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狠狠皱起眉头,“就怕激得它更加发狂……”
弟子劝道:“师父,现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困住它的阵法已经耗去我派所有积蓄,要是那妖畜破阵而出,我们和全派之力也制不住它,只能引颈就戮,请师父速速决断!”
说到这里,他不知怎么,换了一种发音方式说:“师父,把这贱人扔进大阵,成功了我们就能制住妖兽,贱人身上还有咱们留的毒,再说她要是记恨咱们想要反水,也要掂量着咱们揭穿她。失败了,那妖畜一怒之下嚼了她,没准正好中了咱们的毒,怎么算都不吃亏。”
那师父终于被劝服,转头过来对狼狈的女子说:“贱人,你可听见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擒住那妖畜,你就是我亲传弟子,若是再失败,咱们只好一起被那妖畜屠戮殆尽!”
说着,他俯下身,拉起女子的长发把她提起来,跟着徒弟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去。他的动作粗鲁,苏栢头皮一麻,剧烈的疼痛像是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把她又吸回了那个女子的身体中。旁观者的视角碎成泡影,她只能看到这个师父的下裳上下翻飞。
苏栢从出生起还没被人这么欺辱过呢,连带之前的梦境中都算上,也没在别人手上吃这种亏,原本那点陷入未知危险的恐惧都消失了,她抿住嘴唇忍住痛呼,剧烈的痛苦也变得能够忍耐起来。连苏栢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骨气,心里只剩冰冷的怒气。
她不求饶不呼痛,那两个男人也没留意,只当是她没力气了。他们急匆匆,似乎使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路边景物变换看起来竟像做了火车一般,匆匆向后倒去,转眼已经到了一座高山脚下,那师父在苏栢背后一拍,将她抛入洞口,自己带着徒弟匆匆向后退去,转眼消失不见。
在进入洞口之际,苏栢有了一种溺水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一锅浆糊中,差一点窒息而死。不过在冲破这层浆糊之后,她仍控制不住身体,直到撞在山洞的石壁上才止住运动的轨迹。苏姑娘喉咙一甜吐了一口血,恨恨回头看了看洞口,心想:给本姑娘等着!
她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刚刚得到的信息:根据刚才那对师徒的穿着举止,加上交谈中的“修为”“采补”“心魔”等等关键词,这个世界的设定看起来是修真。她的情况呢,暂时不要当做是做梦而是穿越比较保险,毕竟做梦不怕作死,睡醒又是一条好汉,穿越要是一不小心挂了,可就只能永眠了。
那对师徒说她之前“失败”过,又说那个妖畜“再上一次当也未可知”,也就是说,她现在魂穿身体的原身,曾经让那妖畜上过一次当,不过大概是被识破了,所以“失败”了一次,毁了修为逃回来,结果还差点被那个什么鬼师父杀掉——看他们给原身下毒逼她去骗人的手段,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又说那个什么妖畜入魔了不认人,而它入魔的执念是“找到主人”,加上她来到的这个世界之前幻听的内容是有个男人在呼唤“主人”,也就是说,她这个原身八成曾经假装是它的主人……至于为什么一个厉害的妖兽不认识主人,毕竟这里是修真的世界,多半是它这个主人投胎转世了吧。
苏栢艰难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现在她也别无选择了,要是退出这个山洞,必然被那对该死的师徒杀掉,若是继续往里走,去跟一个入魔发狂的妖怪讲道理说自己只是个穿越的路人甲并没有骗过它,多半是被当点心吃了……她还是个自带病毒的点心,被吃了还要为那对师徒发挥余热,想想真是不甘心。
所以既然让她再骗一次,那就只要再骗一次,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了。
苏栢苦中作乐地给自己鼓劲:好歹做过那么多梦,给那么多的忠犬啊妖兽啊当过主人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也是有经验的饲养者,应该比这个身体的原身强点吧?
