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直跟着他们在美国转悠的保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喜极而泣。
——这一段时间他们不仅围观过电影拍摄,还目睹了求婚过程和结婚仪式,最后还跟着度了场蜜月,日子过得当真是丰富多彩。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摆脱这种锃光瓦亮的电灯泡生涯,回归正常国家公务员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七十六章 揭穿
按理说,下葬这种事情,最难的步骤便是寻穴,有时候,想要寻到一块满意的风水宝穴,少说也要数月甚至数年的功夫才能如愿以偿。
不过,无论是白缎还是赵钰,都与周家关系颇好,周家祖辈数十年立志于寻穴迁坟,虽然结果并不理想,却也的确寻到了不少好地方,了解了不少周家看不上眼、但对于寻常人家却绰绰有余的丧葬良地。
此次听闻白缎与赵钰希望寻找这样一处穴位,周家自然毫不吝啬地将这份资料拿了出来,供赵钰和中野清太筛选——反正这些东西对于周家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拿来做人情很是恰当。
在周家的援手下,赵钰仅仅花费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确定了下葬的位置,他本以为接下来便能顺风顺水得完成这桩任务,却不料在骨灰盒入土的时候异变突生。
被放到墓穴中时,那骨灰盒簌簌作响、震颤不已,显然对于入土为安这件事极为抗拒,而赵钰手中的风水罗盘也随之胡乱转动起来,预示着周遭气息紊乱,不复藏风聚气、阴阳调和之相。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安葬,非但不能令亡者安息、荫泽后人,反倒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影响周遭的风土环境。
故而,赵钰不得不暂且止住,又另寻了一处地方,但结果却相差无几——这就意味着问题并非出在下葬之处,而是源于死者本身。
在赵钰讲述自己遭遇的困境之时,白缎与楚尧已然回到了中国,与赵钰、中野清太见了面。
望着被黑绒布包裹着放在桌子上的骨灰盒,白缎微微皱眉,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上面有怨气。”
赵钰对此并不惊讶:“是的,我曾尝试做法驱除怨气,但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也曾致电元慧大师,询问解决途径,大师表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其安置于佛寺宝殿之内,由僧人时时念经超度,虽然耗时较长,但却是最为温和无害的祛怨方式……”顿了顿,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中野清太,“但中野先生却仍旧希望能够将亡者葬在风水墓穴之中,毕竟这是老人唯一的遗愿。”
假传“遗愿”的中野清太没有丝毫心虚之色,只是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悲恸:“我并不相信含冤而死这种说法——周さん去世时极为安详,怎么可能成为怨灵?”
“含有怨气,并非意味着成为怨灵——甚至,所谓的‘怨灵’这个称呼也并不准确,充其量只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怨气罢了。”楚尧摇了摇头,“日本地域狭小,蕴含灵力、净化环境的地脉也不多,却极容易发生火山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自古至今死者无数,本身国土内便蕴含有厚重的怨气,从方方面面影响着日本社会——而日本的自杀率居高不下,也是由于受到怨气的影响,使得国民在情绪失衡后极容易走向极端。所幸日本人大多笃信神佛,八百万神灵凝聚的愿力镇压着国土上的怨气,这才勉强保持着平衡,以免社会秩序解体。只不过,一旦有人含着巨大怨恨而死,自尸体内逸散而出的怨气便会瞬间打破这种平衡,造成诸多异象,而日本历史上有名的三大怨灵也由于这个缘故,直到这股挥散不去的怨气被人民当做神祇祭拜,这才能够被愿力所超度,使得平衡回归。”
“所以楚君的意思是……?”中野清太皱了皱眉。
“一种可能,是死者的确含怨而死,即使外表再平和,心中也仍旧怀有怨恨,而这股怨气便是源于她自身。第二种可能,则是停灵的地点不恰当,恰好染上了从其他地方传播而来的怨气。”顿了顿,楚尧扫了中野清太一眼,“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人为——有人故意令亡者沾染怨气,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听到楚尧意有所指的话,中野清太面露惊愕,语气也随之愤怒起来:“怎么可能是人为?!周桑素来与世无争,也不曾与人产生任何利益纠葛,怎么可能会有人用这样恶毒方法来对待她?!”
“别激动啊。”楚尧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罢了,又没有确定她是为人所害。”
中野清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抿了抿唇,微微鞠躬:“在下只是与周桑感情极好,这才一时冲动……实在抱歉。”
楚尧笑着摇了摇头,应下了这句致歉,但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却似乎诉说着相反的意思。
中野清太直起身,深深看了楚尧一眼,遮掩下眸中的忌惮与不悦。
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张力,令一旁的白缎与赵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轻咳一声,赵钰试着将话题拉回正轨:“总之,不先驱除怨气的话,是没有办法下葬的。我会的方法不足以消除怨气,而元慧大师提供的方法,又耗时过长——所以我想请问一下,白大师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毕竟,白缎的除煞手法堪称一绝,轻描淡写却又立竿见影,令所有人叹为观止,而怨气么,与煞气大约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产生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果不其然,白缎并没有令赵钰失望。
虽然怨气与煞气一样不怎么好吃,但也是白缎的身体所能消化吸收的,只是他刚刚点头,还没开口应承下来,便听到了楚尧满是担忧的声音:“真的没问题吗?”
