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白缎执着地盯着他,显然不接受他的回答,楚尧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没什么大事,就是……损失了一些寿元罢了。”
顿时,白缎的眼圈就红了。
“是我的错,对不对。”白缎通红着眼睛,却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当时如果我不扑上去推开你,你也能对付肥璭、甚至更加轻松,对不对?”
暗叹这个小东西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如此敏锐,楚尧虽然心存不忍,却仍旧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有很多办法对付它,只是它伤了你,我一时冲动激愤,这才失了分寸,动用了不该动用的手段,受到了惩罚。”
“那……损失的寿元,还有办法补回来吗?”白缎眼巴巴地望着楚尧,希望能够从他嘴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只可惜,楚尧却只是苦笑一下:“如果能够补回来,那还叫惩罚吗?”
白缎张了张口,一直努力抑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扑进楚尧怀里,满是自责、懊恼与悔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我不是那么笨、那么冲动、多想一想……就好了……”
楚尧抱着白缎,拍抚着他剧烈颤动的脊背:“乖,当时情况紧急,仅凭本能,你哪里有时间多想?你本能的护着我,愿意为我舍命,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顿了顿,他将下巴搁在白缎头顶,轻轻蹭了蹭,“别伤心了,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一点寿元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已经是非常轻的惩罚了。即使没有这点寿元,我也能陪你很久——比你想象中还要久。”
只可惜,白缎却并没有听懂楚尧暗示性的话,仍旧哭得不能自己。甚至,当楚尧说起寿元的事情后,他越发得伤心难受。
不管楚尧多么厉害,拥有多么诡异莫测的手段,但他的肉.体却仍旧只是凡人,就算再健康,寿数也不过百岁,而白缎身为化形期妖兽,就算修为无法提升,也起码有五百年寿元,远比楚尧要漫长。
如今,楚尧本就不长的寿元又因他而减少,不仅让白缎想起了这个自己不曾注意过的问题,更让他心生惶恐——他无法想象,一旦自己没有了楚尧陪伴,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度过,这样的不安彷徨,即使当他离开鹄霄真君之时,也从来不曾有过。
离开了鹄霄真君,白缎尚能振作起来,试图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但离开了楚尧,白缎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步都迈不出去。
感受着胸口湿热的泪水,品味着怀中恋人的自责惶惑,楚尧的表情愈发无奈。他想要规劝白缎,让他知道这点寿元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困扰,但却碍于规则所限,根本无法诉诸于口。
——在击杀肥璭之时,他已经触犯了规则,受到了警告和处罚,如今绝对不能再违背第二次。不然的话,就算是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甚至会牵连到白缎。
什么都不能说的楚尧憋得格外胸闷,望着哭泣的白缎更是心疼不已。但事已至此,任何劝慰都没有效果,反而会让白缎更加伤心,楚尧也只能默默抱着他,等待他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白缎终于将满心的懊恼悔恨发泄了大半,偎着楚尧抽抽噎噎。楚尧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试图转移白缎的注意:“其实,你不是人类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白缎沉默片刻,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以兽身跟踪到楚尧家中时他那异常的反应,不由抽了抽鼻子:“在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早。”楚尧眨了眨眼睛,“我在街上搭讪你之前,就知道了。”
白缎:“……………………………………”
抬起红彤彤、仍旧沁着泪水的眼眸,白缎撇了撇嘴:“你也不是楚尧,对不对?”
