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之禀站起身,“臣附议。”他改变了自己一开始的立场,在朝上重之禀和林炳承的政见时有相左,没有想到这回却变得如此一致,赵恒煦暗暗的打量了一下重之禀,上辈子他可是坚持要查找凶手、让真凶绳之以法的,难道因为他的重生,重之禀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两位丞相都已经附议,其他人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也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一连串的附议,就连在那儿装茶杯的赵奕旃都附议了一下,垂着眼、睫毛在眼睛下投下晦暗的阴影,惨白的肤色在烛光下尤显得青白,宽大的袍子遮住紧紧握着的、指节泛白的手。
赵恒煦没有立刻说话,沉默的坐在那儿眼睛看着一个方向,久久的,久到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新皇的残暴、没有耐性那是出了名的,在场的人都以为新皇只是在酝酿愤怒,越是沉默就越是愤怒,越是愤怒就越是不可理喻。
☆、第五章
上辈子赵恒煦就是这样,追究凶手,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在绷紧了神经的京城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官员人人自危、百姓战战兢兢,而赵恒煦的威信越来越低,他一开始就给百姓、世家树立了一个残暴嗜杀的形象,以至于后来被赵奕旃有机可趁。
刺杀追查到后来,牵涉到的人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仅仅是旧帝的旧臣,跟着赵恒煦南征北战的人也被查出牵扯其中,人数还不少。那时候赵恒煦一下子被愤怒、欺骗、背叛的情绪所包围,菜市口的地是干的,但是流放之地的冤魂一日比一日多,就连杜堇容也被迁怒贬至凉州。
到最后,刺杀也没有找到真凶,不了了之,赵奕旃的形象大打折扣,反而让更多的人另辟蹊径,投到赵奕旃那边,企图改朝换代,换一个让他们都觉得好控制的皇帝。赵恒煦嗤笑,赵奕旃就是一只阴险的狼,与他谋皮,是成不了狈的。视线转到邓胜的干吧老脸上,脸色有着事件不成功的灰败,眼皮无神的耷拉着,看似痛心疾首其实另有预谋,赵恒煦瞥了一眼,特别是他那双起了皮子的老爪子,藏在宽大的衣袍内,紧紧的握成拳头,这点倒是和赵奕旃十分的相像。
一直到赵奕旃谋反失败,赵恒煦才知道中秋夜宴的刺杀是赵奕旃和邓胜一手策划,早在赵恒煦进京之前,赵奕旃就和邓胜这老匹夫勾搭上了,赵奕旃就顺便勾搭了人家的宝贝孙女。要不是赵恒煦手握重兵驻扎在皇城根,现在皇帝是谁还不一定呢。
在烛光下,赵恒煦弯起了嘴角,只是一瞬间,让一直畏缩在位置上、偷眼观察着注视着他的赵奕旃心中一跳,恨不得揉揉眼,以为自己是错觉。
就在众人等待着皇帝的决定的时候,赵恒煦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御书房,元宝一溜烟小跑的跟在皇帝的身后,离开前向专门负责管理打扫御书房的大太监银宝使了个眼色,银宝是元宝带出来的徒弟,其实年纪要比元包大。年近三十,三角眼、吊梢眉、一字唇、颧骨高,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但人不可貌相,银宝的嘴巴相当的严实,办事果断狠辣,软硬不吃,金钱美女不要,上辈子元宝卸任后就是银宝当的总管太监,可见其能力很受赵恒煦的认可和喜爱。
银宝一字唇上嘴唇往上一掀,露出的牙齿在光影的作用下显得很森冷,让人无端端的想到地狱的鬼差,刻薄阴森,“烦劳诸位在此小候,陛下马上会来的。”至于陛下骑得马走得是慢是快,就不是他一个当奴才的可以说得准的。说完话,一众小太监、小宫女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一一摆放好,看茶水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够提神醒脑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也是提神醒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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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外一片平静,赵恒煦手放在殿门上闭着眼睛,脑海中就出现了杜堇容安静的坐在长塌上,垂着头认真的看着书,安静祥和、美好,他怕,怕自己一打开门现实会告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自己只是那个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
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中仿佛带着杜堇容身上清新自然的味道。赵恒煦手上用力,门缓缓而开,细密柔和的光瞬间撕破黑暗,照亮了赵恒煦的心。
赵恒煦走得很稳,很慢,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对面的人。杜堇容坐在炕桌旁,手撑着头睡了,安静美好,让人不忍打扰。微垂着头,露出侧劲白皙优美的弧度,往下,稍微扯开的领口能够看见性感的锁骨,一指宽的腰封勾勒出柔韧的腰身,赵恒煦皱眉,杜堇容现在怎么可以还穿戴得如此紧,太不好了。笔直的双腿包裹在藏青色的裤子中,一双长靴细密的贴合在小腿上显得长腿更加的修长。普通的侍卫服,穿在杜堇容的身上,一点儿都不显得老气,禁欲的味道勾得人心神荡漾。太美了,太诱惑了,赵恒煦不自觉的摸摸鼻子,诡异的觉得那儿应该挂着一条红色的线条,还好没有。
太诱人了,让人血脉喷张,当了几十年和尚的赵恒煦彻底的不想吃素了,上辈子自从杜堇容死后,他就没有碰过任何人。胯下的小赵只是因为看到杜堇容就精神奕奕,丢人啊!
