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当一个179的男人硬穿一个162的女人的全套睡衣睡觉,他在醒来后就可能会面对这样尴尬的症状。
迈步困难,行走不便,然后……严重地不能集中注意力。
“所以说,我们的死者就是这位了。”
这时,江世涛的声音勉强将他拉回了现实当中,刑队队长敲敲白板,今天凌晨四点,行李箱碎尸案的尸源已经找到,是太平保险32岁的保险经理刘宝全。
五天前,刘宝全本来约了一个客户要进行业务升级但却爽约,保险公司找到他的父母,随即发现联系不上本人,当晚七点,刘宝全的父母来到派出所报案,称儿子失踪。
然而,在当时他们谁都没想到,就在不到一个星期后,刘宝全残缺的尸块就在东湖的湿地公园附近被发现了。
根据法医推测,刘宝全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是在他被发现失踪的前一天,死因是后脑遭钝器重击,凶手下手狠毒,砸了数十下,甚至最终将他的耳后砸出了一个大洞。
在罗无辛的经验里,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蓄谋杀人,凶手从背后连续攻击,甚至可能早就选好了凶器,是上来就奔着杀人去的。
而之后的肢解抛尸情况也应证了他的猜测,凶手的技艺不精,但却还是强行将刘宝全的尸体分成了七块,用两个行李箱分开弃置,这说明对方是个心思缜密有所计划的凶手,他早就已经选好了人烟稀少且缺少监控的抛尸场所……是踩过点的。
熬了一晚,江世涛满身烟味,此时没了副局在,他直接大咧咧地坐在了大会议桌上,用下巴点了点死者刘宝全的照片:“尸源找到了,都什么想法,说说。”
这样的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角落里一个叫彭晓的女警立刻说道:“死者虽然只有169,但毕竟是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杀人分尸,应该也是个男人做的吧?看下手狠毒程度,会不会是仇杀?他是保险经理,会不会是有什么财务纠纷?”
闻言,江世涛扫了一眼手里的资料,点了点头:“刘宝全是太平保险的一块王牌,手上做成了不少大单子,很受他们领导喜欢,目前我们只问了他的父母,他们也说,保险行业竞争激烈,保险经理之间为了拉客户,踩着对方往上爬的事也有不少,所以,确实有可能是仇杀。”
“但是……就为了几个客户就把人弄成这样也不太合理吧。”
这时,罗无辛听到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这些保险经理做这行难道不懂得风险评估吗?现在这个时代摄像头遍地都是,悬疑小说都快编不出来了,这些人还觉得自己杀个人就能跑掉?”
……要死。
罗无辛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脑袋里现在还有个“人”,而他正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陶昕的分析却还在继续着:“一般来说罪案小说不都要反着猜吗?看上去越没有嫌疑的越有可能是真凶,像是这种摆在台面上的肯定不可能……”
“安静。”
忍无可忍,罗无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虽然至今不知道幻觉幻听为何而来,但显然,这荒唐的一切并没有因为罗无辛的补觉就消失。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罗无辛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听见陶昕嘱咐他今天要给她带衣服和手机,非但如此,他甚至就睡在了女人昨晚睡着的那张床上。
然而,还没等罗无辛仔细思考这一切,眼看时间逼近早上七点,他不得不在陶昕捂眼的尖叫里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匆匆上了车赶回局里。
手机被丢在车上,经过一晚,群里的消息已经堆到了上百条,而这只证明了罗无辛还活在需要上班的现实当中。
他还有案子要破。
“究竟是怎么得出是男人做的结果的?”
深吸口气,罗无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白板上。
在他看来,抛尸的两处地点都在湿地公园附近,缺少监控的同时,路也不好走,虽说因为他们尸体发现的晚,在现场没有找到拖行李箱的痕迹,但是,对方毕竟用了两个有万向轮的箱子。
罗无辛冷冷道:“下结论前动动脑子,从背后攻击,如果是激情杀人,一下就该冷静了,但是刘宝全挨了十几下,这必然是有预谋的,既然有预谋,对方在分尸的情况下还要使用有轮子的行李箱抛尸,这极可能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他的力气不够。”
紧跟着,罗无辛直接站起来走到白板前,越俎代庖地拿过了江世涛手里的马克笔,在白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
情杀。
“相比于仇杀,更像是这个。”
罗无辛一开口,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冷到了冰点。
“哇……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这让你同事怎么下台啊?”
罗无辛听到陶昕的抱怨,而这只让他本就冷淡的脸更冷了两分:“凶手的力气小,切不动尸体也搬不动尸体,大多数时候肢解都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但是这个凶手,他把头颅和手也一起丢在行李箱里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想着要隐藏死者的身份,就只是单纯觉得一整个人太重了,只有分成两个能拉的箱子,他才能把这些垃圾处理掉。”
“可是看刘宝全长这样,他像是会被情杀吗?他父母不也说了,他现在没有固定在谈的对象。”
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男警的反驳。
眼看对方面色不虞,罗无辛却没有丝毫要退的意思,只是冷笑一声:“我们之前碰到的情杀也不完全是俊男美女吧?用长相来判断动机太傻了,刘宝全是保险经理,他的职业要求他必须能说会道,我看他的桃花运说不定比在座各位都要旺不少。”
毫不意外,这一句砸下去,不光是刚刚的男警面色铁青,会议室里的不少人都跟着变了脸色,罗无辛听到陶昕崩溃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啊罗警官!”
