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茵一个人留在原地,仔细地琢磨着楚慎最后一句话。外祖母明明知道了,却没有插手,难道是表哥已经劝过了?或者说,外祖母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
对,肯定是这样!
韩茵瞬间又振奋起来。如今连外祖母都软化了态度,想来离同意他们的事也不远了!
卫国公府这边,韩茵依旧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奔波劳累,长公主府这边,沈家夫妻俩也同样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对于女儿昏迷半年的经历,长公主一点都没有瞒着丈夫,昨天晚上便跟他说了。
这事对沈邑的冲击还是有些大了,今儿早上,他就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爬起来了。
长公主已经上好了妆,看到他起身,遂从旁边取过了丈夫的衣裳。
沈邑一面穿着衣裳,还一边感叹道:“原来之前我想的都是真的。”
长公主无奈:“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只关心这个?”
“当然不是。”沈邑立马澄清,“元娘的事儿,哪一桩我不上心,只是这回的事着实离奇了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沈邑说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许老说过的那个贵人?原先我们一直以为是二皇子,如今想来这个人可不就是卫国公吗!”
想通了这一点,沈邑豁然开朗。
他们家元娘附身在了阿元身上,正因为有卫国公楚慎,才能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平安归来。想到这一点,沈邑对楚慎又添了几份好感。
长公主一眼看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果断道:“卫国公同元娘不合适。”
沈邑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妻子。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是觉得他不好,只是,卫国公府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那边究竟是什么心思,谁也摸不透。万一他铁了心发落卫国公府,谁还能拦着不成?”
另有一件,长公主心里清楚,元娘这是怨上了皇上,“虽说那些事并不是针对元娘,可到底是伤了元娘的心,她心里肯定是万分介意的。”
沈邑并没有说什么,对于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夫妻俩都心里门清。这是皇上愿意借长公主府来彰显自己的仁慈善良,沈家夫妻俩也没有意见,况且,这么多年元娘也确实是被庇护的一方。这就够了。以前元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活得无忧无虑,如今知道了,有些事也瞒不住了。
一个被皇家打压,一个对皇家心有怨怼,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长公主都不敢想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想要女儿活的自在快意,只是这些在平安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沈邑又何尝不明白长公主心中的顾虑呢,只是,“就怕元娘认死理。”
“认死理就认死理,我是她娘,她还能不听我的?”
“那可未必。”沈邑说了一句风凉话。
元娘这丫头从小就霸道,她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每回他们夫妻俩劝也劝了,拦也拦了,最后还不是由着她的心意胡闹?
这回元娘同卫国公看着都颇有决心,沈邑并不认为妻子能坚持多久。而且卫国公同元娘到底还有婚事在前,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想要一刀斩断,何其艰难。
夫妻俩说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商议出一个法子来。
到了傍晚,太极殿那边突然来了人。
沈元娘醒过来这件事,沈家并没有对外瞒着。
皇宫那边消息向来灵通,今儿一早,皇上便在孙玉那边听说了这消息。对沈元娘这个嫡亲的外甥女,皇上一向极为厚待,不说心里到底怎么想,起码在明面上,有好几个皇子都未必能抵得过她。这回沈元娘大难不死醒过来,皇上自然也要第一时间来慰问一番。
傍晚时候,孙玉跟前的大徒弟带着不少赏赐来了长公主府,毕竟是皇上的赏赐,便是尊贵长公主,也亲自过来接见了。
对方直说要带皇上亲自见一见平阳县主,长公主知道这都是客套话,虽心头不屑,不过面上却是极为和气地引着小太监去了栖霞院。
沈元娘早已经起身了,只是躺了这么久,已经骤然起来,甚至还有些不太舒服。忍冬两个都围在她旁边,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长公主带着人和几箱子的御赐之物进来的时候,沈元娘正踱着步子,溜达到了门边。
见到母亲过来,沈元娘立即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可等她看到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沈元娘的那张脸突然僵住了。
这个人……