动作轻柔的解开杜堇容的腰封,霎时,杜堇容戒备的睁开眼,眼睛中充满了煞气,反而给柔美增加了英气,更加吸引人了。当视线触及到面色阴沉的赵恒煦时,煞气消失无踪,四散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明亮黝黑的双眼中,弥漫着看不懂的情绪,隐忍的、小心翼翼的、背后藏着不敢表露的爱慕,纷纷扰扰的纠缠在一起,让人捉摸不透、分析不清。
赵恒煦着迷的看着这双眼睛,阴沉着脸绝对不是因为迁怒或者还烦恼着皇后的死,他只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杜堇容,心心念念了三十多年的人终于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激动、他害怕、他喜悦、他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够做到绝对的冷静,不因为太久的不见而失了分寸伤害到杜堇容。
也许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比如福宁殿是明亮而温暖的,三神山互字的香炉里点着柔软的暖香,闻起来有着淡淡的甜橙香味、混合着朦胧的香柠的甜酸味道,十分好闻,就像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在杜堇容身边,他的心也有了归宿,甜蜜中还夹着些不为人知的酸涩。除此之外,杜堇容也没有就着细微的光看《知味记》提神,反而靠在炕桌上,在八宝琉璃灯明亮但不刺目的光线下,浅浅的睡着,琉璃灯柔和的光给杜堇容镀了层朦胧的光,让他显得那样不真实。
赵恒煦恍惚了一下,心也漏跳了一拍,手上的动作突然着急了起来,一把撤掉杜堇容的腰封,双手向上,顺着杜堇容的肩头往下一推,藏青色的侍卫服就半挂在杜堇容的身上,顿时,儒雅端方、温和守礼的外表添加了魅惑妩媚,微微侧着的头,扯动出脖颈处暧昧的弧线,白皙晶莹的皮肤下可以看到生命流动的暗河,赵恒煦情不自禁的低头,凑到杜堇容的颈项间,轻嗅,柔和的、舒心的味道,有多少年没有闻到了。
赵恒煦一下子沉迷其中,脸贴在杜堇容的脖子上,隔着皮肤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跳动,规律、有力,赵恒煦简直想哭,眨了眨眼,低头在脉搏处印下一个吻,感受到细腻的肌肤柔嫩而让人痴迷,顺着脖子往上,含住他小巧饱满的耳垂,舌头挑逗着小巧的它,间或用牙齿轻轻的咬着,口感真好啊。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轻微的颤栗,赵恒煦嘴角浮上一抹坏笑,松开小巧的耳垂,往他的耳蜗里吹上一口气,温热的潮湿的气体让杜堇容一哆嗦,头更加往一边侧,赵恒煦抬起身就看到杜堇容的侧脸,长而卷曲的睫毛轻微的抖动着,挺翘的鼻子下是饱满莹润的双唇,双唇没有闭拢,细微的开合着留出一道引人窥探的缝隙。
赵恒煦看了,也是这么做了,用自己的双唇、牙齿、舌头去探索杜堇容口舌中的秘密,从一开始的被霸道的索取到后来主动的去迎合,暧昧的水渍声,时而低缓、时而急促的喘息声,让人浮想联翩。等两人分开,一条长长的银丝连接着二人的嘴唇,在八宝琉璃灯的灯光下泛着水润的色泽,“啪”细微的断裂声惊醒了二人在空中纠缠的目光,杜堇容垂下眼,脸上有着隐忍的害羞。
“呵呵。”低沉的、愉悦的笑声从赵恒煦的胸腔间发出,带动着他身周的空气也快乐的抖动了起来。
赵恒煦伸出手抬起杜堇容的下巴,逼迫对方抬起眼看着自己。真美,清亮的眸子带上情欲的色泽,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赵恒煦低下头,杜堇容顺势闭上眼睛,他在杜堇容的右眼皮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吻顺着杜堇容的脸颊、越过下颚、滑过脖颈,双手也没有闲着,左手探进杜堇容的衣领,指尖感受着紧致柔韧、富有弹性的肌肤,躬下身吻落在性感的锁骨上,在锁骨上留恋了一会儿就来到形状完美的胸肌上,一颗红豆颤巍巍的空气中慢慢的挺立,赵恒煦伸出舌头蜻蜓点水一般的添了一下,得到了对方更加颤栗的反应以及从轻启的双唇中流泻出来的短暂呻吟。
