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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城生长日志 作者:黑糖煮酸梅

    维克多是肉搏系的恶魔,知识、记忆与智力依附着灵魂,力量却大部分与**挂钩。他已经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在最佳角度上挥出最优的一拳,曾经的谎言之蛇能无伤击碎一把骨镰,现在的维克多不行。他从漫长的死亡中才刚逃脱不久,那伴随了他数千年、吞噬无数强者、一路祭炼上来的本体,如今正在深渊深处,被当成深渊与主物质位面之间通道的支点。

    “感谢提醒?”维克多耸了耸肩,“别担心,拆完你之后我会好好包扎的。”

    他的皮肉正在飞快地愈合,恶魔有着很强的自愈能力。但敌人一样是恶魔,一位没有被深渊放逐、正位于深渊当中的恶魔领主。骨镰的伤口固然比维克多更大,然而长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要想拼消耗,绝对拼不过。

    “你对没命王阿刻也这样虚张声势么?”苍白的安蒙嗬嗬怪笑,“谎言之蛇,你的确曾是个传奇,但你已经退场了,死掉的传奇应该好好死——或者被死亡的掌管者收割。”

    “瞧你说的,就仗着天界已经没了,那位死亡之神不会跟你讨要版权是吧?”维克多咂了咂舌,躲避着另一波攻击,“顺带一提,上一个说我已经过时的那位仁兄,现在一片都不剩啦。”

    “怒角赛门没有脑子,它死于空间乱流。”收割者不屑道,“在绝对的力量前,小聪明毫无用处。谎言之虫维克多,你以为还能在深渊当中胜过我,就凭你这被深渊放逐的孱弱身躯?”

    “绝对的力量,噗嗤,啊,真是抱歉,我很久没听到这么荒唐的笑话。”维克多笑了起来,“另外……显然不止凭我啊。”

    长刀下劈。

    收割者安蒙有很多只手,有很多双眼睛,但它只有一个灵魂,一个脑子——当然,骷髅架子里没热腾腾的大脑,只是个比方,意会就好。当它把大部分精力用来对付曾经的老同事,拿来对付另一个敌人的精力,就不会很多。

    塔砂长着恶魔的角,长着恶魔的翅膀与龙的利爪,她的气息混杂,即不像恶魔也不像龙,恰如某些高等缝合生物的模样。即便她曾开口,即便她完全没露出从属于维克多的迹象,在苍白的安蒙心中,她依然是维克多的附庸打手。

    不如说,正因为塔砂曾自然地开口并且一副不像傀儡的模样,收割者才将她视作维克多的某种障眼法。哪怕嘴上说着谎言之蛇已经退场,这位老同事对他本身的警惕,其实一点都不少。

    “你看,跟我组队是大有好处的。”维克多在与塔砂的链接中开玩笑道,“与我这样引人注目的恶魔在一起,即使你有着绝色美貌,也要排在我后面呀。”

    “是啊。”塔砂回答,“有多少人能比你更自带嘲讽呢。”

    长刀抓住了小小的破绽,它劈落下来。在收割者安蒙觉察到并企图救场的时候,维克多的拳头同时落下。

    塔砂与维克多根本不需要开口,根本不需要眼神交汇或什么暗号,契约与重塑身体时的紧密联系让他们心念相通。有着三头六臂的敌人并不可怕,他们在同一时间有着对方的眼睛,有着对方的耳朵。他们有两具躯体、两套感官、两颗大脑,同时又浑然一体。

    两个角度看到的波纹在他们脑中汇聚,勾画出隐形敌人的立体图像。战术的商讨在一秒钟内就能够完成,精神的交流无比快速,无比隐秘。长刀与拳头一正一反,精准地击中了同一个位置,在那山一样高的骸骨之躯中,有一个地方相当狭窄,如同沙漏的腰身。

    连接头颅与身躯的那一截颈骨。

    长刀砍上了无色的骨骼,拳头重击上咽喉,正反两股相同力道冲撞的刹那,收割者安蒙一时间动弹不得,隐形骨骼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薄雾,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得手了。

    但是……

    被击中的颈骨,只出现了小小的裂纹。

    看上去只是骷髅的不死系恶魔也会死,只要存在于颅骨中的魂火被熄灭,或者离开身体。但是显然,敌人们都知道这个弱点,收割者安蒙本身更知道。它最最弱的颈骨,被保护得最好。

    塔砂与维克多一击即走,他们在攻击落实的那一刻便开始准备退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维克多翻身一跃而下,塔砂振翅一飞冲天,堪堪躲过两只能将他们一刀两断的骨镰。

    在他们躲开的时候,他们造成的小小裂缝,已经愈合了。

    “这就是你们的底气?这就是你们深入深渊的仰仗?”收割者安蒙轰隆隆地说,“就凭——你们?”

    它的攻击密密麻麻,大开大合。在确信对方根本破除不了防御的时刻,它放弃了回防,开始一味攻击。维克多和塔砂身上开始出现伤口,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

    真吵。塔砂想。

    “因为体积大啊。”维克多在链接中回答。

    “为什么深渊的造物都这么大?”塔砂叹气道。他们围绕着收割者安蒙攻击的样子,简直像两只雀鸟进攻棕熊。

    “因为‘地大物博’嘛。”维克多又一次滥用成语,“地方这么大,不长白不长,大家就随便长长。”

    “我开始讨厌这种一刀切不完的肉了。”塔砂说。

    “肉?太抬举它了吧,只是骨头而已,二两肉都刮不下来,只能炖汤喝。”维克多笑道,“不过骨头就是骨头,再怎么巨大,有砧板和刀就够了。”

    “是啊。”塔砂也笑了,“麻烦你当一下砧板。”

