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摇摇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应声道:“适才刚好有匹母马产子,我就跑去去凑了个热闹。”她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仰头瞪了王恒之一眼,“母马难产,都还没生出来就就死了,血淋淋的......”
倘若是一般人还好,偏谢晚春来这之前看过王望舒生产时候的模样——当时王望舒亦是难产,几乎一尸两命,倘若不是出人意料的来了个小太医毛遂自荐,说不得也只能去母留子。
这般情况对比之下,简直是触目惊心。
谢晚春孕中本就不免多思多想,颇有些情绪化,这般一见原本埋在心头的那一点隐忧和惶恐简直就像是被火星点燃的炸药,一触即炸,叫她一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她原就是最怕死的,怎么就忽然昏了头赌命要给人生孩子了呢?脑子呢?!她心中这般想着,都有些想要赌气说一句:“我不生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怎的咽了回去。
王恒之见她面色苍白,心中亦是软软的,好一会儿方才道:“别怕,我陪着你呢,晚春......”这种时候,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觉得言语实在苍白,只能用力握着谢晚春的手表示自己的安慰。
谢晚春闻言却不应声,只是抬眸看着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清俊至极的面容,从他微扬的剑眉到秀挺的鼻梁再到柔软的薄唇,看着他那素来冷淡的面上显出担忧又焦急的神色,看着他望着自己那温柔担忧的目光,心里炸起的毛不知怎的又给妥帖的顺了回去。
就像是有一只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心尖,叫她心软。
谢晚春不觉垂下了眼,抿了抿唇,整个人都埋到了王恒之怀里,轻轻道:“算了......”她到底有些意难平,抱住王恒之的脖子,恨恨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可是为了你才搏命去生孩子的,真正的拿命去爱!你可得记住了,以后可得对我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中途卡了,太晚,只能先说晚安么么哒了~
我发誓,明天一定准时。
第112章 30.31
齐天乐掀开帘子进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穿着海棠红衣裳的女人缓步自里面出来,她披了一件极薄的银白色披风,雪肤花貌,身姿纤弱,颇有几分不胜钗环的柔弱姿态。
这是周帝宇文博的宠妃孙氏。
宇文博在女色上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是出征在外难免有些需求便待了几分素日里得宠的妃子在侧伺候,只是他性情多疑好猜忌,身侧之人动辄得咎,似孙氏这般能撑到现在还毫发无损的,自然可以被人赞一句“宠妃”。
孙氏手里正拿着一柄画了墨兰的纱扇,见着齐天乐入内便先用纱扇遮了半边的面,微微垂了头缓缓自齐天乐身侧而过。她露出的那一段脖颈不由让人想起初春时湖面上的白鹅,柔软、白皙。只是,她的眼角却若有若无的挑了一挑,带几分盈盈的笑意,红唇微扬,颜色鲜艳。
她确实是真正的美人,从发丝到脚尖都写满了矜持的“美”字。她甚至知道还该如何从容的与对面的男人表达出自己的美丽。她就遮了半边面,扬唇微笑,步步生莲、无声无息的从齐天乐身侧走过去,裙裾和鬓角依稀熏了一点淡淡的暖香,隐约好似春日里被风焐热的花香,扣人心弦。
齐天乐却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只在孙氏的身上一掠而过,随即便神色不变的往里走去。
周帝宇文博就坐在木案的上首,他用手肘半撑着,垂头看着案上斥候新上报来的几份战报,听到从门口而来的脚步声便微微一笑,头也不抬的笑着道:“是天乐来了?”他一顿,轻轻道,“上来吧,陪朕看看这个。”
齐天乐也不客气,抬步到了周帝身侧,站在他边上低头看着案上的战报。
宇文博的面色如常,可语气却显得略有些不满:“看样子,玄铁骑是不打算再束手旁观了......”他不疾不徐的说着话,语声却显得冷冷的,“我记得你当初与我说过,‘玄铁骑不会是我们的障碍’,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倘若玄铁骑当真一路西上,那么就相当于是断了我们周军的后路!天乐,这件事你总该与我解释解释吧。”
齐天乐正垂首看着那份战报,只是微一挑眉,语声淡淡:“此事,是我失误,玄铁骑的态度变化,我实不知情。”
宇文博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玄铁骑的事情你不知情,这大概是真的。可是......”他抬了抬手,从案边的暗格里抽出一双象牙筷丢到齐天乐面前,眼里已然含了一丝冷怒,“这个呢?这双象牙筷,你应认得才对?”
齐天乐目光一顿,随即便挑眉一笑,那笑意淡淡的,几不进眼底。但他依旧从容自若的站在那里,没有反驳或是承认,不置可否的模样。
宇文博鹰隼一般的目光在齐天乐那英俊沉静面上一掠,越发恼怒起来,只是面上不显:“宫中之人多喜用银筷试毒,可只有朕不需银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不待齐天乐开口应声便紧接着道,“因为天下之毒,能过朕之耳目的,少之又少。朕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看出,这象牙筷是熏过毒的。”
谢晚春之前曾经猜测过周军之中定有用毒高手,可即使是她,大约也不会想到周帝宇文博本人便是那个用毒高手。
齐天乐闻言扬了扬唇角,已然带了几分讥诮之意:“陛下,在您眼里我便是这般的蠢人?要知道,哪怕是下毒,我也不会挑这么明显且又会引您注目的东西。”
宇文博冷笑了一声,接着道:“那么,你告诉我,这双象牙筷是谁混进朕的食具里的?”
齐天乐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扬,犹如墨画一般的黑。他面上神色冷冷,似笑非笑,可依旧有一种寒气迫人的英俊神容。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坦诚道:“是我,可这原就不过是我吸引陛下您注意力的礼物罢了......至于,真正的□□——”他语声冷凝,黑沉沉的眸子仿佛含了几许讽刺之意,“真正的毒下在哪里,陛下大约要费神想一想才是。”
宇文博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下毒下的从容不迫、理直气壮的,他气极反笑,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让人把齐天乐给押下去。他一贯都是自视甚高,从来也不觉的有什么毒能瞒过自己的耳目,此时也能沉下气,颇有兴致的瞧了齐天乐几眼,开口问道:“怎么,这回出门一趟,是见着什么人了?”
宇文博一面打量着齐天乐的神色,一面接着道:“看样子,熙朝那边想来是来了个高人,不仅能调动玄铁骑,还能说动你回心转意......”
齐天乐眼神微微一变,到底没有应声。
宇文博见齐天乐这般不识抬举,心中更添几分恼火,可面上仍旧是做足了惋惜的模样。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抬目看着人,口上虚伪的道,“天乐,朕待你不薄啊......如今你我君臣二人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太叫朕伤心了了。”宇文博说到这儿,面色一冷,目光如刀剑一般戳在齐天乐的面上。
齐天乐此时倒也微微一笑:“陛下,您手底下真还有所谓的‘臣’?我还以为您更喜欢狗,忠心又听话。”似宇文博这般人,齐天乐素来便是看不起的,先前是有所求故而忍耐着,如今自然也不想再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