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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钉子户 作者:青史尽成灰

    皇帝的登基大典迫在眉睫,可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那就是帝国的约法。张恪早就说过,要君权民授,登基之时,他要对着约法宣誓,可是这部法律却迟迟难产,让不少人愁白了头。

    事实上自从三月份以来,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甚至包括海外的属地,全都共推出各界代表,少则十几人,多则三四百,包括军队在内,全都选出人员齐集京城。

    六七千名代表,加上助手和侍从,另外有恰逢恩科,还有数万的学子,都赶到了京城,人员之多,远远超出了京城的承受能力。

    为此张恪不得不下达命令,将一半的人员暂时安排到天津,正是这个安排,使得人们迅速分成了两个派别,针对帝国约法展开了空前的辩论。

    作为商业新兴城市,天津聚集北方大半的商人,他们联合商界代表,还有心学士子,主张帝国约法要保护私有财产作为核心,要按照对国家的贡献,给予不同的权力。简言之他们要做的就是按照纳税的多少分配权力。

    这样做的好处是少数豪商巨贾能够获得更大发言权,进而左右朝局,影响帝国走向。同时他们还要求支持海外扩张,支持工业发展,用帝国的军队开拓市场,林林总总,一共一百多条。

    和他们针锋相对的人是帝师洪敷敎。

    洪敷敎的核心主张是君权民授,此民乃是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人人生而平等。帝国的权力是所有百姓权力的让渡。作为帝国的执政,必须对所有民众负责。这种主张自然得到了农民和军人的鼎力支持,

    他针对保护私有财产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要想真正保护私有财产,就应该立法不准兼并。分配到百姓手里的土地不能买卖,如此才是真正的保护。

    洪敷敎身为帝师,又在辽东办学多年,门人弟子遍天下,他的主张自然有无数人支持。大家还翻出张恪的若干言论,提出历代兴亡交替的根本是土地兼并。失去了田地的百姓沦为佃农和流民,一旦天灾*,必然走向造反的道路。诚如颁布一法,永远不准兼并土地,则万民安居乐业。天下永享太平。

    且不管这套逻辑成不成立,不准兼并就触及到了士绅集团的利益。与此同时,他们也看不惯商业派的那一套,这些人迅速变成了中间派,游走在两个极端之间,某些议题支持商业派,某些则是支持帝师派。

    三大派论战,最热闹的就要数报纸了。张恪最初仿照邸报的形式。在军队推行过文化报刊,后来东南又发行了商报。经过多年的储备,如今报纸飞速发展。这一场大论辩又给报纸提供了最好的题材。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文章投递到报社,不断刊登出来,各处发行。阅读报纸的群体也不局限于士人和商人,普通市民也能接触。像样一点的茶馆酒楼都会订阅十几份报纸,还安排专门的人员读报。

    由于市民的加入,原本那些晦涩的的文字迅速被白话取代。只有让大家听得明白,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支持。谁要是还之乎者也。弄一大堆故作高深的典故,对不起。没人搭理你!

    各派的学者不得不学着放下身段,甚至跑到茶馆宣扬自己的理念,有更着急的则是站在路口,菜市场,找块空地就开始大讲特讲。

    孔老夫子讲究君子讷于言和敏于行,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却不得不学会口若悬河,舌绽莲花。说得好的,自然引来无数掌声,说的不好的,只能灰溜溜下台,等着准备更加充分,再来报一箭之仇。

    如此行径可吓坏了一群人,汤若望作为传教士,和他的伙伴邓玉函,罗雅谷经过两年的漂洋过海,来到了澳门。当时刚刚爆发了南京教案,中华大地,几乎没有他们的存身之地。汤若望不甘心前功尽弃,他率众北上,再度效仿当年的利玛窦,带着西洋的历法、算学、机械到了京城。

