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国腰带都被扯断了,耳畔油门轰轰,车又向着他们俩碾过来,小白龙居然还有空跟他笑了一个。
他察觉到腰后的异动,面孔骤然扭曲,“把枪放下!”
非警持枪射…杀罪犯,就算情况特殊,这小子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他怎么跟昭昭交代?
小白龙下了刘卫国的枪,眯缝着眼呼吸沉着,死死压在老丈人的腰…臀上定肘定位,护着刘卫国除了脑袋之外最要命的脏器物…件儿,一张脸在车轱辘扬起的尘土里俊得白皙透亮,砰一枪射爆了太子爷的车后胎!
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杀人。
太子爷的车高速之下失衡侧翻,在小土坡上打了个转,擦着俩人的头皮甩出去,车灯闪闪灭灭,人昏在驾驶座上,让方向盘挤断几根肋条骨,戳穿了右肺。
上一回玩命,有他那位司令员父亲救场,只烧毁了他半张脸。
这一回蔺严在那儿绊着人,屋外蹲的技术员又拿设备屏蔽掉电话信号。
太子爷彻底栽了。
湖边经过激烈交战,金三角和太子爷的人马被全数抓获,三死两重伤。
小白龙把枪双手交还,乖得跟什么似的,“叔,刚那枪可是您开的……”
刘卫国狠狠地咬牙,明明是你个小瘪三开的!老子就该把你送进监狱,好好学学规矩!
他提溜着垮了吧唧的裤子站起来,呵斥道,“把你皮带给我!”
这特么什么手劲儿,太糟践东西了!
别把我昭昭宝贝给抓坏了!
小白龙这样的类型,刘卫国真没对付过,皮糙肉厚耐搓磨,你扔我的上门礼那我明天乐呵呵再来,关键时刻还能挺身而出当个免费大保镖……其实和他们家那位混世小魔王,是天生的一对儿。
小白龙对刘昭的那份心意,像浸没海绵的温水,一点儿一点儿渗透了整个刘家,也淹没了刘卫国这个儿子奴的底线。
荔湖公园枪战的同时,刑厉坤徒手攀上气窗,手臂肌肉愤起,单臂吊起整个人九十公斤的体重。
抛扔球囊和出枪射击都是一瞬间的事儿,蹲守在地下室入口的绑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淋了一头一身的荧光粉,拍打摸枪的动作系数暴露,成了夜色里的活靶子。
那几个埋伏在大门外的兵王两脚踹折了门闩,暴吼着冲进来!
蔺严交给刑厉坤的这几个人,都是能以一敌五的杀手锏,在部队全能赛里互相咬杀的实力,对付几个绑匪绰绰有余。
刑厉坤把宋谨看得比命都重,那么双眼猩红凄苦愤怒的模样,离疯魔就差一步了。
蔺严能让宋谨出事儿么?就算是这次行动废了,他脱了这身绿皮,也绝对要把宋谨完好无缺地救回来。
还小外甥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刑厉坤这边的人上的都是药野猪的麻…醉枪,小指粗的针头足以扎穿冬天的衣服,甭管是楔到骨头还是扎进肌肉,都能瞬间撂翻人。
宽阔的废旧实验楼里枪声惨叫混在一起,桌上的玻璃仪器碎裂成渣,噼里啪啦地接连爆开。
宋谨隔着一道门都听得特别清楚。
他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呼吸颤抖,从混乱的声音中剥离自家爷们儿的动静,刑厉坤的呼吸、脚步和嘶吼,都透过铁门传过来,清晰地刺疼了他的耳膜。
宋谨手心还攥着刑厉坤指尖上的血,黏腻腥稠,带着硌人的水泥渣滓,是这个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留下的伤口。
林景熙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里的战况都如此激烈,那缉毒现场呢……
绑匪势颓,有脑子快的立刻就去开地下室的门,企图拿人质作要挟。
刑厉坤脖颈青筋滚动,抡着甩棍狠狠抽开了挡在前面的俩人,溅了满头满脸的血水,他后心大敞,防弹背心噗噗吃进去两颗子弹,高压带来剧烈的疼痛,却没能刹住他的脚步。
要开门的那人手直打秃噜,半天对不准锁眼儿,后颈挨了一甩棍极度后仰,几乎折断。
刑厉坤像一只暴怒护食的狮子,宽肩阔背抵着那扇铁门,是宋谨身前最牢固的堡垒、最坚硬的骨盾!
