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那么一个人,在看到他所有的的残缺、丑陋、恶毒、卑劣之后,仍然愿意无条件地去爱他。
陈帆动了动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可是…你不想要再站上舞台,看到粉丝为你欢呼了吗…?”
“你不想要再得到更多人的爱了吗?”
“你隐忍努力了那么多年,要停在这里了吗…?”
阮绥音撇过头:“最后一首歌已经录完了,我已经对我的粉丝有了最后的交代。”
“究竟是不是要停在这里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但…我不会再去强求任何人的爱了。”
陈帆抿紧唇,低声道:“不该是这样的…”
阮绥音一时没听清,偏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话出了口,阮绥音才看见他脸上不同于平日的、过分阴冷的神情。
这几年来,陈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阮绥音得到所有人的爱。他希望看到阮绥音站在最高的地方享有所有人狂热的爱意和忠诚的追随,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嗜血冷酷的恶魔。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阮绥音会背弃他,背弃自己,只满足于傅斯舟一个人的爱。
然后被他亲手捧到云端的、至高无上的纯白天使将只会被傅斯舟一个人占有。
陈帆可以接受阮绥音心里有很多人,也可以接受阮绥音的歌声、美貌被无数人享有,但他无法忍受阮绥音从此以后只属于那一个人。
爱是一种可怕的病毒,任何人染上都只会变得愚蠢、偏执、疯狂,一如傅斯舟、顾闻景、保镖,一如陈帆自己。
陈帆不希望阮绥音也受到荼毒。
阮绥音愣了半刻,那神情很快便烟消云散,他很快扬起唇角,露出那一如既往开朗活放的笑脸:“啊…”
“我是说…只要mercury你开心就好。”
阮绥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陈帆。”
阮绥音很少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他。陈帆停顿了一下才应,却不知怎么没敢回头看他。
“在呢。”
“之前…我不明白之前的助理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面…替我选了你。”阮绥音说,“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才慢慢体会到…”
“其实我们很像。”
陈帆张了张嘴,不是很能理解阮绥音的话,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就像被迫被挪到太阳下面的喜阴植物,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实面,伪装得合群、正常、忍着不适向阳生长,这就是我们的常态。”
陈帆曾经的确一度欺瞒过了他。
一直以来,陈帆竭尽全力地去饰演一个活泼开朗、阳光外放的极致乐观主义者,仿佛是想用那温暖的磁场去感染阴暗的阮绥音一般,他从不曾有过悲伤沮丧的时刻,即便是极其偶尔的愤懑也是因为阮绥音才流露,他的表演几乎完美无缺,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被他蒙蔽,对他的这副面具深信不疑。
可他忘了,一个人如果不会悲伤,那么也不可能会快乐。
就好比一个人如果无法感知疼痛,必然也不可能会懂得如何去爱。
陈帆慢慢收起了习惯性上扬的唇角,抬手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银月的冷光下,他的侧脸显出一些线条锋利的锐意,就像一个外壳坚硬的机器人,惟妙惟肖的对人类的模仿被拆穿的那一刻,终于露出了原本僵硬机械的面目。
“——你说的都对。”陈帆开口,“除了一点。”
他驱车在路口停下,随即转头看向阮绥音:“我不需要合群,也没有心要让自己显得正常。”
“但我不想用一副死气沉沉的面目留在你身边,mercury。”陈帆说,“也许我扮出开朗的样子会让你越发觉得你自己阴暗,但我想,再怎么样也比我们两个人都一起阴暗到底,要强得多。”
如果说他的一生只能躲在阴暗的地方为阮绥音铲除一个又一个的阻碍、铺下一块块垫脚石,让阮绥音的未来能够走向一片光亮,那么至少,这一次他可以短暂地在阮绥音身边撑起一方虚假的日光,能够温暖他、却不会令他灼伤的日光。
阮绥音眼睫垂了垂,扯出个笑:“你陪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我好多了。”
“……谢谢你,你让我觉得…”
“我不孤独。”
陈帆握紧了方向盘。
“但我希望,你也能开心。”
陈帆胸腔有些发麻,像泛过一道急促的电火,让他忍不住咬了咬牙,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的生命早就不属于自己,灵魂也被变卖成一腔无畏无顾忌的热血,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守护阮绥音,情感早就退化得单一又极端,情绪对他来说没有意义,阮绥音这个祈愿他无法实现。
唯独这个愿望他无法为阮绥音实现。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接到了一个未知来电。
“请问是阮先生吗?”
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语调显得很板正。
“…是,请问你是?”
“这里是警视厅专案组组长梁亦驰,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但这里有一桩案情紧迫的失踪案,希望您能过来一趟,协助我们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