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点了点头,收好餐桌,拿着盘子到厨房洗。
幽采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裴曜一边洗着盘子一边道:“我这段时间头疼,正好休息一阵子。”
幽采又去摸他的脑袋,担心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裴曜说不用。
他说浴室里已经给充气浴缸放好了水,让幽采去泡泡水,会舒服很多。
十分钟后。
裴曜洗完盘子,路过浴室,发现浴室门一直响着滴滴咚咚的动静
他停在浴室门前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是咕嘟咕嘟的水声。
裴曜有点不放心,敲了敲浴室的门,问幽采在干嘛。
浴室里,幽采整个人埋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半个小时后,喝饱水的幽采心满意足地从充气浴缸里爬了出来,整个人都水灵灵的,皮肤又透又亮。
浴室里群魔乱舞的藤蔓也喝饱了水,每一片叶子都发着亮。
幽采在推开浴室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将身后的藤蔓收了起来,怕吓到门外的裴曜。
门外的裴曜拿着毛巾,看样子是准备要像以前一样给他吹头发。
幽采很高兴地同他说:“真可惜,我家没有吹风机。”
裴曜只朝他招了招手,说帮他把头发擦干就可以了。
幽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给裴曜擦头发。
裴曜比他高很多,低头同毛巾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尽量不碰到他的头顶。
幽采被揉了一会脑袋,有点舒服地眯着眼睛,听到电视机柜前的小盆栽对他疑惑道:“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头发上的水给吸干呢?”
他们在家里呆了有一段时间,知道幽采每次洗澡出来都会晃一晃脑袋,然后将头发的水用法术给吸干,没几秒钟就变得清清爽爽。
裴曜不知道幽采有这个能力,可他们却都是知道的。
幽采的脸忽然红了一下,红得不太明显,只在耳垂处泛起了点薄红。他扭头,专心致志地望着墙上的壁画,好像没有听到小盆栽说话。
几个小盆栽有些忧心——别不是这个半爹耳朵也有点问题了吧。
九点多,幽采脑袋上的头发被擦得差不多,他晃了晃脑袋,蓬松还带着些许潮意的黑发散开,有些遮住了眉眼,显得很乖。
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刚泡完澡,整个人皮肤白到发亮,水灵灵的,真就是嫩得能掐出水来,蓬松的黑发朝额头散开。
裴曜看得心里软软的。
幽采爬起来,准备送裴曜回家。他还没开口说今天晚上是很开心的一个晚上时,裴曜一放下毛巾,就开始扶着额角,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点难受。
幽采愣了,问裴曜怎么了。
裴曜扶着额角,紧皱眉头,面色痛苦地说自己又开始头疼了,必须找个地方躺着。
幽采连忙将他搀扶到卧室的床上,让他平躺着,又替他拉好了被子。
躺在床上的裴曜嗓音虚弱说自己可能得再休息一晚。
幽采却迟疑地道:“真的吗?但是你的心脏跳得咚咚响,我感觉是很健康的心跳。”
裴曜:“……”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能面不改色虚弱道:“幽采,狂哥说得对,人是很容易死的。”
“我现在心跳跳得正常,但是我头是疼的,也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死了。”
幽采一惊,让他别说话,赶紧好好躺着。
裴曜淡定躺在已经送去干洗店烘洗干净的天蓝色被单上,过了一会,又皱着眉头叫,似乎是很难受虚弱说冷,让幽采上来陪陪他。
幽采还在用着某个很知名的搜索软件,上网查看着裴曜生病的症状,越看越心惊胆战。
那个知名的搜索软件上的病情基本都是癌症起步了,不是癌症就是其他难以医治好的症状,看上去可怕得很。
他立马让裴曜去医院,裴曜却一直虚弱地说自己太冷了,头也疼,他怕他现在起床去医院容易脑出血。
没上过学的幽采紧张地让裴曜不要动,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握着他的手,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裴曜让他再靠近一点,最好能贴着他。
幽采跟从前一样,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蹭了蹭他,蹭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裴曜怎么比他还要热?
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看上去不像是冷得要发抖的样子。
不过心跳声倒是很危险,咚咚地疯狂跳动,听上去不太像正常人的心跳。
幽采带着点忧虑地贴上去,只感觉裴曜的身上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也越来越红。
裴曜沉稳地胡说八道:“你看,我刚才还很冷,但是你一抱着我,我就不冷了,头也不疼了。”
他很有礼貌的对幽采道:“谢谢你。”
幽采放下了点心中忧虑,蹭了蹭他,也很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用谢。”
裴曜另一只手放在幽采的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继续沉稳道:“你准备开始找另一朵油菜花精了吗?”
