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不知是怎么发生的,突然刀子落地,安承泽捂着腰臀的部位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血浸湿了他的校服。
小弟们愣了一会儿惨叫着跑了,石毅傻眼了,好在他比较有出息,没像他那些小弟那么没义气,手足无措地蹲在安承泽身边,脱下校服上衣试图用那一身灰土的衣服为安承泽包扎伤口。
安承泽:“……”
他该表扬这孩子没临阵脱逃有担当,还是该呼他一巴掌教训他没常识,用那件脏衣服,是嫌他没感染怕他死的太慢吗!
“撑、撑住!”石毅有些结巴,“按住,一会儿,就,不出血了!”
他用校服按住安承泽长长的伤口,把刀伤当他平时磕碰的小伤口般对待。安承泽被他一按疼得呲牙咧嘴,这次完全没犹豫,直接呼了他一巴掌,不过体弱没多大力气,看起来就像推了他一下。
“医、医院!”他有气无力地说,再这么下去,就算自己有信心那刀只伤到肉,也会失血过多或者被疼死的。
“哦,哦!医院!”石毅此时已经慌乱无措,他对着身后吼,“快去打车!”
这才发现身后一群猢狲早散了,只好一边骂着这些人不讲义气,一边扶起安承泽去叫出租车。
可算是到了医院,同时大人也接到信纷纷跑了过来,石磊有车来得快些,等柳茹赶到时,石毅已经被石磊拎到医院外狠狠教训了一顿,又拎着他去找柳茹道歉了。
“那个……我已经教训这混小子了,他、他知道错了。”一向彪悍的石磊在柳茹坚强的泪水下也结巴起来,“那个……安同学要是真伤到筋骨了,我让这小子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石毅也缩着脖子连连点头,可柳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去手术室外面等了,这些事情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还是小泽。
安承泽当然不会有事,他上辈子几十年的经历可不是混过去的。虽然受伤的位置是腰侧这个比较凶险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可能终身瘫痪。可实际上他腰侧的伤口看似狰狞,却只是皮肉翻开,真正刺得深的部位在肉厚的臀部,养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就是位置比较特殊,看起来比较吓人,处置起来也必须小心对待。
之所以要这么黑石毅,并不是因为他上辈子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反倒是因为脸上那道伤疤他欠了石毅太多。石磊是军人出身,石毅最好就是走父亲的老路,可是脸上那么一道狰狞的疤痕,堵死了他所有前进的道路。十八岁时石磊找关系把他弄进了军队,却只是个服役兵,而且还倒霉地遇到了被强制服役的安承泽,两年间各种被拖累简直倒霉死。
安承泽上辈子欠了三个人,母亲柳茹,妻子林德慧,还有就这个石毅。所以最一开始他就打算还石毅上辈子的债,可上辈子也有不少人他想教训的,他又不想像上辈子一样先对那些人低头,必须先累积自己的“势”。孤儿寡母要累积“势”实在是很难,于是在那十分钟的空白里,石毅十分倒霉地被安承泽算计上了。
如果欠一个人太多还不清怎么办?一辈子抱着感激之情却无法偿还这不是安承泽的风格,他一向是喜欢让别人欠他,这一涨一消,不就还了么。
这理论实在是相当的欠扁且无逻辑,可惜安承泽已经决定了,于是石毅注定被黑。
石磊是一个极为护短且爱憎分明的人,这种硬汉子尤其是怕欠别人人情的。自己儿子把人家孩子给弄伤,还是个优秀的学习成绩年级第一的孩子,就算安承泽完全不会有后遗症,这个学期的课也是要耽误的,这可真是压在石磊心头的一桩愧事。
尤其这孩子还是单亲家庭,柳茹又那么要强,孩子又这么瘦弱……这一点点的愧疚心在安承泽的运作下,只怕会膨胀成压在石磊心中的大石头。
现阶段还用不上这点愧疚心,毕竟他只有小学,不过将来么,倒是能借着石磊的手行一些方便之事。
一点小伤,还了石毅毁容的债,又捞到未来的实惠,安承泽相当满意。就是这笔账算得相当糊涂,到底谁欠谁完全说不清楚。不过既然安承泽觉得这债已经平了,那就平了!
