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体态十分强壮的青年,他神情机警的扫视整间病房,甚至还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洗手间的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然后说了句“抱歉”,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房门再次打开,霍东云衣冠楚楚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很精美的果篮。
霍东晖挂了电话,笑着迎了两步,“大哥,坐。”
霍东云把果篮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左右看了看,神情略有些不满,“就你一个人?没人陪着?护工呢?”
“我在等大哥,”霍东晖很是客气的解释,“病房里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他知道霍东云轻易不会碰外面的东西,也懒得给他倒茶端水果,只是走过去拿起了沙发上的衬衣,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霍东云看看他略有些别扭的坐姿,决定先关心一下小堂弟的健康问题,“恢复的怎么样?”
霍东云来之前也打听过了这个堂弟受伤的情况,知道这件事跟盛河川有关。但是霍东晖现在不提,他也就假装不知道。毕竟他跟盛河川的关系有些复杂,有合作,有利益往来,如果因为堂弟的这点儿私人恩怨就终止了这种合作关系,不符合霍东云的行事准则。
“还好。”霍东晖不在意的说:“今天请大哥过来,是有一桩生意想跟大哥谈谈。”
霍东云挑眉,“我以为自从那年的合作之后,你不会再跟我谈什么合作了。”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看着他,“别跟我提那些赚小钱的段子。”
霍东晖的脸色沉了沉,“那件事,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再提的。”
“哦?”霍东云的目光不怀好意的在他脸上扫过,“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万一你这小男朋友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霍东晖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堂哥,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跟我们这一支没有合作前景,想要彻底决裂吗?”
霍东云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略有些不悦,“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东晖说:“我只是对堂兄话有些疑虑,想跟你证实一下。毕竟我这人脑子慢,你的话说的不明白,我怕自己会理解错了你的意思。”
霍东云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移开视线,“你刚才说要跟我谈生意……什么生意?”
霍东晖的目的达到,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从茶几下面取出一张宣传单,递到了他的面前,“堂哥先看看这个。”
霍东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宣传单,视线微微凝了一下,“亚湾新城?”
“亚湾新城。”霍东晖肯定的说:“我听说秦筑最近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秦家的人,”霍东云微微蹙了蹙眉,“不太好琢磨。”
霍东晖说:“秦筑一来就跟卢培勾结在一起了,这一段时间他们俩忙着拉帮结派的找人合作。据说是这个项目太大,只凭秦、卢两家的能力吃不下。”
霍东云不置可否。
霍东晖笑着斜了他一眼,“堂哥没动心?”
“你也知道霍家的家训,”霍东云迟疑了一下,“我本人对外地的项目不是很有兴趣,战线拉的太长,一旦粮草跟不上,就容易出问题。”
霍东晖脸上浮起笑容,“这些顾虑我也都想到了,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撺掇堂兄去投资这个项目。”
“哦?”霍东云看着他,眼里浮起一丝兴味来,“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霍东晖轻轻颌首,“确实有意思。”
霍东云看着他,唇边笑意加深,“可是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说了是请你帮忙,自然是有酬谢的。”霍东晖说:“如果我没记错,堂哥打算入手城东的那块地吧。”
霍东云笑而不语。
霍东晖说:“我建议大哥手底下的动作先缓一缓。”
霍东云顿时警觉,“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确实听到了一个消息。”霍东晖笑着说:“我用这个消息作为酬谢,请大哥出手帮个忙。你看怎么样?”
“要看是什么消息。”霍东云说:“你要知道,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霍东晖点点头,对他的矫情表示赞同,“我听到的消息就是,原计划定在北安区的国际机场,会移到城东。”
霍东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确定?!”