并没有在红豆上过多的留恋,赵恒煦蹲下身,吻放过肚脐眼来到凸起的小腹上,虔诚的、带着浓浓的不是情色的爱意,赵恒煦在杜堇容的小腹上烙下一个吻,那么郑重。
双臂环上杜堇容的腰身,耳朵贴在杜堇容隆起的小腹上,仿佛能够透过肚皮听到血脉相连的声音,这一刻世界静了,赵恒煦刚才还激昂的情绪得到了平复。小赵就没有那么好了,变得蔫头耷脑,要是有一杆烟枪,和尚小赵一定悲怆的吸上一口,脸上有着不得不放弃的无奈。
在赵恒煦没有看到的地方,杜堇容放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收进,脸颊上暧昧的红色褪尽,垂着的眼、长而翘的睫毛投下一片弯月的阴影,看不见、看不清任何情绪,他在想什么?就连现在和他最亲密的赵恒煦大概也不知道。
☆、第六章
赵恒煦本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也许是兴奋、也许是不安,种种的情绪纷至沓来,总会影响自己的睡眠。但是,当他躺在杜堇容的身边,鼻尖萦绕着对方清新自然的味道,手环绕在他的腰上,指尖能够清晰的触碰到他细腻的肌肤,爱不释手的肉体,让赵恒煦安睡到天明。
睁开眼,瞬间从迷蒙的睡意中清醒,帐子内还是昏暗的,眼前如同隔着一层纱,朦胧的看着杜堇容,敞开的领口露出胸膛上细腻柔韧的肌肤,诱人的红豆在白色的里衣里若隐若现,喉头不自觉的动了一下,赵恒煦强迫自己挪开眼睛。他发过誓,不能够做违背杜堇容意志的事情,不强迫他做任何事,在杜堇容没有真心的接纳他之前,赵恒煦决定还是忍忍,得了一时的快意、失了一辈子的幸福,不值得,更何况……赵恒煦眼神温柔的挪到杜堇容的腹部,那儿孕育着连接二人血脉的生命,他还那么弱小,禁不起任何折腾,包括他的父母亲密的接触。
深呼吸,赵恒煦闭着眼,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
殿内传来细微的声音,候在殿外的采薇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赵恒煦小幅度的掀开帷幔、轻手轻脚的到了外殿的时候,采薇已经带着人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的走了进来。
主子的变化,做贴身奴才的看得最是清楚,他们不敢妄加猜测主子的心意,可是可以根据一举一动的变化来安排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采薇这点就做得很好,她看出了赵恒煦对杜堇容的不同,和以前不一样了,主子动作间带出来的爱护、宠溺是骗不了人的。看,主子醒了,那么小心翼翼的,主子身后的帷幔根本就看不出掀动的痕迹,内殿静静的,显然另外一人还在睡。
主子如此珍而重之,做侍婢的就格外的小心,安静得连呼吸仿佛都不存在了。
赵恒煦身边有四个大宫女,采薇、采撷、采芹、采桑,采薇和采撷是四人中最得力的,尤以采薇最好。
“采薇、采撷。”
“喏。”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神情,只是采薇做起来更加端庄大方,采撷就显得有些木讷、空乏,别看采撷做什么都是中规中矩的,失了灵性,但是中规中矩的人做起事来更好,心思简单,以目标为目标。
“以后你们就跟着杜公子。”
“喏。”
看不出二人有任何的不满和疑惑,倒是四采带着的二等宫女中有人露出了异样的神情,她们在赵恒煦的眼中毫无存在感的,有和无没有什么区别,帝王还没有事事都要顾及到、为了小人物的一个神情而重视的地步,倒是性子活泼些的采桑看到了,偷偷的瞪了眼那个二等宫女,二等宫女八人中有四人是太后送的,就是没有规矩。
一只脚刚跨出殿门,赵恒煦招手,“采薇,点一些安神舒缓的香,让白芷在殿外候着。”
“喏。”采薇趋步上前,垂首应诺。
出了福宁殿正殿,赵恒煦带着元宝去了福宁殿的偏殿也是赵恒煦的内书房,殿外早有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却穿着侍卫服装的二十七八岁的瘦弱青年等着。