然而,罗无辛却好似对眼下的糟糕气氛视若无睹,他笑了笑:“我们要找的是个女人,我想刘宝全很有可能没对他的父母说实话,他今年都32岁了,事业有成,房子和车都有了,不可能没有女人,只是,对方未必那么能见光。”
末了,罗无辛将手里的马克笔交回到了江世涛的手上。
“查查他的社会关系和财务情况吧,江队。”
罗无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那里应该会有可以验证我刚刚说法的东西。”
散了会,罗无辛终于有机会可以去洗手间用水洗把脸。
早上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公寓出来,他连做正常洗漱的机会都没有,是径直开车来的分局,也因此现在从镜子里看,他的头发还是睡乱的鸡窝,甚至下巴上都长出了短短的胡茬。
该死的,虽说他过去也经常为了查案不回家,但是搞成这样却也不多见。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罗警官,你别乱看啊,你现在在男厕所里,我怕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
十分应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就算是罗无辛此时都不禁感到了一阵烦躁。
这个幻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不会之后他又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一个女人吧?
罗无辛越想越烦,他抹了一把脸,恰逢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猛震,罗无辛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直接将手机放了回去,既没有挂断,也没有接通。
“罗警官?你不接电话吗?我这儿都能听见在震动哎。”
陶昕试图提醒他,但罗无辛此时却打定主意不再去“加重幻觉”,他推开厕所的门,好巧不巧,迎面就撞上了刚刚反驳他的侦察员,对方正在和同组的同事抱怨:“你说那个没心的怎么就能这么肯定是个女的,搞得好像已经在内网里查到人家名字一样……”
话说了一半,两人抬头看到罗无辛,后头半句自然被咽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没心的?”
陶昕好奇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罗无辛犹豫了一下,却是大步走进办公室,直接登陆警综平台键入了一个名字。
陶昕。
“罗警官你要查我啊?正好让我看看公安的内网是什么样的?”
那个活泼的声音还在继续,罗无辛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调出了相关的信息,但才刚看两行,他脸上的神情就彻底僵住了。
陶昕,25岁,未婚,无业,居住地址:东湖大道漫居公寓1301。
父亲陶远已故,母亲楚玉珍已故。
哥哥陶森,35岁,未婚,工作地点:钱安市人民医院
怎么回事?
罗无辛看着内网上陶昕的证件照,上头那张小巧的鹅蛋脸他很熟悉,毕竟昨天晚上他才在镜子里看到过,包括眼角的那颗泪痣……一模一样。
陶昕没有报案记录,她也不是任何案卷里的受害者。
罗无辛罕见地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但无论他按几次刷新,面前的白底黑字都还在那里,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刮子,抽的罗无辛反应不过来。
陶昕是一个确实存在的大活人,她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她的过去也并非是捏造,而是真实写在局里的档案。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
又为什么,会成为他臆想的对象呢?
第4章 骗子04
距离查清刘宝全的社会关系还有财务信息还需要一点时间,身为非指派无搭档的机动组,罗无辛无法独自走访,干脆利用这几个小时去跑了一趟钱安人民医院。
即使是下午三四点,作为省里著名的三甲医院,人民医院的门诊大厅依然是门庭若市。
罗无辛去导诊台问了问,得知神经外科的陶森主任今天不出诊,小护士热心地让他周一早上七点半准时登陆人民医院小程序抢号,否则,陶森主任的号会非常难挂。
“我跟你说过了啊,我哥的号真的很难挂的,还有专门的黄牛抢号,为了这个,我哥还跟他们医院领导拍过桌子,说如果不让有需求的人看上病,他就直接不出诊了。”
脑袋里的陶昕得意地说:“你要不相信我说的,你可以去专家墙那边看看嘛,我哥就在上头。”
真是见了鬼了。
即使不情愿,但罗无辛最终却还是只能按照陶昕说的,找到了医院一角的专家墙,果真,神经外科的那一栏挂着陶森的照片。
在一众中年人当中,陶森的模样确实显得非常年轻,他戴着无框眼镜,和陶昕一样生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甚至,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也有一颗泪痣,微笑起来的样子显得十分好脾气。
陶昕高兴道:“哥哥这个照片是他刚从海德堡回来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可能刚刚三十出头,是不是还挺帅的?”
陶森:神经外科主任医师,中国医师协会神经外科专业委员会委员,德国海德堡大学博士,之江大学医学院教授。
擅长颅内肿瘤的外科治疗及伽玛刀治疗,包括颅底手术、脑干肿瘤等复杂病变;
擅长难治性癫痫,帕金森病,精神疾病的外科治疗,植物人苏醒术
尤其擅长颅脑外伤的综合治疗。
看来年纪轻轻,却是个全才。
罗无辛这时已经仔细地阅读完了陶森的个人介绍,一种怪异的感觉随即爬上他的心头。
陶昕并非是他想象出的幻觉,但是……像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要挂号,是不是就是神经外科的处理范畴?
换句话说,他和陶昕共用身体的怪异处境,是否就和陶森有关系?
罗无辛的心底升起一大团疑云,然而还不等他细想,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而再一次,罗无辛只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就又重新把它放回了口袋。
“嗯?”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陶昕通过电视看清了,来电显示的屏幕上分明写着的是“妈”。
她愣了一下:“罗警官,那是你母亲的电话吧?不接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罗无辛没有在医院里逗留更久,事实上,拿起手机的时候他不但看到了来电,还看到了群里的消息,江世涛让他们都回去开会。
技术员反馈,刘宝全的社会关系查出了一些问题。
“所以说,我们的这个死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半个小时后,江世涛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丢下一份刚刚从银行调来的流水,上头显示,过去一年,刘宝全除了工资之外,还有大量不明的银行进账,而结合他的微信转账记录,这些进账竟都是来源于他的客户。
“都是女客户?”
罗无辛翻了翻转账记录,单看名字和头像他就能大概判断出转账人的性别几乎都是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