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听着,据可靠情/报,三千侵/华海军陆战队不日就将抵达沪海港口,你必须离……”
“行了,你一口气和我说这么多,是预备留在沪海跟你的战友共存亡是吗?”安镜打断他的话,松开他的手起身,“我是你姐,没有姐姐抛下弟弟独自偷生的道理。”
“姐,你是商人,不用逼着自己去扛家国大义。安家有我一个来扛就够了……”安熙艰难开口,“梁旭大动干戈却没网住他想要的猎物,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姐,众所周知你是我最亲的人,必定也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安家不宜久待,沪海也不宜久留,你赶紧回去让大家都散了吧,越快越好。”
散了?
安镜有些恍惚。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安熙接着催促:“战争当前,再大的家业都经不住战火摧/残。而且我已经把所有股份都转赠给了大伯,安氏企业从此以后跟你跟我都无关了!”
为了让安镜不再牵挂安氏,不让自己成为安镜的拖累,他只能这么做。
“你守着国,我便守着家。安熙,姐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逃不过死,那就求一个死得其所。”
这段时间在安熙的“洗脑”下,她已经完成了从满脑子只有安氏企业的工作狂人到有血有肉的独立个体的角色转变。
从情感上来讲,安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安熙在,家才在。
“什么死不死的!”
安熙情绪激动,伸手去拉安镜,“姐,这次是我被国/贼盯上了,我不能让你们,让我最亲的人身陷险境啊!姐,你得帮我,你们都得好好活着,求你了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李叔、张妈、晚云他们都沦为牺牲品,白白送命吗?”
安镜的身子晃了一下,被戚如月扶住:“听安熙的吧,姐。那些人被权势冲昏了头,杀人不眨眼。”
“我受了伤,风声很快就会走漏,即便梁旭沉得住气按兵不动,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可后有工部局和卡恩虎视眈眈,更有敌/军/入/侵,大战一触即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熙掷地有声的劝告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安镜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道:“明白了。装了这么久的纨绔子弟,你也装累了。你在这儿好好养伤,安家那边我去安顿。等安顿好了他们,我立刻来找你。”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安熙,不容拒绝道,“安熙,我可以听你的,离开沪海,但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了解来龙去脉后,她心知自家弟弟难逃亲洋派的追杀,留在沪海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身为姐姐,她有责任和义务护弟弟周全。
安熙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欣然应道:“咳咳,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对组织还能有什么用?只能跟着姐姐逃难了。”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安镜点头,“如月,看着点他,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该死的仗终究还是打来了沪海,城中百姓该何去何从?
他们已然自顾不暇,又如何顾得了别人?
纵使所有人都知道要打仗了,可他们的家和家人都在这里,怎么逃?逃去何方?谁又能保证一路顺风?
她只能祈祷市/政有所作为。
安镜一走,安熙剧烈咳嗽起来。他招了戚如月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如月,回家吧,别再跟着我了。戚老板的身份尚未暴露,你们待在租界是相对安全的。”
“安熙,我不会耽误你,等我陪你养好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至于我,我虽没有上阵杀敌的勇气和本事,但爱国这条路上,一定也有我力所能及之事。”
“傻姑娘,乖乖回家当你的大小姐不好么?”
“不好。”戚如月流下眼泪,她伏在安熙身上,哽咽着问道,“会有太/平盛世的那天,对吗?”
“嗯,会有的。”安熙轻抚着她的秀发,“等到了那天,我们再去柑橘园摘橘子,希望我也能有机会为你包下一整片果园。”
……
安镜再次给家里打电话:“李叔,通知几位厂长和叔伯们去公司开会。事关安氏企业的存亡,请他们务必到场。”
随后,她赶着时间去了公司,正式从明面上将一把手的位置交给了大伯。
“诸位叔伯还有厂长,安氏企业的未来就交给你们掌管了。最后再诚心诚意奉劝几句,沪海或许就要开战了,你们若担心被战火波及,大可以卖掉厂子,分了钱各自逃难。当然,也可以坚定不移捍卫安氏企业,搬进租界另寻庇护所。往后盈亏自负,我和安熙就此与诸位告别了,后会有期。”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地方。
人非草木,何况是十几年?
直到上了车,安镜才闭了闭眼,让眼泪滑落。
“大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家吗?”
“嗯。”这一声带有鼻音的弱“嗯”,让要强了几十年的安镜自己很不适应,陆诚也不适应。
“陆诚。”
“是,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跟安熙准备离开沪海,你呢,什么打算?”
“大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小姐,我是你从阎王手里救下来的,我的命是大小姐的,不论前路将遇到何种危险,我都会义无反顾挡在大小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