他和宋谨就隔着一扇门,手的温度炙烤后背,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于是更舍不得挪开寸步。
绑匪密集的弹雨朝着铁门射击,刑厉坤却分毫不让,这后面就是他的挚爱,是他一辈子看不腻宠不够的人,是他的家,是他最稀罕难舍的那份温存……爷们儿能走开吗?
就算子弹掀掉头壳,他也要撑住墙壁,僵死此处!
宋谨站在铁门后面,那一串硬脆的子弹声像在他胸膛心腹破出无数血口,撕心裂肺地疼直窜骨髓,他用力砸着铁门,声嘶力竭地哭喊,“坤儿!你让开!我在里面没事儿!”
“你让开!让开啊啊啊——”
林景熙僵在旁边,像一樽一碰即碎龟裂干涸的泥塑,他心里居然有一丝羡慕,至少这俩人还能同生共死……他和熊毅,还能见到最后一面吗?
刑厉坤敞露在防弹衣外头的大臂和腿,让子弹刮出了无数灼痕,有好几次子弹擦着耳朵楔进铁门,都会引起短暂的嗡鸣失聪。
再往左两寸,就是眉弓印堂,能直接轰出他的脑浆。
可这个天神一样的男人,依旧毫无惧色地站在那儿,黑暗里飙射出火一样灼烫疯狂的眼神,深深震慑住一帮刀口舔血的绑匪。
他们是惯犯,见过因为高额赎金放弃家属的,见过因为危险互相仇恨的,任何感情在利益和安危面前都成了废纸一张,唯有在刑厉坤和宋谨这儿,变成刀刺不穿、斧砍不破的铜墙铁壁。
宋谨在里头拼命撞门,指骨青肿指面搓烂,血沿着掌纹流入掌心,和刑厉坤的混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他几乎吼劈了嗓子,“刑厉坤!你他妈再不让开,咱俩一起死!”
“你王八蛋!!滚开啊!!!”
宋谨眼珠干涩滚烫,满面泪痕,却再哭不出来了,他贴在贴门上感觉着刑厉坤透过门传来的体温,恨不能伸手狠狠抱住人——怎么能这么傻呢?
他那一身肉再结实,能扛得过枪子儿吗?
宋谨嚎得浑身发软,肺管里的空气被沉痛紧张攫取殆尽,整个人都颓在了地上,嗓音从身体深处费劲地挤出,他自个儿都听不清自个儿说什么……
“你让我出去……坤儿,放我出来吧,我不赶你走了,我陪着你……”
“刑厉坤!你要我的命……呜呜呜……”
“别打了……都别打了……坤儿。”
眼前的浓黑和混乱抽离,宋谨仿佛回到了那天的便利店里,他紧张兮兮地望着眼前活土匪一样彪悍生猛的男人,那人抬了抬下巴,“哎,拿两盒。”
宋谨情愿从来不认识他。
哪怕会因为和韩晟分手狼狈不堪,哪怕一辈子埋没‘黄金眼’碌碌无为,哪怕要娶一个并不爱的姑娘稀里糊涂过完一生……也好过现在看着最爱的人在外面冲锋陷阵命悬一线,他除了哭吼挣扎,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男人为他收敛起的所有反骨逆鳞,在这一刻爆发反噬,演绎成一场不死不休的爱情。
在最后一个绑匪倒下时,似乎万籁俱寂。
蔺严军队来的几个兵王一声不吭,连拖带扛的把绑匪清理出去,只留下满地战火碎渣,和顶门顶到浑身僵直枯硬的刑厉坤。
刑厉坤撂了武器,撑着膝盖喘了几下,拧身开锁。
宋谨砸进他怀里,脸颊湿润冰凉,贴在他的颈窝处大声呜咽,张嘴狠狠咬刑厉坤的肉,又舍不得让他出血,默默磨了两下松了口,闷着鼻音骂了一句,“疯子……”
刑厉坤拿那只拧断绑匪胳膊的手,缓慢轻柔,一下一下地呼噜着宋谨的后背。
他家宝喜欢这样,早上在床上被他蹭起来了闹猫脾气,只要摸几下就没事儿,特别管用。
宋谨哭得更狠了,死死勒着刑厉坤不放,梗得自个儿胸口生疼,可他怕再撒手离开一次,这人真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