霍东晖笑了笑,没有出声。他知道霍东云想买那块地是用来建住宅,但若是附近有个机场,那再好的房子只怕也不好卖。
霍东云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脸上露出笑容,“阿晖的这个消息来的真及时。我可是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霍东晖摇摇头,“这个我就真的不方便说了。”
事实上,这个消息是凯文和邦尼切入“静海”的监控系统寻找盛河川的时候,无意间听来的。他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霍东晖却是知道的,这人是市里负责土地规划的一把手,找他打听消息的人是他情妇的弟弟。所以霍东晖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是很有把握的。
霍东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成交。”
既然这么机密的消息霍东晖都能打听到,可见这个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与这样的人交好还是交恶,这简直不需要选择。霍东云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咱们毕竟是兄弟,以后有什么消息,可要记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哦。”
“这是自然。”霍东晖脸上的笑容也同样真诚无比,“我们可是一家人。”
谭江不知道盛夏找这个瓷器厂退休的老技术员到底有什么事,他和司机等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心情都有点儿发沉。因为盛夏的态度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并且,这件事让盛夏感到非常痛苦。
那种痛苦他甚至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盛夏上楼也就半个小时就下来了,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种被痛苦即将压垮的感觉,却变得更加明显了。谭江帮他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盛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顿时对他心生同情。
“盛少,”谭江假装自己没注意到他的失态,“现在送你回公寓吗?”
盛夏坐进车里,闭着眼向后一靠,轻轻叹了口气,“送我去‘静海’。”
谭江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迟疑的问道,“现在就去?”
盛夏没有做声。
谭江不敢多问,冲着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按照盛夏的命令去做。盛夏今天没带严桥,只借了霍东晖的助理和司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谭江只觉得盛夏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令他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车子穿过临海市的大街小巷,最后驶入了“静海”的停车场。盛夏的座驾已经停在那里了,开车过来的人是严桥。他举着电话一溜小跑的过来,拉开车门对盛夏小声的说了句,“商南已经过来了。”
第71章 亚湾新城(二)
“静海”这样的地方,要到八九点以后才会慢慢热闹起来。
盛夏来的早,大厅里还没来几个客人。服务生在做客人到来之前的最后一道检查:桌椅、台布、瓶花;调酒师在吧台后面细致的擦拭着瓶瓶罐罐,他身后的酒架上,各式各样的酒瓶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亮光;乐队在表演台上演奏着慢悠悠的曲子,一曲经过了改编的《茉莉花》,曲调柔软的让人只想靠着什么东西躺下去。
这里的确是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盛夏让谭江和司机先回去,自己带着严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一边喝着小酒听音乐,一边在心里模糊的想,这人啊,真是奇怪。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地里未必就能静下心来,但是换成这种人为营造出来的气氛,却反而容易放松。
严桥端着一杯调的绿一层黄一层的酒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当背景,他猜到盛夏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等商南。但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说,严桥也不问。他是盛夏的助理,所谓的助理,在严桥的理解里,其实就是老板的一条触手,要做老板自己的两只手忙不过来的那些事情。最好的触手,是大脑一下达命令,触手立刻付诸行动。不会自作主张的提前,也不会磨磨蹭蹭的拖后。
严桥等他一杯酒快喝完的时候,才想起他没吃晚饭,空着肚子就过来了。顿时有些懊悔自己的粗心,喊来服务员要了一盘意粉。
盛夏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看到严桥紧张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点儿感动。一盘不怎么合口味的意粉倒是吃下去一大半。
胃里有了暖乎乎的食物,盛夏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跑到这里来的举动有些急躁了。他是想跟商南接触没错,但是“静海”才开了多久?他又何必做的那么明显呢?要知道,过犹不及。
盛夏相通了这一节,神情也放松了,对严桥说:“咱们今天不谈工作,你再点两杯酒,咱们听听音乐再回去。”
严桥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客人慢慢多了起来,乐队的演奏也从《茉莉花》变成了更加欢快的曲子。
盛夏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他喜欢热闹的景致,但若是热闹的景致离他太近,他又会觉得烦躁。正想着要走,就见大厅一角的旋转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几个人,好巧不巧的,他竟然有一半儿都是认识的:卢培、秦筑、刘长春,走在楼梯最里侧的男人竟然是霍东云。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盛夏见过的,也有他看着面生的。
更不巧的是,卢培的一双贼眼一边下楼梯一边东张西望,一下子就看到了盛夏。他的眼睛一眯,嘴角缓缓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