“嗯,对。”楚尧点了点头,“这个身体是楚尧的,但我本身却是和你一样,来自另一个空间。”
“另一个空间?”白缎终于稍稍提起精神,“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是秘密,不能说。”楚尧抬手抵住自己的嘴唇,轻轻眨了眨眼睛。
白缎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却也并没有追问,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楚尧的这句话并不是什么敷衍——反正,他对于楚尧的来历也不是那么在意,只要对方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所以,这是夺舍吧?”白缎侧了侧头,“李妈曾经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车祸前和车祸后的你简直判若两人,李妈说是因为你想开了,但我却觉得不太对。”
“嗯,我就是在车祸之后来的。”楚尧点了点头,“说夺舍也没错,但却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只是一种交换。我使用他的身体,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楚尧’的心愿?那是什么?”白缎有些好奇。
“其一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其二是珍惜对自己好的人,为李妈养老送终;其三是潇洒恣意一生,不被任何事物拘束。”楚尧耸了耸肩膀,表情微妙,“其四,是……成为终点网最受欢迎的作者,让自己的小说人尽皆知。”
白缎沉默片刻:“……所以说,那些小说,都是‘楚尧’写的?”
“他只是设计规划了大纲和剧情走向。”楚尧耸了耸肩膀,“但细节处的刻画描写、查遗补漏就是我要做得了。楚尧自小便没有体会过什么温情,母亲很早就病逝,李妈虽然勤勤恳恳的照顾他,但毕竟不是血亲,又是佣人身份,他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依旧心心念念着渴望父爱亲情,直到车祸之时才幡然醒悟,体会到李妈待他的好。由于性格自闭阴沉,他也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恋人,只是内心世界却极为丰富,幻想出了各式各样瑰丽奇幻的世界——只可惜,因为没有体会过感情,所以他构思中的主角也没有什么感情,与他一样孑然一身。”顿了顿,楚尧又添上一句解释,“现在更新的风水文和‘楚尧’没什么关系,那是我自己想要写的。”
白缎抬头望着楚尧,见他将小说没有感情线的锅通通甩给“楚尧”,心中却并不怎么赞同:“其实你也一样吧?”
“什么?”楚尧扬了扬眉。
“倘若你不是和‘楚尧’感同身受,理解他的孤独寂寞,恐怕也无法配合‘楚尧’的大纲脉络,写出这样契合的故事吧?”白缎蹙起眉心,隐隐有些心疼。
“嗯,你说得对。”楚尧吻了吻白缎的额头,“不过我比他要幸运得多,曾经的我也有亲人朋友,体会过亲情和友情,只可惜时间太长,差不多都要忘了。如今,我也拥有了爱情,人生圆满。”
白缎钻进楚尧怀中,抱住他的腰部,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也爱你。”
在楚尧看不到的角落,白缎轻轻抿唇,眸光坚定。
——他不在乎自己能够活多久,更没有什么野心目标,生命之于他的唯一意义,就是与所爱之人相守。倘若楚尧损失寿元,早早便离开他,那么他也会追随而去,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和楚尧在一起。
——所以,就像楚尧说得那般,寿元多寡,其实也并非那么重要。只要珍惜现下,那么即使生命比旁人更短暂,也能了无遗憾。
☆、第六十七章 “小别胜新婚”
自从那日之后,无论是白缎还是楚尧,都没有再提起损失的寿元,生怕影响到对方的情绪,让对方难过伤怀。与此同时,两人间的感情也越发深刻起来,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对视都温情脉脉,融洽契合。
在这般的甜甜蜜蜜之下,白缎的伤势终于完全康复,楚尧让他重新变回貂儿,将他塞进车里,打算让“白缎大师”光明正大地回归众人的视野之内。
噬灵貂模样的白缎趴在副驾驶座上,眼看着楚尧发动车子,驶向市郊鲜有人迹的地方,望向楚尧的目光格外莫名。
虽然听不懂白缎的话,但楚尧仍旧相当轻松地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之前与肥璭战斗的时候,表现太过,不仅给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也同样引起了忌惮和警惕,毕竟,政府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耸了耸肩膀,他打了把方向盘,“这一段时间内,碧水湾小区里不知道多了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白缎听到楚尧的解释,顿时急得炸了毛,而下一秒,楚尧的手便覆上了他的身子,为他轻轻顺了顺毛:“别担心,我已经联络了周家等好几个世家大族为你作保,再加上那些欠你人情的风水大师们,等闲是不会有人胆敢动你的,哪怕政.府也不例外。在你没有真正威胁到国家安全之前,政府就算再不放心,也不会蠢到随意得罪一方不知底细深浅的势力。你杀了肥璭,便意味着你比肥璭更强大,而军队连肥璭都没法对付,自然也不敢正面对上你。所以,政府对待你的态度,是以暗中监视与明面上的交好为主,只要你乖乖的不做什么有害的事情,他们便会将你捧着供着、奉为上宾。”
白缎心中稍安,卷起尾巴在楚尧的手腕上蹭了蹭以示感谢。楚尧弯了弯嘴角,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不用谢,保护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白缎黑黝黝的眼眸中满是开心、欢喜与依恋,不由自主地将尾巴缠得更紧。
一段时间之后,楚尧的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树林边,他抬手在虚空中轻点几下,同时随口向白缎解释:“自从我们出门,就一直有人在后面跟踪,我现在将车子隐藏起来——反正你显露的特别之处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那么一点。”
白缎的眼眸忽闪一下,对于楚尧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模样相当好奇——这是他来自的那个世界的法咒吗?似乎……看不出什么规律,也没有什么灵气波动?
