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昂尼德说的那些话他也曾经质疑过,可他愿意相信他说的就是真的,他的家人不在意,列昂尼德也会一直陪他到最后,说他盲目也好,心甘情愿也罢,列昂尼德的出现仿佛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个名为“家人”的救赎。
所以即便范文锋的顾虑是正确的,任宙远此时也有点鸵鸟心态,不愿听到好朋友对他现在的生活有一点点的诋毁。
他皱了皱眉,脸色有点难看道:“别人怎么看的我管不着,我也不需要他给我什么保障,我也是男人,安安是我一手一脚带大的,如果他的家人真的不愿意接受我,”他抿了抿唇,神色有点落寞,但语气依然坚定:“我和安安最多就是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轨迹罢了。”
范文锋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和他在一起。”他的神色中带了点怒其不争的气愤,“你靠自己养活不了安安?还是你就是这么的……”
话音戛然而止,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范文锋皱眉看了他一阵子,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点尴尬,任宙远想找些话来化解尴尬,但又想不到该说什么。
他想问问范文锋对于他喜欢男人,还有安安是他生下的有什么看法,但对方似乎更在意的是他和列昂尼德在一起的这件事,提问的最佳时机过去了,现在两人拧巴着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范文锋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他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和任宙远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在两人刻意营造的气氛下,慢慢地对话总算恢复正常,好不容易等工作上的事情快要说完了,此时范文锋又突然来了一句,“之前有一个叫顾杰的人来找过我,说是你的旧同事。”
任宙远一愣,马上想到是关于什么事,眉头下意识地拧紧了。
范文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样子似乎放弃了什么,道:“他或许也有找上过你,这人前一段时间一直问我们你的联系方式,可是没过多久突然又消失了,”他眼神意有所指,“虽然知道这个猜测有点荒谬,但是除了那个人,我也猜不到是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了。”
任宙远怔了一瞬,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指的是谁。前段时间确实有个陌生电话总是打进来,经范文锋这么一说,任宙远才记得自己忘了将顾杰的电话存进手机里,那个陌生电话说不定就是顾杰。
范文锋说的这些他完全不知情,如今被突然这么一说,他心里有股难言的滋味。
一种被爱的人,以及最好的朋友保护起来的温暖滋味。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那些人在结婚时希望获得全世界的支持的感觉,他以前的想法太简单,以为只要相处的两个人心意相通,其他人怎么看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他也开始变得贪心起来,希望获得朋友的支持,以及列昂尼德家人的支持,即便过程可能会很困难,可他也愿意为了这些而奋斗。
范文锋见他眼神变得清澈而又坚定,纵然心里有点难言的情绪,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和任宙远碰了下杯,将早已转冷变得苦涩的茶一饮而尽。
和范文锋的见面让任宙远心情放松了不少,虽然到两人分别时范文锋仍然没有说出他真实的想法,但不知为何,任宙远就是觉得范文锋默认了他们这段感情。
即便范文锋并不赞同他和列昂尼德在一起,但对方没有表现出预料中的鄙视和反感,让任宙远觉得范文锋已经接受了他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和异于常人的体质。
没有什么比获得好友的支持更值得开心的,更别说任宙远还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虽然前路漫漫,但一想到自己要努力奋斗的目标,他就浑身充满干劲。
但显然家里的某一位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看着任宙远满脸笑容地回家,在家等了一整个晚上的列昂尼德脸上非一个臭字可形容。
他破天荒地在这个时候没有到玩具房陪安安,也没有在书房工作,而是翘着二郎腿在客厅无聊地摁着遥控器,那张脸上只差没有用笔写上“我很不爽”四个大字。
然而任宙远心情高兴,完全没有发现这人刻意的行径,回家时看到他在客厅等着自己,更是难得主动地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以往任宙远要是主动一回,没准能把列昂尼德兴奋得跳起来,可这回他却觉得这人花枝招展地回家,还主动亲了他一口,心里那缸醋早就溢了个遍,就见个朋友值得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他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没有回应他的吻,依旧是一脸不爽地用力摁着遥控器。
他那张脸一直都冷冷冰冰的,任宙远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洗过澡后见列昂尼德还是在客厅看着电视,任宙远也只当他是在看什么时事新闻看得忘了时间。
他有好多话想和列昂尼德说,比如顾杰的事情,或者其他他在他背后默默做了,又没有告诉过他的事。但是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那些事情似乎都不太重要,他现在只想抱着他,用力地告诉列昂尼德他的心情。
他在房间等了一阵,期间频频往房间门口看,但列昂尼德还是没有进来。任宙远翻了翻身,想了想,一个挺身弹坐起来。
他走到门边探出个头,表情拘谨小声问了一句,“今晚,不做吗?”
这厢列昂尼德憋了一晚上,听到这句话再也憋不下去,麻利地关了电视,快速了走了过去。
他傲娇地想,算你识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见到朋友连老公也忘了!
