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沈冽把简淡放在副驾驶座上,用毯子裹好,然后把暖气开到最大。
等红灯的时候,沈冽就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总是微凉,好像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又懊悔自己怎么没准备个热水袋。
“妈妈……”一声梦呓。
沈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简淡,她靠着车窗昏睡着,苍白的脸色被昏黄的路灯光线笼罩,看起来遥远而虚幻。
这是简淡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
沈冽忍不住将她的头扶过来,靠着他的肩,才有些踏实安心的感觉。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吧……”她口齿不清地乞求着。
“好,我送你回家。”沈冽应和着。
“我买不到票……”她抵着他的肩头,声音很着急,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沈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回萧城。萧城离申城很近,每隔十几分钟就有高铁,还有流水大巴,怎么可能买不到票。
他转头看向简淡,她紧闭着眼,眼角渗出一点泪光。心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即使知道她听不见,他仍然不停地轻声安慰:“我开车送你回去,咱不用买票昂。”
简淡梦见自己在买车票,可是梦里她怎么都买不到票。好不容易买到了,却怎么都赶不到车站,辨别不了方向,总是走错路,仿佛隔了山水千万重。
她急得哭出来,就这样喊了一路的“回家”。
医院不远,过了高峰期,路上车也不多,十几分钟就到了。
简淡醒来的时候感觉好多了,她慢慢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小腹热热的,好像贴了暖宝宝。
这里是……医院?
简淡记不清多久没来过医院了。
她不喜欢来医院,小时候她一生病,就得劳烦表哥表嫂送她去医院,听到他们唉声叹气,那种感觉比病痛更难受。
后来到外地上大学、工作,更没人会陪她,所以不舒服的时候简淡都是咬牙忍着。也许是身体也知道体谅她,忍着忍着,竟然真的就很少再生病了。
简淡恍惚了一会,才奇怪:她怎么会在医院?
“醒了?饿不饿,我买了粥,你先吃点吧。”
熟悉的声音。
简淡抬眼望去,沈冽坐在输液床边,金棕色的头发遮去大半刺眼的雪白光束。他把床边的餐盒打开,一股香甜的热气蒸腾而出。
简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看着她眼睛慢慢睁大,被震惊填满,沈冽不由笑了笑,解释道:“我回公司拿东西,看见你睡在办公室里叫不醒,就送你到医院了。”
也就是说,她痛经痛到昏迷,被他送到了医院?!
这也太夸张了吧!简淡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能这么脆弱,还碰巧被他撞见了。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简淡宁愿自己是昏倒在大街上,也不想被沈冽看到!为什么哪都有他!
任内心天翻地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垂下眼,语气客气疏离:“谢谢,你回去吧。”
沈冽眨了眨眼,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努力钻研她,但依然摸不准她的脑回路。
她一定是全世界最难的卷子,他一定是全世界最没天分的考生。
“医生说你低血糖,你想吃什么,不想吃粥的话我再去给你买别的。”耐心温柔的絮语声,十分安抚人心。
简淡看着桌上的红糖八宝粥,旁边还有一塑料袋的东西,里面好像是暖宝宝和一盒姜枣茶。
“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就行。”简淡仍是低着头。
油盐不进,沈冽按捺不住了:“你行就不会把自己丢在办公室,昏过去都没人知道。”
他甚至有些后怕,如果今天他没回去,没发现她,她半夜或者明早起来,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他理解简淡的要强和固执,但更心疼。
沈冽从小就没有离开申城独自在外生活过。上学的时候倒是有出国或者到其他省市研学交流,但都是和同学朋友一起,还有老师依靠。
如果不是听见简淡昏迷时带着哭腔的“回家”,他根本想象不出一个人在异乡的艰难。
根本不需要什么天大的难题,只是这种生活上的小意外,就足以让人崩溃。
简淡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怎么这样难缠。以前表哥表嫂送她去医院,说要陪着她,她说“不用”,他们会坚持一下、也可能是两下,总之只要拉扯一两个回合,他们就会离开。
其他的事也差不多,人和人之间,不就是维系这样一种表面的客套吗。
就像她妈妈经常对她说的:“哪有人会真正想陪着你?”
