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们伤心一段时间后,便能够打起精神继续生活下去吧,夏越心想,至于自己,从此就是云夏越了,未来得及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至少在这里,让他代替原来的云夏越,好好尽孝吧。
就在夏越收拾好心情,决定以云夏越的身份开始新生活时,云爹爹来看望他,顺便给他带来了个消息,让夏越一瞬间又凌乱了。
3、要成亲 ...
云爹爹其实每天都来看夏越。当年他怀着身子时太过操劳导致难产,身子受损,之后再没能怀上孩子,云老爷重情,也怜惜他为了云家付出太多,知道他从此不育也没有冷待,反而疼爱体贴尤甚之前,原本安排要取侍郎的事也被云老爷回绝,更是当着公公和公爹的面起誓今生只要他一人,绝不再取。云爹爹感动于丈夫的深情,越发的尽心操劳云家事务,而对独子,更是用心呵护严格教育,将孩子培养成了足以令云家自豪的翩翩佳公子。虽然儿子对继承云家表现得兴趣缺缺,但也懂事体贴,懂得适当为父亲分忧,忙季也常常给父亲帮忙,丈夫和公公、公爹都夸赞自己教出了个好儿子,云爹爹心里自然是欣慰的。
也因此,云夏越突然染上怪疾一睡三年,差点让云爹爹崩溃掉。不论是自己心里对宝贝儿子的心疼,还是对云家可能会失去唯一继承人的担忧,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三年来小病不断,本来因为难产受损的身子经此打击,几乎让二十年来的小心调理功亏一篑。若云夏越继续沉睡下去,搞不好云爹爹会先儿子一步撒手离去。
幸好,上天还是怜惜他们云家的,儿子总算是醒了过来,大夫也说了无甚大碍,只是身子很虚,还要慢慢调养,这些真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云爹爹看着儿子努力坐起来的样子,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
夏越看着眼前云爹爹脸上难掩的激动与微红的眼眶,这四天每天他来看自己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虽然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但是夏越知道,这个从此是他爹爹的男子心里是欣喜的。
是的,夏越在醒来当天就已经发现,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就再也感受不到他人的情绪了。可能那个异能是附着于身躯而不是灵魂的吧,所以他换了个壳子,那能力就不属于他了。
想起上一世临死前的念头,夏越都忍不住笑,自己果然还是非常懂得未雨绸缪的啊,这不,那异能果然就突然没了吧。虽然他也不需要再维持原本那个夏越的生活,可是总比变成一个不会看人脸色的白目要好啊。
云爹爹终于是不忍看夏越吃力,上前想帮着扶一把时,夏越已经自己挣扎坐起来了,他便拿过床边的软垫,拍了拍,塞到儿子后腰让他靠着,然后自己便在床边矮凳上坐下。
夏越看着这个爹爹,也许是因为身体里还残留着原主的一些情愫,他对云爹爹一直有一种亲近感,现在离近了看,更是觉得亲切,看对方眼眶还有些微红,便伸手安慰地握住对方。
这个人是自己现在的爹爹,是生下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人,等于就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对方怎么看都是个男人,不过夏越接受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自然得他自己都有些惊奇。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身体内一种本能所驱。不然?他要怎么解释他几乎对这个世界的设定一点抵触都没有?
跟这几天一样,云爹爹照例拉过夏越的手臂揉按,一边细细询问身体的恢复情况。夏越猜想,这具身体躺了三年肌肉都没有萎缩,应该全赖云爹爹每天不间断的按摩。
“爹爹不必担心,沈大夫不是也说了没有大碍么?只是手脚活动多了会有些酸痛,身子也没什么气力,慢慢调养就会好的。”
沈大夫说这些话时,云爹爹就在边上听着,他也明白自己有些过度担忧,儿子才醒过来四天,身体的恢复自然不可能一日千里,他都懂,可就是忍不住每天都来问同样的话,幸得儿子不嫌烦,总是温和地笑着一一作答,本该是当爹爹的照顾病中的儿子,却反倒要儿子小心安慰自己。
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真不应该的云爹爹也就放弃了再问相同的问题,只继续给夏越揉按肌肉,边调整心情开口:“是要慢慢调养,快不得,你也不要着急,爹知道你总躺床上不舒服,每天喝药针灸也不好受,你就忍忍,以后身子好了,就再也不用受这罪了。”
