯母一时端不平水也难怪。三皇子也不错嘛,去年封了燕王,除了有些小病缠身,也不打紧的。”
    花锦含笑不语。
    她俩窃窃私语,花瑟在一旁早已黑了脸,所幸太子殿下几次三番派身边的太监来给她传话,这才缓了花瑟心中的扭捏与烦闷。
    主人公花信到了,众人这才缓缓入席。
    花信亲昵地拉着花瑟,爹娘站在一旁含笑看着,阖家团圆的画面。
    敬皎皎只觉得要上火,她挽着花锦的手腕,竭力没话找话,花锦也一一应着,瞧不出一丝异常。
    敬皎皎偏头看,只见花锦眼中澄澈,没有一丝难堪,正是这习以为常的模样,让敬皎皎心里更加难受,设想如果这是她自己,恐怕当场就要掀桌子了。
    宴席如上一世一样,只不过这回花锦送的礼物低调,没有让上官夫人责骂。
    太子与花瑟熟稔,二人的婢女太监频频去对方那边传话,众人眼神瞧着他二人,浮想翩翩。
    嘲讽花锦的也不少,但碍于敬皎皎犀利的眼神,讥笑声小了许多。
    敬皎皎在花锦耳边说:“怎么不见你未来的夫君,燕王殿下。我记得你家与燕王殿下不曾交好过,上官伯母也真忍心,让你嫁去一个不熟悉的夫家。”
    说完这句话,敬皎皎自知失言,想补救,却觉得怎么说都显得苍白无力。
    花锦下意识抬眸,只想起上一世在宴席上与沈昭的一面之缘,沈昭那厮端坐,他目光下敛,淡然看着桌上酒肉,自带清冷疏离之感,他的轮廓锐利清隽,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前几日,挡了她的逃跑路。
    花锦计划好了路线,唯独没算计意外情况,皇子们恰巧在附近涉猎,她孤身骑马,引来了沈昭。
    沈昭居然认得她,见她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是:“下来。”
    沈昭知道花家那点鸡毛蒜皮事,一瞧花锦走的路偏僻,去的方向常有京城商贩路过,很好混出去,不难猜到她是想逃跑。
    逃离这里,就可以逃离上一世被抛弃的悲惨命运,只有她不会抛弃她自己,只要离开这里,往事就可以真的像云烟一样散去。
    花锦决绝的要走。
    她万万没想到,沈昭这厮唇角微勾,扬声说:“得罪了,花三娘子。”接着,不待花锦反应,沈昭就飞身上马,将她生硬劫了下来。
    他还挺懂男女有别,将大氅披在了花锦身上,送她上轿,遣了手下护送她。
    那日花锦愤愤掀开轿子的小窗,气的脸颊泛红,瞪沈昭一眼。
    花锦呼吸急促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把沈昭的蹄子撅断,让他再能耐的飞身上马。
    沈昭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愤恨,镇定自若地瞥了回来,花锦撇撇嘴,没敢明着翻白眼,连忙收回了视线,愤愤关上了小窗。
    沈昭气笑了。
    花锦生的明媚,她眼尾上挑,杏眼水润,方才瞪人就像是娇嗔,全挠在心里了,那日沈昭身边侍候的太监瞧了,回去就禀了皇后娘娘,硬撮合了一场孽缘。
    敬皎皎忽然怼了怼花锦的腰:“窈窈,你那长姊,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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