……
这会没力气想这么多,简淡截断如黑潮般翻涌上来的思绪,只说了句:“我要回家。”
正好水也吊完了,沈冽按铃让护士来拔针,然后对她说:“我送你回萧城。”
反正萧城近,开车只要两个多小时,比申城最边缘的郊区还近。
简淡始料未及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说,她说的是回她申城的那间小公寓。
“这么晚回什么回萧城?”简淡莫名其妙。
沈冽轻嗤一声,幽幽看着她:“有人在我车上一直说梦话要回家,说买不到票,都急哭了。”
简淡沉默了。
她知道沈冽说的是真的,她经常做这样的梦,从上大学开始,已经很多年了。
只是梦里她想回的并不是萧城——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总是到不了目的地。
沈冽看着她低垂下去的眉眼,说道:“想回萧城就回呗,又不远。”
“我说了不回……”简淡又烦躁起来,好在这时护士来拔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笑眯眯地对简淡说:“你男朋友真好,送你来的时候那表情严重的。痛经不是小事,后面最好再仔细检查一下。”
“他不是……”简淡没说完护士就走了。
沈冽嘴角微扬,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两手架到肩上背起。
“你干什么,我自己能走。”简淡窘迫地挣扎。
“别动,拉拉扯扯会吵醒别人。”沈冽低声警告她。
深夜的输液厅很安静,但也有没睡的,看好戏一样看着这对别扭的小情侣。
简淡没敢再出声,只能把头埋在沈冽背上,不看别人。
小腹没那么疼了,但还是浑身没劲,不想走路。
“等下,把粥拿着,别浪费了。”简淡拿起桌上一口没动的热粥。
“想吃什么?”沈冽又问。
简淡没回答,出了医院门,她才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这都十点了,打车不安全。”沈冽不动如山。
简淡白他一眼:“申城治安好,我又不坐黑车,有什么不安全。亏你还是申城人,这么不信任自己家啊?”
沈冽简直被她气笑了,“这和在哪个城市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我这样的五好青年,你忘记之前的事了?”他顿了顿,又说:“你钱多呀,打车回去至少一百。”
夜间起步价就18了,他这个地道的申城人,自己都很少舍得打车,地铁和共享单车足够了。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把我当出租车,给我车费不就行了。哦对了,还有送你来的路费和治疗费,都给我结一下谢谢,粥我就送你了。”
要算账是吧,沈冽一点也不和她客气。
简淡:……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尽管输液止了痛,但她浑身酸软,没有力气生气。
“是你自作主张送我来医院的,我干嘛要给你钱。”她嘴硬地嘟囔。
沈冽啧了一声,“真是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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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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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吵小闹一下,简淡心情开朗了些,也没再坚持自己回去了。
夜风寒凉,她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余温,身前是他宽厚温暖的背,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简淡依然对此时此刻的情形感到神奇。
沈冽将她放到车上,扣好安全带,打开暖风,然后定定注视着她,“再问一遍,你想吃什么?”
仿佛她不回答他就不开车,和他僵持到天荒地老。
简淡叹服他的执着,想了想,脑中还真蹦出来一道菜。
“奶油蘑菇炖鸡腿。”
这是网红菜,之前上过热搜。简淡打开手机,把自己收藏的视频拿出来给他看。
她当时看了就有些意动,搜了一圈都没搜到有这个菜的餐厅,只好买了材料回来准备自己做,现在越发馋了。
一看视频,简淡肚子都叫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打开粥喝了几口。
沈冽看了一遍那个视频,轻飘飘地道:“挺容易做的,只是大半夜不好买到新鲜的食材。”
简淡有些惊讶,她只是一提,没想到他竟然打算自己做。
“你会做饭?”她以为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尤其是他这种看起来大少爷一样的男生,肯定不会做饭。
“我还有很多惊喜是你不知道的。”沈冽挑了挑眉,他并非从小娇生惯养,反而很独立,做饭不在话下。
他突然发现,这是个绝佳的表现机会,必须好好把握。
简淡想了想,问道:“你要去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