她扶着山壁向洞内缓慢地挪移,一边转着“那只妖兽应该有察觉到她吧,为什么这么安静?”这样的念头,直到视线里出现两只巨大的黑色爪子。苏栢恍然大悟:哦对啊,这些妖兽捕猎都是悄无声息的,爪子上有小肉垫嘛应该很好摸吧——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不靠谱的联想,扬起头来。
一只巨大的黑色犬类,大概有两个她那么高。苏栢看不清这只妖兽的样子,因为它被浓浓的黑雾萦绕着,只能模糊看出轮廓,以及两只血红色的眼睛。那家伙凑近了,皱起鼻子来闻她身上的味道,巨大的鼻子拱得虚弱的苏栢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妖兽从喉咙里挤出低沉地咆哮,鼻子越发皱起来,裂开嘴卷起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和血红的舌头。
苏栢明白这是犬类攻击的前奏,它在恐吓她,大概是等她哭叫,享受她的恐惧作辅餐的作料,然后再扑咬她。犬类猎食一般不是一击咬断咽喉,而是撕裂猎物的腹部掏出肠子、撕裂四肢什么的……别问她怎么知道,她做的那些梦中,可是有个爱好驯养猛兽的元婴修士啊!大概因为脱离了自己平凡的、熟悉的生活,苏栢明显感到那些梦境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比她身处自己的世界时浓重了许多。
起码现在,尽管面对一只发狂的巨犬,她却很难怕得起来。苏栢抬起自己软绵绵的手,妖兽猩红的眼睛马上锁定那只手,直觉告诉苏栢,下一秒它大概就会把自己的手咬掉嚼碎,于是轻声喝道:“闭嘴。”
妖兽眼里闪出一丝迷惑,苏栢趁着这个机会屈起食指,恶狠狠弹了它已经凑到自己脸上的鼻子一下,呵斥道:“坐下!”
妖兽被弹得一愣,苏栢与它铜铃大的红眼睛对视着,大概过了一分钟,黑气萦绕的妖兽终于静悄悄闭上嘴,呜咽一声,倒退两步后腿一弯坐了下来。就算不怕,看它被自己镇住,苏栢还是松了一口气,气势一泄,疼痛又泛了上来,让她眼前发黑。
妖兽坐在她面前,上上下下扫视着她,眼睛里的血气翻涌不停,在苏栢不说话的几息之间,妖兽周身的黑气越发浓郁,终于将它的身影整个笼罩,那团黑气慢慢凝缩,再稍稍散去时,黑色妖兽已经变成一个黑衣黑发红眸的高大男子。
苏栢仰头看清他的容貌,简直大吃一惊,心里惊疑不定,忍不住轻声叫道:“你、你是……”
没等她想到该说什么,男子已经俯下身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眼里的迷惘散掉,只剩刻骨的仇恨满溢而出:“又是你,还想再骗我一次吗?看在你与主人有丝相像的份上,我本来是舍不得杀你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趁我渡心魔劫时冒充主人,简直罪无可赦!”
说着,男子杀气大盛,锋锐的气势刺得苏栢皮肤仿佛被针扎般刺痛。但此时,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只能无力地扒住男子的手腕,想把那支铁箍般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拨开。感觉这妖兽不是想掐死她,而是直接掐断她的脖子……苏栢胡乱抓挠着男子的手,却连一道白痕都无法在他皮肤上留下来。
住手啊……那种灵魂离体的感觉又来了,苏栢再次被挤出女修的身体,弹到半空中。黑衣男子似有所觉,竟然抬起头来准确地望向了苏栢所在的方向!
第95章 入魔仍是真忠犬(2)
苏栢这次真的被吓得够呛,那种感觉就像你坐在自己家沙发看鬼片,电视里的恶鬼突然转头锁定了你。这个灵魂离体的状态是她到这个地方之后唯一的安慰了——随时能够抽离,让她可以安慰自己她也许并不是彻底穿越了,这只是一个更真实些的梦境,万一挂掉,她还有机会在闺蜜的寝室里再次睁开眼睛。
男人扬起头,与苏栢的目光对视。在苏栢紧张的煎熬中,对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就好像韩剧的特写镜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的对视后,红眸的男子好不容易有了反应。他怔怔地眨了眨眼睛,邪异的红眸就被一圈雾气笼罩起来。再眨一眨,迅速溢满眼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
苏栢无语地看着这只黑化的忠犬迎风流泪,觉得他敌意消散得差不多,不由把视线移到还被他掐住的女子那里。她忧心如果这个身体死了,会对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有心花言巧语骗男人先松开,却苦于自己这种灵魂出体的状态发不出声音。
还好男人虽然脑袋不太清楚,智商却没有下降多少。他顺着苏栢的视线低下头,匆匆瞥了一眼自己掐着的女人,再抬起头来已经变幻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失声朝着苏栢嘶哑地叫了一声:“……主人!”
刚才还被判“罪无可赦”的女人,瞬间像变成了他最珍贵的宝物似的。男人飞快地松开手,把软软倒下的女子小心地揽进怀里,膝盖一软抱着她跪倒在地。但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除了刚才那一瞥,他一直仰着头望着苏栢的方向,像是怕她消失一样不停地流着眼泪。
“主人……”男子抱住女子,对着苏栢眼神惊惶地哽咽道,“主、主人……属下愚钝……真的是您!属下、属下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