石毅耷拉着脑袋站在安承泽的病床前,石磊这个身高一米九的汉子耷拉着脑袋站在柳茹面前,一大一小两只斗败的公鸡如出一辙,让安承泽十分想笑。
可是他还不能笑,他瞧了石毅一眼,身子不能动,头却有些害怕地往柳茹怀里蹭了蹭。柳茹纵是明知道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石毅也只是一时失手,而且现在孩子也没事了,却也怒了。
她是个母亲,而石磊是个父亲。
纵然他在建省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柳茹这个小人物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却依旧无法阻止一个母亲的愤怒。
“石师长,”柳茹冷冷地开口,“石毅还只是个孩子,男孩子小时候调皮一些都是正常的,小孩子打架大人也不宜插手。可是我想问,石毅那把刀,是怎么回事?大人用着尚且危险的刀,怎么能出现在孩子手里!”
“这个……”石磊抓了抓脑袋,面对语气很淡可是气势完全不输他的强硬女子说不出话,憋了半天一巴掌拍在石毅后背上,“你小子敢偷你爸的刀!”
石毅被拍了个激灵,怒视石磊,TMD前两天过生日是谁把那刀塞他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CP石毅,上辈子被坑,这辈子被坑的更惨。
☆、第 3 章
可惜石土匪的家中一向是奉行下级服从上级,儿子服从老子的原则,石毅作为全家地位最低那个,在打不过老子的情况下,是明知道命令有错误接受命令就是送死也不能反抗的。于是他一咬牙,对着柳茹用力一鞠躬,大声说:“阿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同学,不该偷我爸的刀,更不应该拿刀吓唬同学!要不……要不你也砍我一刀吧!”
柳茹:“……”
在得到安承泽无碍的消息后,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现在算账主要也是希望自己儿子以后不要再被欺负。当母亲的,尤其是有个像安承泽这么要强省心的孩子,知道他在学校被欺负也默默忍着不回家找家长做主,柳茹想想都觉得心酸。小泽是个听话的孩子,之前郊区小学时,脚冻得每晚回家针刺般疼痛他都不说一声,因为他知道转学不容易,借读费对他们家来说是很大的负担。柳茹所在的厂子效益不好,经常拖欠工资,要不是她自己有点小手艺能赚些外快,两人只怕都要揭不开锅。
这次也是一样,孩子明明已经被欺负成这样,却因为不想给妈妈添麻烦闷声不响的,柳茹掉下来了。
不过她向来好强,就算要哭也不能在这两块混石头面前哭。就算石磊在建省跺跺脚就能震踏一块地,她也要为孩子争出个头来。柳茹是一片爱子之心才去质问石磊的,可是眼前这情形却让她担心起石毅了。她不傻,石毅表现那么明显柳茹怎么看不出来这孩子在咬牙背黑锅,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爸,难怪这孩子要欺负别人呢,家学渊源。
可是别人的教育方式,不是她能过问的。现在小泽没事,她也不好咄咄逼人,尤其还是个把所有错都揽下的毛绒绒的孩子。
柳茹瞪了石磊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说:“小泽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可是石毅,既然你愿意承担责任,那阿姨问你,你以后还会不会欺负小泽?”
她认认真真地平视着石毅,像对待个大人一样与他谈话,石毅只觉得得到无比的重视,顿时用力点头道:“他以后就是我罩着的,谁要是敢欺负安承泽,打不死他!”
柳茹:“……”
虽然自己儿子以后不会被欺负了,可是她又担心别人家孩子了肿么破?
至于石毅,此时他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安承泽,本来就瘦弱的孩子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显得更加瘦小,像个无害的小动物一样。顿时石毅也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分了,他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像个爷们儿一样拍拍安承泽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就算你不帮我写作业不给我抄卷子,我也罩着你。”
安承泽柳茹:“……”
石磊一声暴喝:“臭小子敢情你以前的作业和成绩都抄出来的,我说你上次怎么一下子考那么差呢!跑、你还敢跑?给我回来,揍不死你!”
安承泽在石毅一片痛嚎中耸耸肩,完全不同情石毅。见过出卖别人的,没见过卖自己卖得这么顺溜的人,他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石磊自然是承担了安承泽所有医药费,不过他本身就没什么大碍,也不需要住太长时间院,没什么危险后就回家休养了,柳茹也不是讹人的人,石磊根本没掏多少钱。
这下子石磊就更不好意思了,尤其在打听到安承泽成绩年级第一这次还要耽误一个多月课后就更内疚,在买一堆礼品去看望过安承泽那间条件极差的棚户房后,内疚铺满了他铁汉子的心。石磊一内疚,就更不可能放过石毅这个惹祸精,顿时拎起他,勒令他这段时间必须认真学习,每天拿着笔记去给安承泽补课,一定要学出年级第一的水平和风采了,绝对不能让人家这么优秀的孩子因为石毅而成绩下降。
石毅:“……”
请问除了年级第一,谁能学出第一的风采,倒数第一吗?