第45章 家人
那天过后,范文锋又约了任宙远几次,无外乎就是明着暗着劝任宙远仔细考虑清楚和列昂尼德关系。
虽然范文锋说的都是任宙远不爱听的话,但他知道范文锋是出于关心他的立场,只要这么一想,他就不抗拒他的喋喋不休。
能被好朋友接受他隐藏许久的性取向并非一件易事,以至于每次范文锋约任宙远,他都会欣然应邀,高高兴兴出门去,满脸笑容归家来。
列昂尼德觉得自己继安安后又多了个敌人来和他抢人,而且这人还是他一直很不喜欢的人。他曾见过一次范文锋送任宙远回来,两人在家门口打了个照面,那时候列昂尼德就觉得范文锋对他抱持着敌意。
列昂尼德日益觉得应该让任宙远多生一个,有了孩子说不定他就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对上一次两人在谈到列昂尼德父母的时候,任宙远的质问提醒了列昂尼德,他的家人只知道儿子和“儿子的妈”的存在,并没有将任宙远是个男人的事告诉他们。事后他连同他的对象是个男人,以及这个男人生下了他的孩子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历克希,意外地没有获得他哥太多的阻拦,于是他又拐着弯把任宙远的事告诉了他的父母,毫无意外得到了一顿训。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们训他的原因,并非因为任宙远是个男的,而是他竟把这父子二人抛在外面那么多年,直到孩子都快五岁了,他才知道这件事。
看来任宙远异于常人的体质为他们的关系减轻了不少负担,尽管事后他问过他的母亲安娜,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他的对象是个男人,当时安娜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让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家人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孩子的重要性,无论是出于减轻家人的反感,还是为了将任宙远绑在身边,这件事也必须提上日程。
但任宙远明显地对第二个孩子毫无兴趣,无论是事前戴套还是事后吃药,安全工作总是做得滴水不漏,让列昂尼德没有少为此苦恼的。
他身边能倾诉的朋友不多,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更少,罗恩是个不靠谱的,靠他不如靠自己,于是最后能求助的,也只剩下他的家人。
如此这般,这段时间任宙远发现列昂尼德打电话的频率高了不少,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他撞见了列昂尼德又在捧着电话说个不停,这事放在平日是少之又少的事情,而在看见他时,列昂尼德神色更是有片刻的紧张,见任宙远蹙了蹙眉,列昂尼德清咳一声,很僵硬地转了个话题,把想要回避的任宙远拉了回去。
任宙远坐在他身侧听了半晌,才知道电话那头是列昂尼德的家人。
起初他有些讶异又有点紧张,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但一想到刚才列昂尼德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样子,脑子里想了许多有的没的,心里一下子尽是道不清的落寞。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自第一次他们谈起这件事后,列昂尼德再也没有提起过要让他和家人碰面这回事儿,也鲜少听他说他的家人。
列昂尼德不说,任宙远就不问,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和范文锋说他相信他们能走到最后,也希望能获得列昂尼德家人的认可,无论范文锋给他泼了多少冷水,他都有点近似于魔怔地坚信这一点。
可当站在事实面前,他又退却了。
这些事他无法和范文锋倾诉,他不想再听到更多让自己动摇的话,只能默默地自己消化,最后当没发生过。
而此刻听着列昂尼德在和家人谈天说地,任宙远觉得自己和隔壁坐着的人似乎隔了好远的距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列昂尼德之前说的都是哄他高兴的,这倒也是,自己从来就缺乏和“家人”的缘分。
为了大力推广创客课程,与各行各业及政府间的联系都开始加深,临近年末,各类总结大会表彰大会开始疯狂地举办起来,维奇也不甘示弱借了一把东风,赶在今年结束之前举办了一回年度总结大会。
此次大会的规模比之上一次的答谢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众多行业内的大咖和相关人士都应邀出席,当然作为维奇内重要的客席嘉宾“安逸”也不能免俗,冲着“安逸”名头而来的也不在少数。
列昂尼德最近忙的就是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事的,自从听了他说想要第二个孩子,大家都上心得不得了,想到他花了五年时间才把人给搞到手,远在大陆另一边的人就开始躁动了,个个都表态要在会议当天见一见这对父子。
任宙远到列昂尼德办公室找他的时候,罗恩正是和他在确认这件事。
推门进去的一刻,任宙远只听到罗恩说:“那你的‘女伴’就这样定了?”
任宙远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缩回正要踏进去的脚,暗暗将房门轻掩上,想要偷听一下两人的对话。
这边的二人丝毫没发现任宙远的动作,列昂尼德警告地瞪了罗恩一眼道:“这件事你处理好,那天来的人很多,不仅我父母,连阿历克希他们和亚历山大都会来,你要打点好别出了岔子。”
他摆了摆手道:“行了知道了。”
后来罗恩又和列昂尼德说了几句关于当天会议的事情,任宙远没有再听下去,掩上门轻手轻脚地退回到座位上。
罗恩没过多久就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任宙远时表情带了点揶揄,但任宙远心情不在线上,完全没发现他意带调侃的注视,只在听到罗恩说列昂尼德叫他进去时木然地点了下头,像个机械人一样僵硬地走到房间里。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任宙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在心里默默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推门走了进去。
列昂尼德看见他进来了,放下手中的文件对他道:“这次总结会需要你用到‘安逸’这个身份,你觉得能接受吗?如果还是觉得勉强的话,我就让罗恩取消掉,你按普通员工身份参加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