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自作自受。”乔焱闻言立刻眉头一皱,思绪从电话里抽离,他复杂的目光落在面前穿着统一囚服的男人身上,对着电话那头的庄浅说,“他的案子已成定局,你别插手,我也没能力插手。”
庄浅心口一堵,却又无言以对。
她不想沈思安死,却又不能替他找到合理的脱身方式,更自私一点,她甚至觉得沈思安很冤枉,完全是无辜的替罪羊,可她却不能出来指证幕后黑手是她父亲。
“我知道谈这个问题会让你很为难,”庄浅捏紧了手机,将声音放得很轻,恳切道,“我只是想问一问,他还能……多久?”
他还能活多久。
“你自己跟他说吧!”乔焱没回话,突然语气难听至极,爆出一句惊人之语。
“你在监狱?”
庄浅吃惊。
下面乔焱就没再说话了,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浅。”
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入耳,庄浅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另一只抚在肚子上的手瞬间僵硬,竟然半天没能回一个字,只是呆呆地听着电话里的人问:
“早上起来还会吐吗?宝宝有没有再闹你?”
沈思安。
他半句话都没提监狱或者死刑的话题,也没问她身在哪里,或许是不问也明白,于是就索性利用这个时间说些别的了。
庄浅张了张唇,依旧没有声音。
没得到回答,沈思安又继续耐心问道,“你说咱们的宝宝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不知道,”她终于应了,声音嗡嗡,“可能是女孩吧,因为最近它的动静很小了,性格应该随你,喜静。”
“女孩好。”沈思安说,语气似乎带笑。
“嗯。”庄浅重重点头,眼泪滚落到了鞋子尖上。
“预产期是多久?我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看到她出生。”
“九月上旬吧。”
九月上旬。
男人一下子沉默了,握着手机的力道快将其碾碎。
九月六号,便是沈思安接受死刑注射的日子。
无论最终能否力挽狂澜,他到底是不能陪着她进产房了。
“思安?”庄浅久久等不到回声,以为对方掉线了,语气着急地叫了一声。
“嗯,九月上旬很好,我赶得上。”沈思安握着手机,小声哄她,“等孩子出生了,你抱着她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们一起给她取名字。”
不知因为男人这句话而想到了什么,庄浅蓦地哭出声来,哭得直哽咽,“生孩子痛又累,生完我可能来不了。”
“没关系,让小琮抱来,我想抱抱咱们的孩子。”
“嗯。”庄浅哽咽地重重点头。
“别哭了。”电话那头道。
“嗯。”她哭着使劲点头。
“以后也别哭了。”
“嗯。”
“小浅,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也不能再哭了。”
庄浅泣不成声。
她急切地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就已经传来“探监时间到”的凶巴巴提醒声,夹杂着乔焱跟狱警的争吵,关于不能让刑犯接电话云云——
电话被嘟嘟掐断。
庄浅握着手机沉默片刻,最后,将手机卡取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你——”亚瑟皱眉吃惊地看着她。
“我不会离开。”庄浅态度果决,“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少年细细地笑了起来,脸颊的酒窝显得极其好看。
“我爸爸的病……”庄浅问出口又中途打住。
“的确已经无力回天。”亚瑟遗憾地说,“癌细胞几乎已经扩散至全身,原本若是能够早早接受化疗与复健的话,秦先生还能拖几年,只可惜,在白令海监狱的那段时间,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生命。”
庄浅听闻后脸色微白,缓缓敛下眼皮遮住了眸中哀戚。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事实上您什么都不需要做。”亚瑟屈身握着她的手,认真道,“您只需要留下来,在秦先生的身边陪他最后一程,其余的事情,我跟leo会搞定——那些吃里扒外的王八蛋,我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少年说话的时候,语气柔润而清凉,像是夏夜里凉爽的夜风。
庄浅却知道他没有夸大其词,因为亲自见识过对方口中所谓的‘死无全尸’,所以她知道,少年的话,就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
“辛苦你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一天,像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恐怖分子一样,淡定地跟人说着取人性命的话,“其余人你随意,但有关秦围你不能插手,我自己会处理。”
“你还想护着他!”
房门猛地被一脚踹开来,外面偷听已久的双胞胎弟弟怒气冲冲进来,开口就朝着她吼,“那个婊子养的狗东西,忘恩负义的草履虫,有什么脸面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