沈元娘紧紧地握着拳头,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小太监身上。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
长公主一眼便发现女儿神情不对劲,她迅速挪了一下身子,挡在女儿跟前,又转过身吩咐底下的人:“还不将这些东西收进库房里。”
忍冬看了玉清一眼,让她在这边好好照顾姑娘,自己则领着一众人,将东西收回库房了。沈元娘的库房,一直都是忍冬这个大丫鬟掌着钥匙。
吩咐完了之后,长公主才又看向旁边的小太监,笑着道:“我们家元娘才醒来,精神还有些不大好,不能久在外头站着。”
“没事没事,”小太监拍了拍手,“殿下还是让县主先进去吧,奴才代皇上看了县主一眼便好,县主如今平安无事,奴才今儿回去也能好好复命了。”
平安无事,呵呵。沈元娘咬着牙,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长公主握着女儿的手,又道:“难为皇上竟然这般费心。”
“谁说不是呢?皇上素来喜爱县主,就是底下的公主们,也没见皇上这般的上心。”
长公主实在担心女儿,也没有同这个小太监多说什么,寥寥地说了几句之后,便隐晦地送客了。
小太监也极为懂眼色,不用长公主多说,便立马请辞回宫了。这是临走之前他不免心中纳闷,方才平阳县主县主看他的眼神着实不对,好像,好像是在看什么仇人一般。
可是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同平阳县主有什么过节,就连长公主府,他也是头一次来。
平阳县主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宫里的人离开了之后,长公主才转过身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许久都不动弹,长公主又想让人叫太医过来了。
沈元娘拦住了母亲,她缓缓的抬头,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眶。
“娘,”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就是刚才那个小太监,亲手摔死了我。”
长公主心中一咯噔。
第82章 皇家恩怨
“我没想到, 他竟然会来咱们府里,他竟然敢来?”沈元娘冷笑了一声,想到之前被摔死的惨状, 心里迟迟不能释怀。她何曾有这么窝囊憋屈的时候, 被摔上石头的那一刹那,沈元娘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个小太监, 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长公主立刻察觉到女儿情绪过激,她赶紧安慰女儿:“好了,别再想那些了,你如今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不是吗?”
“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沈元娘木着脸, 再一次说道,
长公主也生气了:“你怎么就魔怔了呢?”
沈元娘微怔, 她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样说自己,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
长公主何尝不知道女儿受了委屈, 只是自打女儿醒来之后, 心态分明就不对,任凭旁人怎么劝她也听不进去。这一来二去的,长公主难免也沾上几分火气, 她道:“一个小太监能算得上什么, 也犯得着你这样惦记?只要你想,爹娘自然会替你解决了他。”
沈元娘呆呆地看着她娘。
长公主继续道:“你说是那孙玉让他摔死你的。若是你心里还记恨着孙玉这个大太监,咱们长公主府同宣城侯府加在一块, 总不至于弄不倒一个孙玉。可你心里记恨的难道就只有这两个人吗?”长公主话锋一转,沉着脸道, “你如今,是连皇上也一并记恨上了。”
沈元娘梗着脖子:“他本来就做错了。”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真是叫人恶心透了。如今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她一样也不想要,嫌恶心。
杀了一条狗,在沈元娘看来同杀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分别,她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长公主见状,先拉着自家女儿进门。等两个人都坐定了之后,长公主才又让跟前的丫鬟都出去,屋子里静下来之后,长公主才问道:“你可是在心里也埋怨起了爹和娘?”
沈元娘低下头:“女儿不敢。”
这死样子竟然还说自己不敢,长公主都被她气笑了:动物群搜索814816963看更多呜呜内容“我看你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事情既然已经摊开说了,长公主再也没有了忌讳:“你舅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爹娘比你更清楚。他从前既是嫡子又是储君,地位再尊贵不过。太上皇故去之后,他顺风顺水地当上了皇帝,中间不曾生出多少波澜。只是即便如此,他也容不下底下的那些兄弟,能杀的都杀了,不能杀的随便安了个由头,打发到了边疆之地,多什年也不曾招他们回京。到头来,也只剩下你娘亲我同几个丝毫没有威胁的公主了。他待我们好,待你这个外甥女百般偏爱,为的,也不过就是挽回他那岌岌可危的名声罢了。”
沈元娘头一次听母亲说这个,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娘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之前都不与我说?”
