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楼梯拐角处,传来女人带着微颤却坚定的声音,仿佛不真切却又无比真切:
她对两人说:“我的孩子不久便要出生了,我不想用染血的双手去拥抱它。”
但也不会让任何人的存在威胁到它。
后半句话,庄浅没说出口。
【4】
秦围死了。
死的很安静。
死得很震撼人心。
在秦家辉煌的豪宅内,在那个宽大的游泳池旁边,一个家佣亲眼目睹了那个亚裔男人的死亡:他原本步伐沉重地向外走着,像是赌场上输光身家的狼狈赌徒,然后过了几十秒,男人的脚步开始不稳,脸色开始乌青,唇角开始溢出血渍。
再然后,然后……
轰然倒地。
家佣吓得合不拢嘴,却又不敢上前询问,她当然知道那个亚裔男人是谁,这是她的上一任主子,秦家曾经的少主。如今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在眼前,她却只能浑身战栗地藏在角落里观望。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不想成为被炮灰中的一个。
最后,她只看见,两个家族中干湿活儿的黑衣保镖上前来,动作麻利地抬走了男人倒地的尸体,一个咬着烟枪的老头来处理干净了地上的污血——那血的颜色暗而腥,像是永远不会迎来光明的夜空。
这位目睹一切的家佣第二天就被升职调走了,成为了家族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
秦少爷病逝。
病逝在“家”里。
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证明,秦围的确是死于先天突发性心脏病,遗体上绝无可见的致命伤痕,最终的尸检结果也很正常。
可这种纸糊的谎言有谁会信呢?
每一个人都信。
不信也得假装相信。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结局。
家族中,原本支持秦围继任的长辈们,在得知他的死讯后,甚至连惋惜都不敢叹一声;在双胞胎的血腥手段镇压下、下,没有了最大的阻力,庄浅众望所归,正式接手秦家遍及全球的黑白业务。
当然会有人不服。
可武器能让所有不服的人停止咒骂。
枪能调教最叛逆的孩子,钱能买到最廉价的忠诚,利益共同体的概念,能让大部分人俯首称臣。
秦贺云终其一生打下的庞大军火帝国,终于交到了他最信任的人手上。
人一旦了了心愿,就容易失去动力,就容易变得脆弱,就容易……死。
秦围下葬没多久,同年八月下旬,距离庄浅生产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圣心医院传来消息:
秦先生走了,走得很安宁。
这个男人起伏又动荡的一生终于走到尽头,在一次化疗中长睡不醒。
低调肃穆的家族葬礼之后,庄浅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她终于成了人上人,也终于只剩下一个人。
【5】
秦贺云葬礼过后的一周时间,家族事务渐渐步上正轨,似乎又达到了风雨之后的平静。
亚瑟最近却很忧虑。
他发现,自从秦贺云死后,庄浅表面上顺其自然,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将后事安排得妥帖万分,甚至连一滴多余的眼泪都没流,坦然地接受了父亲已去的现实。
她甚至还曾情深意切地向他表达过,她觉得这样的结局很好,父亲能早点解脱很好,因为拖得越久,只是愈发受尽煎熬而已。
可死亡只能让逝者解脱,并不能让活着的人快活。
庄浅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孕期反应来得激烈而凶猛。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预产期,她原本身体底子不差,再加上调养得当,在意大利的这几个月虽说风雨不断,可到底算是半稳定,现在突然出现异状,亚瑟饶是自诩天资聪颖,也慌了手脚,不得不找来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专门负责庄浅的饮食。
结果就得到她可能会被动引产的消息。
资深老医生来过之后,双胞胎听完医生凝重的解释,齐齐如遭到晴天霹雳。
弟弟当场铁青了脸色,压低声音小吼,“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你现在要她做引产?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八个多月大的孩子,引产出来都该会哭了。
“可庄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的确确不适合生产,强行为之的话,极有可能一尸两命。”医生保守地说。
又要大骂庸医。
亚瑟皱眉拉了拉弟弟,“乱吼什么,你小点声别吵着她。”
又问老医生,“您看提前剖腹产怎么样?这样的话,她所担的风险相对减少,胎儿只是先天会体弱一些,正常身体机能不会太差。”
“她好几天都小便见红,这已经不是好预兆了,”医生叹气摇头,“总之我尽我所能,不过最好你们还是让她有心理准备,万一临盆出现意外……”
“哪来那么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