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整个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曾经聚不拢的亲戚这一天全来了,他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沈知初匆忙一眼,只看得到嘲讽。
坐在靠前的沈修礼看到沈知初进来后,眼神凶利带着怨恨,他蹭地站起身,冲过去抬手就给了沈知初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无余力,沈知初偏过头,右耳轰轰作响,神志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沈知初,你这这四天上哪去了?你现在怎么还有脸来这里!是你害了爸!你害死我妈不够,还要害死我爸!”
一个耳光声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沈知初,让她无处遁形。
沈知初感觉那些看她的目光活生生化作了刀子要将她扒皮拆骨。
沈修礼眼眶腥红,面部狰狞的大声吼道:“你个贱人,赔钱货,灾心丧门星!当初妈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就算生下来我也该叫爸把你活活淹死的!沈知初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一句比一句恶毒的话对准沈知初,沈知初大脑一片空白,双眼失去焦距,所有乱晃,最终定格在沈修礼那张凶狠的脸上。
眼看着对方巴掌又要落下来了,厉景深带着沈知初的腰往后躲开:“打坏了你赔吗?”
厉景深脸上带着笑,本是温和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就很阴森。
沈修礼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人,有胆打沈知初却不敢惹厉景深。
他厌恨地瞪向沈知初,仿佛眼前的不是他亲妹妹,而是他的仇人。
厉景深拖着六神无主的沈知初坐在最前排,这里视野好听得清,沈知初双手紧握,指甲掐在肉里,疼至心脏,她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审判官陆续入座,沈昌南被押送进来,看到沈知初,他眼睛顿时闪过希望,不顾一切的呐喊:“知初,我的女儿,你一定要救我,爸爸是冤枉的,我被人坑了……”
审判官严肃的敲打法槌:“肃静!”
场上瞬间安静,只能听到审判官翻动桌上纸张的声音。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沈知初什么都不知道,像是灵魂脱离了躯壳,她呆滞的盯着沈昌南。
这是她的父亲?
是吧?
可为什么她感觉好陌生?
沈昌南头低着,头发剃成了寸头可沈知初还是看到里面夹杂的白发,皱纹也深了,这个时候沈知初才真的感觉到这个她相处了24年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判决结果出来,沈昌南在法庭上大哭起来,沈知初恍惚拽了拽厉景深的衣袖问:“审判结果是什么?”
“你没听到吗?”厉景深忽然靠近沈知初的耳朵,抵着她的耳尖道,“你爸完了,摊上人命不仅赔钱还得赔命挨枪子儿。”
不会的……不会是这种结果,她不相信厉景深,可她爸为什么哭?
“为什么?”和厉景深结婚四年,她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不回家吃她做的菜?为什么不记得她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厉景深后背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玩味,像是看完了一场好电影,精神得到极大满足。
“我爸这件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还算聪明,不知道事情经过居然一下猜到了要点。
厉景深讥讽一笑:“他签的协议是我逼他签的?投资的三百万是我让他投的?你爸可一点都不冤枉,冤枉的是死的那七个人,他一条命赔七条命,他赚了。”
“说起来,那三百万要不是你转给他,他还真没能耐去签合同。”
“算来算去,是你间接害了自己的爸,你哥没说错。”
他嗓音似有寒意,进了她的耳朵,将她五脏六腑都冻坏了,沈知初眼睛越来越红,像是要淌出血来。
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在一起,可还是那么冷,浑身都在战栗。
厉景深像是没看到她的痛苦,暧昧的勾住她的肩膀带入怀里,摸着她有脸的巴掌印说:“沈知初,你可以求我,我这里有一点证据,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能让你爸在监狱里好好过完下半生,不至于一周后就送死,需要考虑吗?”
他在逼她。
沈知初咬紧下唇,面目苍白的看着他,她曾经有幻想过厉景深对她温柔以待,哪怕虚情假意也好,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竟会让她如此恶心,令人作呕。
她不信这事和厉景深无关,沈昌南当初给她的文件是房产投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煤矿?
还有……今天厉景深把她带到法庭上来,摆明就是为了羞辱她!
她不明白,厉景深为什么这么恨她。
就算是当初她逼他和她结婚,可她也付出了相同的代价,她现在也想通了放他自由,甚至可以把沈氏划给他,可他却借着她对他的喜欢、忍让,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打入无间地狱!
沈知初还是那个倔强的沈知初,骨子里的骄傲怎么可能凭他一两句话就粉碎。
厉景深眼神一暗,“看来这个机会你是不想要了。”
沈昌南神魂落魄的被带走,法庭上工作人员也陆续离开了,偌大的空间吵闹声不断,可沈知初却跟双耳失聪听不到一样。
沈昌南完了,沈家一次性赔七条命,足以倾家荡产,不少在沈氏工作或者占有股份吃利的人对这样的结果不能接受。
他们把一肚子的怨愤发泄到沈知初一个人身上,骂她是没用的狗东西,丧门星拖垮整个沈家。
沈知初消失的那四天,成了被攻击的缘由,认为造成如今的结果都是因为她不管自己的父亲,去谈情说爱找男人去了。
而扎她扎得最狠的是她亲哥沈修礼,那些难听的咒骂就像绳子勒住了她的心脏,沈知初捂住心口的位置,身体前倾。
厉景深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拖着沈知初出去时,外面已经被记者包围了,看见厉景深和沈知初出来立即举着话筒拥堵上去。
厉景深站在门口给赵钱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派点人过来。
挂完通话,他瞟了眼身旁的女人,见她正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沈昌南被押送进了警车,背影佝偻,这么一看跟条老狗似的。
“你看,这才两天你爸就老了,你就真忍心他去死?”
沈知初的睫毛沾染了湿气,她眨了下眼睛,喃喃自问:“那你要我怎么做?”她不信她一句话就能让厉景深放过她爸,她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厉景深看着乌压压的一片记者,陷入沉思,他要把沈知初身上的东西一点一点斩断。
第一个是沈氏。
第二是她的亲人。
第三是她的骄傲尊严。
毁了这些,没有根骨的沈知初就会像一株菟丝草只能依附他人毫无生存能力。
而厉景深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偏执欲,他想更好的的掌控沈知初,让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与他对着干,闹着要和他离婚。
厉景深忽然来了注意,他嘴角带着薄凉的笑,手指着那群记者道:“你在他们面前跪上半个小时,我就让你爸脱离死刑。”
“只要我在这里跪上半个小时,你就能让我爸活着?”沈知初面无表情。
厉景深有些错愕,他原以为他说完这个要求,沈知初会闹,毕竟沈家大小姐把她那一身傲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厉景深微微收敛了嘴角上的笑:“是。”
“好,我跪。”
沈知初说完就要走厉景深一把拽住沈知初的手臂,半眯着眸子,掩盖着眼底的情绪。
“沈知初你爸把你当做赚钱工具却骂你是个赔钱货,是贱人,还说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掐死你。就这样的人渣,就算你救了他,他后面也不会多看你一样,你真的愿意舍弃自己的骄傲下跪救他?”
沈知初看着抓住她手臂的手,喃喃低语:“可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爸,是我的亲人,小时候他还抱过我……”
想到这些,沈知初推开他,挺直背脊往人群走。
曾经穿着高价定制礼服的沈知初如今褪去一身光华,单薄的身影在摄影机闪光灯前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骄傲算什么?能换下来一条人命吗?
她双眼死气沉沉,宛如被黑暗吞去了希望,抽离了灵魂,摧毁了生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