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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是大忙人,和他见面需要提前预约,预约上了也不一定能见着,他可能不在北京,甚至可能不在国内。
周霁佑坐地铁回家的路上,沈飞白经过数日等待,终于在沈恪北京的家见到他。
这些年他们偶有联络。
没人知道,沈恪能赶在沈国安清除他所持有的集团股份前及时行动,是沈飞白在暗中给予的帮助。
他是沈国安唯一的血脉,原本集团就该由他继承。沈飞白对此看得通透,他想要摆脱沈家束缚,最能以绝后患的方式就是一举架空沈国安的权力。
沈恪实施动作时,沈飞白住在沈宅,时刻关注沈国安的情绪变动,以防他身体突发状况。
计划进展顺利,他们都如愿以偿。
沈恪看好戏,曾凉薄地说:“好歹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这么吃里扒外,良心上过得去?”
他无言,这个问题无解。或许他过得去,或许他过不去,他没有别的选择,他那颗赤诚的心,自周霁佑走后,就冷了,硬了。
“想喝什么,我这里什么酒都有。”沈恪收集了不少好酒,一整排酒架上的瓶瓶罐罐,让人眼花缭乱。
沈飞白在吧凳上坐下,两只手臂搭在吧台,右手食指轻叩台面,面容清淡:“我开车,不喝酒。”
沈恪挑了一瓶05年的卢米慕西尼特级园干红,取两个酒杯,一副“你别扫兴”的架势,说:“我让司机送你。”
沈飞白不为所动:“我答应小佑不在外面饮酒。”
沈恪下颌抬高,吊起眼皮,面色一点点冷凝:“上回在后海你就给我来的这套,怎么,没过瘾?”
气氛一肃。
沈飞白仍旧淡淡:“还行。”
沈恪:“……”
他没理他,开了酒给自己倒上,闷头一干到底。喉结滚动,他胸口堵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我是输给小佑,不是输给你。”他眸色极冷。
沈飞白轻叩台面的食指定住。
外面在刮狂风,里面却不受影响,听不到风声,只听得到墙壁上的复古时钟来回摇摆。
他开门见山:“我来是想问你,10年春节心羽住进医院的那两天,小佑遭遇过什么。”
沈恪捏着酒杯,指节一松,情绪在一瞬间凝滞,微讶:“这么些年过去都没人告诉你?”
他没回话,平静的眼波说明一切。
沈恪哼笑:“早知道当年我该中间插一脚。”
“没用。”沈飞白用十足肯定的语气道出事实,“我不会信。”
沈恪微挑眉,睨他一眼,低头又斟上一杯。他看着杯中液体,嘴角一扯:“信不信随你,我还真就亲着了。”
他语意里有被动的成分,沈飞白听明白,周霁佑是被迫。这一点,其实不必他明示,但他既然肯坦诚,证明他有心解释。
拳头缓慢地握紧,沈飞白耐心静候。
他有预感,周霁佑受的委屈或许不止一桩,给她施加委屈的人或许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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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曲循环了将近三小时,手机充着电也仍在外放。
周霁佑不大能听得懂粤语,看过无数遍歌词,每个字音落入她耳朵,却都已变成熟悉的声调。
她回来后早早上了床,坐在床头,歌声回荡在卧室,她觉得她的心也飘荡起来。
开门声和关门声,以及一连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歌依旧在放,她的眼睛投向房门。
沈飞白出现在门口,黑眸深静:“这么早就睡了。”
“没,听歌呢。”她眼神笔直,富有深意。
沈飞白听着那歌,瞳孔不经意地微敛,迈步上前,走到衣柜拿换洗衣物。
周霁佑看着他背影,闲散道:“这首歌你会吹吗?”
她指的是吹叶子。
沈飞白把几件折叠整齐的衣服叠放在小手臂上,回头看她:“会,你想听?”
周霁佑弯唇一笑:“不想听吹的,想听唱的。”
沈飞白没回应,眼眸又深了一度。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空气如同一条迂回的河,在两人之间静默流淌。
她的感动,他的心疼,都融化在这条无形的河水中。
整个房间,情意蔓延。
“洗完澡回来给你唱。”他说。
周霁佑轻快回:“好,我等你。”
他迈步离开,在浴室里,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浇灌。
他擦干头发才回来,热气氤氲过的眼眸潮润黑亮,他掀被上。床,坐在她身侧。
周霁佑把播放器关了,偏头,也不催促,就只是无声看他。
沈飞白把她手握在手里,黑白对比,心心相印。
他笑了一下,很淡很淡的笑容,不仔细看,捕捉不到。
周霁佑从他的笑里隐约看出点不一样的内容,于是便问:“想什么呢?”
他没答,深亮的眼睛凝视她:“怎么忽然喜欢上这首歌?”
“忽然吗?”周霁佑笑笑,“我记得你喜欢张学友的歌,就点开听了。听到这首,不知怎的,好像被戳了一下。”
他挑眉。
周霁佑说:“唱给我听吧,我想听你唱。”
她把手抽出来,抱他手臂,头轻轻靠他肩膀。
悄然静默的房间内,沈飞白慢慢闭眼,那首歌,那段独自等待的日子,饱含了他无法言说的念想。
寂静的冬夜,小区深处,门窗紧闭的卧室,一切都显得空灵且赋予深情。
即使你离开
我热情未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