在发动隐匿技能后,楚尧又将车开离了原地,驶出一段距离后再度停了下来。片刻后,便有一个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子仿若不经意间路过了他们方才停车的地方,在周围转了一圈,随后拨通了手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很快,手机另一边的人下达了指令,年轻男子微微点头,挂断电话后便匆匆而去。
“这样就差不多了。”楚尧微微一笑,托起白缎亲了亲他的小鼻子,“再等一会儿,‘白大师’就能上车,大大方方地跟我一同回去了。”
白缎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虽然他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只要一切听从楚尧的安排就足够了。
十分钟后,楚尧的车子再度出现在方才消失的地方,而这一次,他的副驾驶座上却载着一位白色长发、面容俊秀的青年。
回程的路上,楚尧开得颇为缓慢,根本没有来时的迫不及待。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紧紧牵着青年的手,时不时趁着红灯的时候含情脉脉地看对方一眼、亦或是侧身轻吻一下,毫不掩饰自己仿若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与珍视——也毫不客气地给那些监视着他们的家伙撒了一大把狗粮。
至于白缎却没有楚尧这样的好演技,只能通红着耳朵配合着楚尧的动作,而这般羞赧矜持的模样,倒是正正巧巧符合了“白大师”在旁人眼中的印象。
就这般一路黏黏糊糊的回到碧水湾小区,除了楚尧有些意犹未尽外,其他人都仿佛是解脱般,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打开大门,闻声出来迎接的李妈看到楚尧身后的白发青年,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由衷的喜悦:“小缎?!你回来了?!”
“李妈。”白缎刚刚从楚尧身后绕出来,便被匆匆跑来的李妈一把抱住。矮小的老人身子轻颤,眼眸湿润,又是喜悦又是感怀,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反反复复叨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我不对,让李妈担心了。”白缎语气歉然,他体贴地弯下腰,以便让李妈抱得更加舒服一点。
“你这个孩子啊……”李妈抬起手,摸了摸白缎的面颊,哽咽片刻,终究还是叹息一声,“算了,回来就好……”
眼见白缎与李妈亲亲热热得抱成一团,楚尧在一边看着,心里竟然有些发闷。明知道李妈和白缎之间不可能产生什么超越亲情的感情,但他仍旧不爽白缎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奇怪,他以前没有这样的毛病啊?
盯着李妈摸着白缎面颊的手,楚尧终于按耐不住,不着痕迹地将白缎从李妈怀里拉了出来:“李妈,小缎刚刚养伤归来,大约累了,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下。”
李妈看了看楚尧占有欲十足的动作,笑着抹了抹泪:“好好好,我这就去厨房炖个汤,为小缎补补身子!”
“炖汤就不必了。”楚尧暗示般眨了眨眼睛,“小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我也陪着他,午餐和晚餐,李妈就不用管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