“微臣武善终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瘦弱青年看到赵恒煦前来,低头弯腰、小步快走到赵恒煦身前恭敬行礼。
“平身。”
“谢陛下。”
武善终并不是他本来的姓名,只使用的时间长了,连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都忘记了。诸王混战的时候,武善终一家就活了他一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书生勒紧裤腰带带着一把破菜刀投靠了赵恒煦,改名字善终,连着姓听起来也就成了无善终,他走这条路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到老死。
书房是元宝和银宝带着人按照赵恒煦的喜好收拾出来的,西边靠窗的地方放置着一张琴,琴旁边是个大肚白瓷的鱼缸,鱼缸内几尾红色的金鱼优哉游哉的游着,窗户开着,可以看到廊檐外高大的石榴树,现在正值石榴挂果的时候,肚儿圆圆的石榴朴素但是饱满的挂在枝头,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
现在还留在枝头上的,也就是给皇帝看个热闹,挑出来都是饱满红艳的。
“火光霞焰榴实繁,婀娜俏姿枝上悬。红腮笑破新月满,疑是仙境现人间。”赵恒煦兴之所至的在纸上写了这么四句,笔画流畅潇洒、横平竖直间又带着杀伐果断,将婀娜的石榴红腮弄得和要上战场的巾帼女将一般,少了那份柔美,多了一份豪气,赵恒煦自嘲的摇摇头,扔掉了笔,他果然做不了无病呻吟强说愁的文人。
掀起下摆盘腿坐到琴后,拿出鱼食往鱼缸里扔了一些,金鱼就跟饿疯了一样扑向鱼食,衬着红色的身躯在清澈的水中显得杀气腾腾的,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的样的宠物。
“善终,坐。”
赵恒煦的心情显得很好,升官发财死老婆,三个月来赵恒煦算是经历个遍,死了“老婆”的皇帝有资格悲伤,所以未来三天的早朝都免了。摆摆手,示意武善终坐,赵恒煦还好心情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个单调乏味的音节,他并不会弹琴,摆出来只是附庸一下风雅罢了。
元宝动作迅速的拿来一张小杌子,武善终激动的屈膝跪地,双手拱于地,左手按在右手上,用着这段时间刚学会的礼节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能够得到帝王的赐座,是多么大的荣耀,他拿着把菜刀离开家乡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感激涕零的虚坐在小杌子上,武善终一脸的激动遮都遮不住。
“密卫人多手杂,办事不够严密,信息过于混杂,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有心人的密折都送到朕的案头上了,你这个密卫首领都做了些什么?被京城的繁华迷昏了眼?”赵恒煦随意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平淡的音调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撼人。
武善终一下子额头冒汗,背上一片寒凉,双腿一曲人就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微臣该死,未料到密卫会被人利用,请陛下责罚。”咬着牙,尽力的把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武善终屏住呼吸,后脖子凉飕飕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脑海中浮现陛下对做事不力者的惩罚,武善终就害怕不已。
赵恒煦淡淡的看了眼武善终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