    靠着精湛的天文学造诣,他成功预测了月食和日食,一举成名。不少士人开始关心他们,甚至有人加入了耶稣会,帮助他们传教。

    可是好景不长,庞大的帝国迅速出现了危机,无计其数的农民加入到了造反的叛军之中,接着一个强势的统帅迅速消灭了叛军,同时也干掉了皇帝……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汤若望都在在油灯下书写他的笔记,将所见所闻,全都记录下来。对于他来说,东方的庞大帝国就像是一块璀璨的钻石,每一个面都透着夺目的光彩。

    这里有世上最丰富的食物,最好吃的料理,富庶有礼的百姓,睿智聪明的官员,最亮丽的丝绸,最精美的瓷器,有着几千年绵延不绝的历史,随便拿出一本家谱,可以追溯的历史都被欧洲很多国家要长……

    最令汤若望赞叹的还是东方的管理方法,虽然还有贵族存在,但是真正管理这个国家的则是从读书人之中通过考试,脱颖而出的智者。不管你的血统如何,只要拥有才能,就会身居要职,多么完美的制度,多么了不起的设计!

    相比之下,欧洲的那些愚蠢透顶的贵族,除了所谓的血统之外,和东方的官员相比,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汤若望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东方选拔官员的做法一丝不漏地写下来,传回欧洲。他敢说,这些东西一定会震撼西方。

    “老朋友,我想你的笔记必须要修改了,东方,神奇的土地,又在探索全新的治国方式了!”邓玉函笑道。

    一脸大胡子的罗雅谷却不这么看,他晃着脑袋,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说道:“我不这么看。东方出现的这些现象,在西方全都出现了,比如选拔议员,比如制定法律限制皇权,比如保护私有财产。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相反,东方世界落在了我们的后面。我认为这是西方值得骄傲的地方,至少我们不是一无是处!”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罗雅谷喝了口茶,淡淡的苦涩划过咽喉。他笑着看向汤若望。

    “嘿,老朋友,该你发表看法了!”

    汤若望耸耸肩,笑道:“很抱歉,你的看法应该是错误的。所谓英国的大宪章,只是国王和贵族之间订立的条约。事实上这种条约在东方的世界早就存在了上千年,他们的说法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拿已经灭亡的明朝来说,皇帝想要下达命令,必须经过内阁的票拟,还要由六科廊审核通过,才会正式成为不可更改的旨意。皇帝想要随便征税,对外作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罗雅谷还不服气,质问道:“老朋友,既然东方世界有了制约。为什么他们还要召集这么多人,来探讨一部法律。”

    “哈哈哈,你终于说到了关键!”汤若望笑眯眯说道:“东方世界正在完善他们的制度,不只是士人加入政治,就连普通百姓也投入其中,新的法规要体现所有人的利益。这是多么伟大的设想,我真的希望这部法律能快速制定出来。我会立刻翻译成拉丁文,送回西方。任何一个想要名垂青史的国王。只要按照上面执行,就完全可以了。”

    热烈的讨论持续了三个月,见火候总算差不多了,张恪召集各派代表,会同京中主要官员,召开了正式的拟定约法的大会。

    在会议期间,各方依旧争吵激烈,须发皆白的洪敷敎精力比年轻人还要旺盛,每天搜集各种资料,亲自上阵辩论,大杀四方。其实老头儿心里清楚,这是他一辈子最后能做的事情,把政治理念变成金科玉律,对从政之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和他针锋相对的则是包士卿,高贵方,叶永鑫这些商人,大家从早吵到晚。对于他们的争吵,张恪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宽容。

    他几乎不发一言,就是默默听着大家的意见,不时做一些笔记。

    又是长达十天的讨论,终于在王化贞等人的协调之下,大家商讨出一些共同的原则。比如取消士农工商的分别,一切百姓身份平等。大明朝虽然不是奴隶制度,但是还有很多半奴隶的存在,比如买卖的侍女丫鬟,地主雇佣的长工,豢养的小妾,全都一律废除。