    “收到!”维克多说。

    他迎了上去。

    维克多不会飞,但他能弹跳得非常高,而收割者的骨架上有太多落脚点。他踏着突出的骨刺,躲闪着落下的骨镰,像一只冒着冰雹攀登峭壁的山羊。最精湛的技艺也躲不开所有骨镰,一刀命中后背,瞬间击碎了层层防护法术,伤口深可见骨。等他快要到达终点,另一把骨镰当头劈下,避无可避。

    他伸出左手,接住了刀。

    用谎言之蛇的真身来对抗的话,还有可能只是流血,但这只是重塑了才几年的身躯。骨镰与肉掌交接,轻而易举地下陷,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半截手臂落地。

    但骨镰也被偏移到了一边,它成为了维克多最后的支点,以此借力,他跃向安蒙的脑袋,那颗因为攻击和轻视而空门大开的头颅。

    维克多挥拳。

    空气中出现了小小的音爆声,最后那一小段距离,收割者对这一下直拳无能为力。它的白骨脑壳被击中,向相反方向倒去,细小的裂纹以维克多的拳头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像一张小小的蜘蛛网。

    可惜也仅限于此。

    收割者安蒙躲闪不了,本来也不打算躲闪,它方才已经确定了维克多的全力攻击根本破除不了它的防御,就像另一个人平淡无奇的破魔长刀。它在长刀上闻到熟悉而讨厌的气味,撒罗的祝福,但这么一点儿祝福之力对于一个山一样大的恶魔领主来说有什么用处?一粒米那么大的杀虫药,杀不掉大如房屋的蟑螂。

    它不担心,它不怕短暂的失利。于是当安蒙在维克多的攻击下向塔砂的方向倒去,它没有急于脱身。

    这很可能是苍白的安蒙这辈子做出的最坏决定。

    长刀的刀尖对准了安蒙的脑袋,如果巨大的收割者没有隐形,这场景看起来大概会很像用牙签去顶倒下的树,纯粹是螳臂当车。三米,两米,一米,眼看恶魔领主的厚脑壳就要将长刀折断,塔砂握刀的手动了。

    长刀出鞘。

    是的,这把锐利的长刀,又一次‘出鞘’了。

    一米开外的长刀,刀背上有反刃,刀面上有血槽与奇特的花纹——塔砂的每一把刀看上去都是这等模样,每一把刀都不太一样。这些年来地下城的居民们为塔砂打造了各种类型的长刀,工匠让刀尖更加锋利耐用,女巫为刀刃附毒,黑袍法师为长刀赋予各种诅咒,牧师在刀身书写破魔的符文……魔导技师们则别出心裁,制造了可能不该称作冷兵器的刀。

    就像狮鹫兵团的长盾与龙骑兵们的长qiang一样。

    作为刀,塔砂的这把长刀可以用,正如没子弹的qiang也能拼刺刀。然而这把长刀最重要的作用既不是砍杀也不是破魔,秘银与撒罗圣子的祝福聊胜于无,主要用于掩饰刀上的魔力波动。塔砂握着的长长刀柄内,密密麻麻的符文包裹着薄薄的夹层,夹层内全都是固化的魔石。出于坚固考虑,魔石储备量不多,无法支撑长期战斗。

    不过只是一击的话,绝对绰绰有余。

    长刀出鞘,刀尖蓦然变长。半透明的荧光衔接着刀尖,长达几米的光束冲出了一米多长的刀锋。与龙骑兵们的长qiang不同,这光束显得薄了许多,但薄薄光束中凝结的温度,半点都不比那些长qiang弱。

    不如说,这把为了执政官特别打造的兵器,要比龙骑兵的长qiang凶残许多。

    急速弹出的光刃,刺进了收割者安蒙的脑壳。

    没有裂缝,没有巨响,那真是个完美的小洞,像在鸡蛋上完美地钻孔。苍白的安蒙企图躲闪,可是维克多的拳头击中它,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击打虽然无法打破安蒙的脑袋,却足够让它无法逃离。正如同刚才塔砂与维克多说的那样,塔砂动刀,维克多暂且充当砧板。

    再大的骨头也是骨头。

    收割者的骨镰挥舞起来,显然不管不顾,哪怕会攻击到自己也要拍死两只雀鸟。可惜大恶魔长得如此大,在它的手与脑袋之间,有着近百米的距离。苍白的安蒙速度不慢,放在平时,近百米算不上多长的距离。但在塔砂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现在,百米就会天堑。

    塔砂只需要把刀刃下压就够了。

    长刀没柄而入,完全消失在了那个切开的孔洞当中。塔砂松开手,任由那带着高热与魔力的长刀穿透脑壳,进入中空的内腔,而后她向上爬升。他们在同时迅速撤离,塔砂起飞,维克多下落,这次不是为了躲避收割者安蒙的攻击,而是……

    轰隆!

    要让坚固的、能与大恶魔交战的长刀同时携带光刃效果,实在不太容易。坚固与稳定性,刀刃的力量与能持续的续航能力,彼此不能兼容,必须有所取舍。在塔砂的要求下,这把长刀强大但不稳定,坚固又一次性。

    既然不能长期使用,不如让它在时效之前造成最大的伤害吧。

    光刃弹出后一秒,那带来高热的魔力与符文开始剧烈地碰撞,失去全部稳定性,变成一场剧烈的爆炸。

    山一样大的骨架显现出踪迹,苍白的颜色在骨骼中乱跑,仿佛受伤的章鱼开始控制不住地变色。这具骷髅的三个方向都有半张脸,像很多具骨架被拼接在一起,又像地球传说里多面多手的凶神。那颗脑袋刚刚显形,便像一只被子弹击中一角的苹果,伴随着爆炸的声音,骨渣乱飞,魂火亦然。

    快要砍到维克多的骨镰,在半途上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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