夏越忍不住笑了:“爹爹,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怕药苦就哭闹不肯喝的。”
云爹爹听着夏越颇为精神的声音,既然都能打趣自己了,想必心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难受,于是心下也宽慰了许多。
“是,你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就是喝药嫌苦你也没哭过几回,总想着不让我们担心。爹知道你体贴,不过这次你可别为了什么体贴勉强自己。虽然药该喝针该灸,觉得不适就千万别撑着,活动手脚适当就好,酸痛得厉害就别继续了,慢慢来,咱不急。”
夏越听着这几句满是关切的话语,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由于关节酸痛全身无力而产生的焦躁感被抚平了几分。他望着云爹爹温暖的眼神,心想也不知自己是几世修来的福,到哪里都有这样关心疼爱自己的亲人。
云爹爹将夏越的手臂与小腿都揉捏了一遍,又着人端来一碗蛋羹看着他喝下,想了想,才若无其事地把下人都遣出门,只留下爹儿两人。夏越是早就发现了爹爹有话要说,这时便乖乖坐好看向爹爹,静待他开口。
没有怎么踌躇,云爹爹拢了拢发,就看着夏越直接开口说道:“越儿,你这一病三年,一直没醒过来,家里请了最好的大夫,也无法确定你何时方能苏醒,又或者是……”
看着云爹爹说到这里顿住,夏越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感受到儿子安慰的云爹爹笑了笑,才又开口继续:“头一年你睡着,整个家里静得可怕,逢年过节都没甚欢笑;第二年,喂你些软烂的食物,你睡着也能自己嚼了咽下,我们才觉得有了些希望,日子不至于太难捱。可是到了今年你还是没醒,也不见什么好转的迹象,我们就有些撑不住了。大夫也说你若再睡到第四年就有些棘手了。你父亲硬撑着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不会比我好受。再加上到年关了,实在是受不了再过一个没有你的年,你祖爹爹就说,就算是老法子也干脆用上一用……”
云爹爹看着听得专注的夏越的脸,也许是觉得把责任推到公爹身上有些不厚道,他的脸上飘起了一抹红,咬了咬下唇,方才继续。
“虽然一开始是觉得不大妥,但想到也许你能醒来,我们就都同意了。于是就给你订了门亲事,成亲,冲喜。”
看着儿子瞬间睁圆的双眼,云爹爹心里实在有些讷讷。骆越基本是崇尚感情自由的,父爹包办的亲事近些年都极少见了,自家儿子条件又是极好的,怎么也该找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伴侣,而不是父爹塞给他的。何况还是沉睡了三年才醒来,突然听到自己被家里擅自定了亲,有了个素未谋面的夫郎,不情愿那是肯定的了。
只是,他们也不是慌不择路到随便找人给儿子冲喜的,虽然不需要过分讲究门当户对,生辰八字可都是好好对过的,对方的相貌人品也很不错,而且愿意冒着可能守寡的风险进他们云家的门,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虽然云家家大业大,但云家大少昏睡三年在胤城可是人人皆知,卿倌必须从一而终,成了亲后即使被休了也绝不能再与他人结亲,进了云家,搞不好就赔进去一辈子了。这云家大少若是冲喜后醒了自然好,若是熬不过去死了,新夫郎就得守寡,若是没死也不醒的话,新夫郎还是要守活寡,还得一直照顾一个瘫在床上的病人。即使云大少病倒之前再怎么丰神俊朗,病倒之后这般情形,也足以让所有卿倌却步了。
这种情况下,还愿意许进他们云家,愿意赌上自己一生去换一个云大少醒来的渺茫的可能,这样好的卿倌,不论结果如何,云家都万不能亏待了人家。
最重要的是,新夫郎进门之后第三天,云夏越真的醒过来了!
虽然因为新郎官昏睡着无法行礼,仪式没有举行,但新夫郎可是被云家的花轿抬进了门的,整个胤城都知道了。再加上不管是巧合还是冲喜真的有效,总之云夏越醒过来了,所以即使不情愿,这亲也是要成的。
云爹爹的意思就是,之前不得已没办仪式,只把人迎进门就完了,现在既然夏越醒了,事情也成定局了,那就要赶紧把仪式补了,礼成了,对人家也是个交待。
“爹爹也知道你不情愿,平白就取了个不认识的夫郎,但是咱们毕竟也不能过河拆桥啊。他进了门,就是你正夫郎了,就算没有夫夫情意,也要待人家好些,别让人家受了委屈。以后你再遇上真心喜欢的,就取回来做侍郎好了。”
夏越实在有些愣神,他这几天的经历未免太过丰富,突然被货车轧死了,突然来到一个男男结合生子的世界,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现在,突然又有了个老婆?虽然这里没有老婆这个说法,可是对他来说就是老婆。他好想昂头朝天吼上一句:还有什么,干脆点一并来了吧!