白缎愣了愣,疑惑的看向楚尧,正对上他真挚到甚至都有些虚假夸张的眼眸:“你虽然现在看上去行动无异,但先前毕竟受了重伤,还处于修养期,如果有困难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楚尧的话听上去只是在劝诫他量力而行,但白缎与对方“同流合污”久了,自然立刻听懂了他真正的含义。虽然并不明白楚尧到底想要干什么,但白缎仍旧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愿,露出了几分的迟疑犹豫。
见此情景,赵钰顿时极为自责,连忙跟着点头劝道:“不错,是我疏忽了,竟忘了白大师先前受了伤!还是养伤更为重要,至于消除怨气,总会找到其他方法的!”
赵钰的性格较为直白,加之他对于白缎格外崇敬,自然对于他的话深信不疑,但一边的中野清太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楚尧的“忧虑”实在是太过不走心了,根本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明晃晃地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在了中野清太眼前。而更重要的是,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即使不明就里,但白缎却仍旧还是将“职业道德”抛诸脑后,温柔而又宠溺地纵容着楚尧的坏心眼。
看着两人的互动,中野清太妒忌得要红了,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偏偏只能顺着楚尧的谎言继续往下走——哪怕他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毫无办法。
这就是阳谋,明明知道前面是坑,却让人无法选择另一条道路,只能眼睁睁地配合着对方,掉入对方的陷阱。
中野清太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原本就是为了与白缎多一些交集,给对方留下个孝子贤孙的好印象,以后也有机会能够借口祭拜多往中国跑两趟,“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
然而,楚尧的这句话,却彻底打断了中野清太的小算盘。中野清太不可能直接指出楚尧与白缎的谎言,这会令自己的心上人下不来台;也不可能勉强白缎冒着“损害自身的危险”来驱除怨气,因为这会给心上人留下一个“自私无情”的坏印象,别说创造机会追求白缎,能不被对方划到黑名单里去就该烧高香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次交锋仍旧是中野清太输了——但是他却并不服气,因为在他眼中,楚尧能够胜过他,全都是凭借着白缎对他的纵容与宠爱,而一旦白缎将自己的感情收回,那么楚尧便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心中愤恨不已,但中野清太仍旧不得不顺着楚尧的意思,出言阻止白缎“勉强”自己,而白缎也借坡下驴,推拒了除怨的任务——反正现在楚尧将他养得很好,根本就不差这一口不算美味的吃食。
只是,即使中野清太退了一步、承认了失败,楚尧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乘胜追击,打算彻底解决这只碍眼的苍蝇:“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既然是从日本染上的怨气,日本阴阳师对此应当更有研究,我们为何不请一位阴阳师过来?”说着,他看向中野清太,笑着提议,“中野先生与土御门家颇为熟悉,不是吗?”
中野清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在下与土御门家交情并不算深,只是与悠人君较为熟悉……而悠人君最近似乎颇为忙碌,大约抽不出时间来。”
“若是抽不出时间那就罢了。”楚尧点了点头,只是还不待中野清太松一口气,他却话锋一转,“总之,先打电话问问他吧,再不济,也能让土御门先生帮忙推荐一下值得信赖的阴阳师。”
说着,楚尧根本没有询问中野清太的意思,直接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而中野清太看着他的动作,面色骤变,忍不住跨前一步,差点抬手将他的手机打落。
所幸,中野清太的自控能力还是很强的,仅仅只是迈出一小步便硬生生阻止了自己的动作,看上去并不算突兀——他不相信楚尧能够拿到土御门悠人的电话,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而土御门悠人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号码交给别人。
——所以,他绝对不能被楚尧的计谋诈出来,愚蠢得自己暴露自己。
稳住情绪,中野清太恢复了从容的姿态,令白缎与赵钰全然察觉不到他的异样,而楚尧则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楚尧张口便是一通流利的日语,吐字清晰,语速也很快,三两句话道明身份便直奔主题。
赵钰与白缎都听不懂日文,所以面面相觑着一头雾水,反倒是中野清太的眸光闪烁,面色也有些难看。
片刻后,楚尧微笑着将手机从自己耳边拿开,递向中野清太:“土御门先生有话想要对你说。”
中野清太露出几分的不可置信,随即抬手接过手机,贴到耳边。
很快,他的脸色骤然铁青,眸光也陡然锐利起来,恶狠狠地刮向正一派闲适、仿若胜券在握的楚尧。
深深看了眼楚尧,中野清太挂断手机,将其递回楚尧手中,接着一言不发,甩袖而走。
对于这样的发展,白缎与赵钰都是懵逼的,两人茫然地对视一眼,随后双双将视线投向了楚尧。
“这是……怎么了?”赵钰张了张口。
“大概是有急事,先回国了吧。”楚尧笑着耸了耸肩膀。
“回国?!”赵钰提高了声音,“那这骨灰盒——”
“送去元慧大师那里吧。”楚尧将桌上的骨灰盒包好、塞进了赵钰怀中,语气轻快。
“这——这合适吗?”赵钰抱着骨灰盒,不知所措,“中野先生那里……”
“他?他大概不会有心思过问这件事了。”楚尧拍了拍赵钰的肩膀,“至于费用,过两天会到账的。”
“不,我不是关心这个……”赵钰苦笑着反驳,但见楚尧没有解释的意思,最终还是莫名其妙地将骨灰盒抱走了。
赵钰比较好打发,但白缎却不同。小貂儿满肚子的疑惑,送走赵钰后立即攀到了自家恋人身上,好奇地求解释。
楚尧默默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起来,却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你知道么,其实中野清太此行并非为了埋葬长辈,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为了什么?”白缎眨了眨眼睛,追问道。
楚尧抬手点了点白缎的鼻尖,语气微微发酸:“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