    针对争议巨大的私有财产问题,张恪采纳双方建议,规定了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同时张恪也严格限定土地兼并。

    比如任何一笔土地买卖,必须经过核准,限定最高拥有土地限额。当然只是针对内地,在广阔的海外属地,开拓的越多那是你的本事。在保护财产的同时,张恪把专利权也写了进去,这一条得到了孙元化的高度赞许。

    还有出于人人平等的理念,约法废除了宗法的存在,原本那些族老家长甚至可以刑罚,乃至处死后辈儿,对后辈拥有绝对主导权力。这一点在约法之中,不复存在,不论任何人,侵犯他人权力,都要受到处罚。

    废除了千百年的宗法,大量的争端必然要落到朝廷的身上。张恪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将大理寺升格,与御史台平齐,统领天下司法系统,在各地分别设置分寺,安排精通法律条文的人员充当法官,处理案件。如此一来,司法权从行政权剥离出来。

    另外还确定了大一统的原则,比如西南存在的土司,在约法之中就规定要逐步废除,改派流官管辖。

    随着约法逐步完善,一个全新国家的体系已经浮现,张恪虽然话语不多,但是这部法律毫无疑问浸透了他的心血,高度体现了他的意志。

    就在约法完成的前夕,张恪专门把儿子张琰叫到了书房。在爷俩的面前摆着一块巨大的沙盘,两京一十三省,九边,草原,全都出现在面前。

    庞大的疆域,一亿五千万的人口,世界上最强悍的帝国,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连张恪都浑身血液沸腾,更别说年纪轻轻的张琰,拳头攥着,仔细盯着每一处山川河流,不时瞪大眼睛,露出惊叹的神色。

    “琰儿,在你的面前,不时可以挥霍的祖产,而是你肩头的责任。为父订立约法,召集天下代表,就是让天下人和你一起扛责任,建立责任内阁,对你既是限制,也是保护,你明白吗?”

    张琰用力点头,说道:“嗯,孩儿明白。”

    “嗯,琰儿,为父不会一直坐在皇位上,打天下花了二十年,我坐天下也不会超过二十年。”

    “父皇!”张琰惊呼起来:“您春秋鼎盛,可不该这么早谈皇位啊!”

    “有什么不能谈的,傻小子,为父也不是现在就要把皇位给你,就算给你了,你也做不好!”张恪望着沙盘,笑道:“历朝历代,诸如汉武帝,唐玄宗,坐皇位久了,就难免昏庸出错,于国于己,都不是好事。另外呢,过早继承皇位,就像天启和崇祯,还是个毛孩子,根本不懂如何行使权力,主少国疑,更会坏事。”

    张琰默默听着父亲的话,忍不住问道:“父皇,您有什么办法?”

    “就如我刚刚说的,我最多坐二十年,趁着还没昏庸犯错,就早早退下来。这段时间,为父会培养你的本事,到了三四十岁,你也成熟了,接掌天下,继续培养我的孙子,二十年后,你也要退位。不过这也只是推迟退化而已,早晚有一天,张家的子孙会失去对帝国的控制。”

    “那又该如何?”张琰追问道。

    “更简单了,就什么都不管,一切推给责任内阁!”

    张恪和儿子的谈话被列为帝国第一机密,这套办法保证了连续五代皇帝,励精图治,帝国蒸蒸日上。直到出现了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小混球,内阁才基本取代了皇帝,又过了上百年,皇帝基本上就沦为国家的象征……

    就在张恪积极筹备登基大典和帝国约法的时候,突然满达日娃带着一对儿女跑到了京城,他们并不是给张恪添乱的,而是送来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父皇,从北海方向,出现了一群大胡子,他们火器犀利,战力凶悍,袭击了车臣汗部,击杀林丹汗。他们将人头献给父皇,想要和天朝通商……”玉戈跪在地上,大声报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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