他对同性恋并不排斥,也有好几个圈中的朋友,就算是男人生子,虽然不明机理,他也毫无障碍地接受了。从了解到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时起,他就有了觉悟,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和一个男人成亲生子的吧。只是,他没想到这天居然来得这么快,且不说他还需要跟男人结婚的心理准备,单是跟陌生人成亲这一点,别说原主都可能不情愿,他这个只有恋爱自由观念的现代人更是对包办婚姻极度抵触的。
可是……听了爹爹的话,夏越自己也知道,这亲事不能退。如果只是订了亲,夏越还能挣扎一下,或是用需要熟悉熟悉培养感情当借口拖延时间,可人家既然进了门,官府那边肯定也就已经改了户籍,无论从习俗上还是律法上来说,这人都已经许给他,是他云夏越的夫郎了,他不能不认账。不仅要认账,还必须补上个风光的仪式,否则在外人看来,云家取夫郎是为了冲喜,目的达到了,云少爷也醒了,却连个仪式都不办,肯定就是嫌弃这个新夫郎了。过河拆桥知恩不报,在讲究恩情道义的骆越是要受鄙夷的,不只云家声誉会受损,对甘愿许进云家门的新夫郎的名节也是极大的伤害。就算不为云家,夏越也不忍心伤害那一个未曾谋面的卿倌。
总之,这夫郎是已经取了,仪式是要办定了,而且还要越快越好。夏越活动了一下始终有些酸痛的关节,想着站着行礼应该不会太难熬,不然仪式进行到一半新郎站不住可就难看了。
他看着云爹爹带了些歉意的脸,慢慢露出个安抚的微笑:“人家刚进门,爹爹别提什么侍郎,既然许给了我,我自然会好好待他。仪式是肯定要赶紧办的,爹爹您看决定在哪天?”
花轿抬着新夫郎进门那天已经是黄道吉日,补办仪式倒不必太讲究了,就算云爹爹说明天就办,夏越也不会吃惊的。至于侍郎什么的,现代人夏越表示他没有这个习惯啊。
果然云爹爹没有辜负夏越,看着儿子接受了,松了口气的他赶紧拍板:“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办了吧。”
4、成亲 ...
云爹爹办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夏越一觉醒来就看到宅子里已经大变样了。虽然他这几天都没出过房门,不过总不会一直都是这样到处挂着红缎纬帘的吧。
早上喝过一碗粥,活动了一会儿手脚之后,他就被请去净身沐浴了。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下水,之前都只能擦身,让习惯天天洗澡的夏越很有些不满。净身是要泡药浴,骆越的郎官成亲当日都要净身,有洗去沉疴邪气之意,是对新夫郎的尊重,当然也有些兴奋神经和壮阳的作用。不过夏越是用不上壮阳的那几味药了,大夫明说了,他这身子没恢复好不能圆房。夏越听了感觉有些略微妙,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可惜。
少了几味药,夏越泡的浴汤却是颜色很深的褐色,据说比普通新郎官泡的药浴深多了。小厮扶他慢慢坐进浴池时还小心给他解释,大夫在浴汤里加了些其他药,药名小厮没记住,不过听说都是调气活血舒筋活络的。夏越想了想,也知道大夫是为了自己能顺利行完礼,就遣了小厮到浴房外候着,时候够了再进来叫他。
骆越现在已是腊月中旬,早晨更是冷得不行,这样的天气泡着热热的药浴,夏越感觉舒服极了。浴汤的气味并不浓烈,是淡淡的木香,很好闻。夏越一边在浴汤里揉捏自己的肌肉,一边环视着自家的大浴房,边看边嘀咕:知道云家是大户,有浴池是不奇怪,可是泡个药浴居然也用浴池,未免有些浪费吧。夏越觉得用木桶或是浴盆就够了,不过,到底有几分心思是因为想尝试木桶洗澡,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半炷香后,小厮进来把夏越扶起来,穿戴齐整走出浴房时,夏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几天来一直缠着他的手脚酸痛感也消失了。就算知道只是暂时的,他也很惊喜药浴的效果。
有精神了,他就有点想四处转转,可又不知道能去哪儿。新房他肯定不能过去,布置完了之后要让新夫郎在里头等着的,他现在过去就坏了礼数了。说起来,他今天才知道睡了好几天的居然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云夏越昏睡之后,家里将他移到了通风透气更好的东厢。夏越看到自己睡的是拔步床,便以为那是自己的房间,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他特地搬进去的。
说到拔步床,刚刚往浴房走时他就看到了家仆扛着一张大大的拔步床穿过庭院,看起来比他这几日睡的那张还要大,小厮说那是他成亲的新床。夏越差点就想过去围观了,拔步床又称千工床,听就知道绝对不是几日可以完成的。他这亲成得这么匆忙,就算从祖爹爹决定要给他冲喜那天算起,到今天都没有十天,这么点时间他家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么大一张新床的啊。
夏越再次为云家身为大户的底气感到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