“同你说了又能怎样?”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他是皇帝,高高在上,一句话便能定生死,断荣辱。你呢,又是个什么事都藏不住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爹娘怎么敢跟你说这些?万一你听了之后在皇上跟前露出了什么,到时候谁能收场?”
沈元娘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来话。她不得不承认,爹娘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可她还是不甘心被蒙骗了这么多年。
“我,讨厌他。”甚至是恨他。
长公主摇了摇头:“你如今这幅模样,就是我们最怕的。”在一个小太监面前都失了态,等来日见到了皇上,可该怎么遮掩呢?
沈元娘争辩着:“他在我跟前装了这么多年,我还真的以为他是真心疼爱我。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他可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就连陈素琴,也比我来得重要。”
提到陈素琴,长公主微微蹙眉,恍了一下神。
“这皇家,从来都是这样的,没有多少骨肉亲情。你若是真心气不过,从今往后也不必拿他当舅舅看,只是往后见到了,也总得装一装,切莫家人发现了。”长公主害怕自家直白的女儿见到皇帝也不收敛收敛,万一被皇上看到了,别说这表面上的偏爱了,以皇上自私记仇的性子,女儿往后也必定得不到好。
为了女儿能平平安安,长公主只能选择让她多受些委屈。
沈元娘不肯吭声。
长公主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语气凝重:“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到底不情愿,沈元娘说得很是憋屈。
长公主对自家女儿最了解不过。答应是答应了,可能不能做到还是另外一回事。为了不让女儿惹出什么乱子,长公主又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屋子里休养身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
交代完了,长公主才从栖霞院里出来。临走时,又吩咐了忍冬她们几句,让两人多陪元娘说说话,开解开解她,务必让她不要再揪着一件事不放。
至于给女儿报仇,长公主嘴上不说,却也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个小太监的事儿好办,至于孙玉,那毕竟是皇上的亲信,要对付他还得等母后回宫,再从中使些手段才行。
总之,这事得慢慢来。
沈元娘还不知道她母亲的打算,满心以为母亲不站在自己那一边,心里难受了好久。
她也知道就是自己再不忿,再生气,也不会对皇上有丝毫的影响,她只是纯粹的不甘心。
母亲说的也对,对方是皇上,她心里再厌恶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不仅是她自己大祸临头,就能长公主府和宣城侯府都会引来大祸。
看来这段时间,她还真得好好调节调节了。总不能仇还没报,就又给别人弄死了一回。之前死一次还能回来,往后再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卫国公府。
楚老夫人先前说是要做法事可不是胡说的,连秦嬷嬷也觉得做法事很有必要,当日便联系了一位大师,今儿便带着这个法师来了府里,统共做了三场法事。
一场在上房,一场在东院,还有一场在园子里。
看着所谓的大师神神叨叨地围着卫国公府转悠了一圈,立定之后又起坛做法,动作间果真有几分高人风范。虽然这法事做完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围观的众人心里还是觉得安定了些。
楚老夫人看着阿元也不觉得诡异了,想到对方已经傻了,还要被自家孙子赶出屋子的事,楚老夫人摸了摸心脏:“傻了好,傻了也挺好的。”
如今算是杜绝了她担心的那种可能呢。
边上的晚秋听得嘴角一抽。
半晌,又听到楚老夫人同她们两个人叮嘱道:“往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阿元,毕竟它如今已经傻了,可不能让它被别人欺负。”
楚老夫人知道府里总免不了有些捧高踩低的人,阿元如今没那么受宠了,有些人便不将他当做一回事了。楚老夫人还挺喜欢呆头呆脑的阿元的,所以并不想让人欺负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