幽采一愣,他脸埋在裴曜的胸膛上,好一会才迟疑道:“还没有开始。”
他老实道:“我问了狂哥,他说他最近也没有收到鲤鱼精的来信。”
“我出山那会鲤鱼精就去跃龙门了,跃龙门很凶险,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曜:“意思是说世界上只有鲤鱼精知道另一个油菜花精的下落?”
幽采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说,只是鲤鱼精修为高,认识的精怪也多,如果世间真的有第二个油菜花精,那么鲤鱼精很有可能会通过那些精怪的口中知晓,旁的精怪修为如果不够他高,便能一眼被他看出真身。”
“我想着,他时常出远门历练,机缘巧合之下就碰到了另一个油菜花精,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曜慢慢地哦了一声。
他低声道:“那过后我也让我认识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下奇能异士,或者平日里也多多关注一些行为特异的人,说不定运气好就遇见了另一朵油菜花精。”
说罢,裴曜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道:“到时候你找到了他,他可能会看不惯你身边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不过没关系,我就要一小片地方就好了。”
“我不要多大的地方,就要小小一片就好了,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
“如果到时候他要赶我走,我就走,不会让你们因为我吵架的。”
他的语气听到大度又善解人意,但神情却是黯然伤神,以至于让语气听起来也变得可怜不已。
幽采听到裴曜用这种可怜的语气说话,脑袋一下就冒出了点火。
他紧紧抿着唇,已经生气道:“他怎么能赶你走?”
裴曜继续用着黯然伤神的语气道:“没事,毕竟他才跟你是同类,我只是个人类,我不能陪你喝肥料,也不能跟你吃泥巴,他不让我待在你身边是很正常的。”
脑袋冒着火的幽采很生气:“不吃泥巴怎么了?”
“如果他赶你走,我会很讨厌他。”
他像个孩子一样发着很大的脾气,倔强又较真地重复道:“他凭什么赶你走——”
幽采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又酸又涩,一想到裴曜只能蜷缩在一块小小的土地生长的样子,就难过得想要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裴曜。
他明明只要小小的一块地而已。
为什么小小的一块地都不给裴曜。
如果世界上的另一朵油菜花精一定要这样对裴曜,那么他宁愿带着裴曜离开。
对植物而已,土地就是他们生活下去的必需品。另一朵油菜花精连生存的必需品都不愿意给裴曜,这样的同类,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认识。
裴曜那么好。
他在城里的房子虽然没有他住的山头那么大,但也是很宽很大的一个房子。他在城里拥有那么大的一个房子,为了跟他一起找到同类,宁愿抛弃那么大的房子跟他去到山里面,到头来这个同类却连生存的空间都不愿意给裴曜。
幽采将脑袋埋到裴曜的胸膛里,像是孩子发脾气,不愿抬起头。
裴曜嘴角差点没翘上天,心里又热又涨,还是假装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到时候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少出现就好了。”
放屁。
到时候另一朵油菜花精出来,敢当着幽采的面开花,他就把花全薅了。
一片花瓣都不留。
幽采身边大的小的都得是他,别的花想都不要想。
幽采闷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片刻后,他又重复:“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知道裴曜在人类社会很受欢迎,拥有数不清的粉丝,拥有很好的家人和朋友,平日里很有些傲骨,在人类社会是万众瞩目中的存在。
这样的人为了他要对另一个人忍气吞声,弯下骄傲的背脊去任由另一个人欺负。
他不喜欢裴曜这样。
裴曜神情温柔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轻轻地拍着幽采的背:“好,不这样,都听你的……”
“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他的声音本就很有磁性,压低了声线轻声哄人的时候更显得低沉悦耳,幽采慢慢平复了下来。
裴曜一边拍着他,一边低声问幽采的原形是什么样子。他低声道:“是前天在酒店那样吗?”
幽采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酒店那天只是露了一点原形。”
“我不知道别的是怎么样,但是我有两种形态的花,一种是本体小花,另一种是用来授粉的小花。”
“第二种小花相当于是生、殖、器,只有在授粉或者情动的时候我才会开那种形态的花。其余时候,比如我心情很开心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冒出本体小花,它有点像我脑海里的想法。”
“我高兴它就精神,我不高兴它就垂头丧气的。我的整个本体是一株油菜花,不过我现在很少用本体,因为我从前用本体太久了,已经用得有些腻了。”
裴曜问幽采,能不能让他看一看本体小花。
幽采眨了眨眼,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