于是这段时间,老师和同学惊奇地发现孩子王石毅居然开始学习了,每天咬着笔杆瞪大眼睛听老师讲课,并且发动他所有小弟一起记笔记,誓要将老师上课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就连他的作业这段时间都恢复了狗爬字,而不是一看便是别人帮着写的。
前者是石毅自己本身不想耽误安承泽,后者么……是被他老子压着写的!
石磊作为建省驻军的师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部队里的,本来有老婆的时候石毅还有人管,后来老婆耐不住独守空闺的寂寞在石毅五岁时就寻找真爱去了,丢下石磊个大男人照顾熊孩子。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对象,只是大男人带着孩子,石磊本身要求还高,专门喜欢华国传统的女性,什么温婉、可人、坚强、忠贞……抱歉,世界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人。
石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托儿所渡过的,晚上回家有勤务兵给做饭,接触的也都是大老爷们儿,成绩能好才怪,石磊本人也一直不知道他儿子已经成省小的一害了。这次东窗事发,让他下了狠心,请了长假每天揪着儿子写作业,然后十分忧伤地发现儿子那手狗爬字啊,居然和他的一样难看!
石师长发了狠,石毅的日子不好过。最初本打算每天晚上去慰问伤员安承泽的,后来只能改成周末写完作业再去。安承泽受伤第二个星期日,石毅被石磊压着再一次来到安承泽的破房子。柳茹之前为了照顾安承泽请了一段时间假,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自理了,柳茹便在单位的催促下担心地上班去了。
柳茹是注定要下岗的,曾经被认为是铁饭碗的国有企业破产给一些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然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是个机遇。而在上辈子,柳茹刚刚卖了老宅拿出全部积蓄为石毅治脸时,又遭到了破产的灭顶之灾,这让她一蹶不振,短时间内苍老许多,实在无法继续在建省生活,这才带着安承泽去京市寻个出路,结果遇到了安穆阳。
安承泽拿着笔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制定这之后的计划。这一次不仅没有酿成大错,更是赚到石磊的愧疚。安承泽早已不是自尊心强到认为旁人的好意都是施舍的中二少年了,石磊能够同情他们,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建省作为华国率先发现的几个省份,国企整顿后,棚户区改建就要提上日程了。其实九十年代初棚户区改建住户并不能拿到太多补偿,但建省这一次政策不同,每个住户除了能够得到对应平米的楼房居住外,还能得到一笔钱,是国家大力支持的。可惜这是一次失败的改建,因为那个坑爹的省长将这块地盖了高层小区,一切只为了政绩。可在这个人们购买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盖小区简直就是坑爹坑娘,赔的鲜血淋漓,致使棚户区改建的进展也停滞下来,建省财政空虚,直到十年后才重新开始改建城市。
而那片小区,在十年内成了不折不扣的鬼屋,就连当初分到房子的住户都不愿意去住,每年物业费和电梯使用费真不是老百姓能承受的,最后开发商被逼得跳楼。直到十年后,建省经济繁荣起来,城市建设也提上日程,人们手里都有了钱,这片城市中心地段的小区就变得寸土寸金,一年比一年难买。
现在安承泽正面临着一个抉择——棚户区改建时,是要钱还是要房。如果不要房,他们家可以得到比起要房子多很多的一笔赔偿款,能够作为创业资金。可如果要房,十年、二十年后,这房子的价格会成百倍的上升。
换成其他人可能要踟蹰了,不过安承泽没有犹豫太久。成百倍又怎么样呢?十年的时间,如果运作的好,足够他用那笔钱变成这片小区的业主!在房价提升之前一年,建省有一段最黑暗的时期,为了填补财政空缺,政府几乎是在用白菜价卖这片砸在手里的楼群,一个港市来的商人将楼区买下,一年后赚了个满盘。
尽管前生已经将安家那群混蛋给教训了个遍,但这不代表安承泽能够解气,他向来都是恩怨分明的。就算报了仇,也无法补偿他那些年受的苦,更无法补偿柳茹这么些年的苦。今生,他依旧不会放过安家。
前生他用忍辱负重卑躬屈膝换来机会,最后即使成为人生赢家也是有过一段卧薪尝胆的日子,这辈子他可不想走老路。安家一定是要进的,可是他要从一开始就以一种超然的姿态进去藐视他们,以强势的手段收购安家,那么资本的累积就是必须的。
正在思考时,石毅被石磊压着来了。安承泽不慌不忙地将那页写满英文商业术语的作业纸翻过去,用工整的笔迹在纸上写下课本上的题目。
石毅走进门,放下手里的水果补品,板着脸坐到安承泽床边说:“我是来给你补课的!”
安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