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过去,仙乐舞厅内总算恢复了平静。
巡捕和戮帮的死伤人数相差无几,薛华被抬去了医院。徐伟强安然无恙,在弟兄们的掩护下架着受伤的安镜撤离硝烟之地。
“我说姓安的,你要走就走得干脆点,走了又回来干什么,怎么,回来替我收尸吗?”
“给你收尸还轮不到我。徐伟强,我挡这一枪够还命了吧?”
徐伟强怒气冲冲地吼道:“还什么还!我让你还了吗!就算还,你这几年在我身上花的钱,也够多了。安镜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欠我!我护你,是我徐伟强心甘情愿,是我,是我对兄弟的江湖义气。”
他扶着安镜上了车,突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冲向车子,被戮帮的弟兄举枪拦住。
徐伟强发怒:“什么人?不想死就给我滚!”
“强爷,我是红缨。”
她没走?
安镜无奈地开口:“让她过来,抓紧时间。”
车门前,红缨看着满身是血的安镜,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
安镜皱眉:“只是肩膀中了一枪,死不了。但如果你再不上车,我们可能都走不了了。”
红缨忍住泪水上车。
安镜又道:“强爷,我们分开走。你留一个人给我开车,其他的都带走。”
“好。红缨,安镜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徐伟强点头,认可安镜的说法。对方就是要追,重点追查对象也是自己。
……
留下来开车的是柏杨,他问道:“镜老板,往哪儿开?”
“安家不行,旅馆不行……”
红缨听得着急,带着哭腔:“这儿不行那儿不行,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堂堂“镜老板”又被吼了。
安镜无视红缨,对柏杨说道:“柏杨,远离租界先找一家不起眼的诊所,命还是要的。”
红缨的脸被黑纱遮住了大半,安镜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问她:“不是让你回家吗?为什么不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吗?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好了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想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吧。伤口,我帮你按着。”红缨整理好情绪,又往安镜身边坐了坐,“我不怕血,也不怕弄脏衣服,我是怕你出事。”
安镜对负伤流血习以为常:“你怕什么?我若有三长两短也不打紧,安氏,还有安熙在。”
“十个安熙也不一定比得过一个安镜。”红缨左手揽住安镜的肩,右手拿手帕用力按住她左肩中枪的伤口。
“我弟弟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劲?”
“不是他差劲,是你太优秀。镜老板,你有多优秀,你自己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来自各行各业各路人的花式夸赞,安镜听过很多很多。但今天从红缨口中听到一个最简单的“优秀”,竟让她莫名的感到开心。
她异常“乖顺”地任红缨搂着,红缨身上散发出来的独有的香味,令她忘却了伤口的疼痛。
靠着这个小姑娘,她竟有些安心:“我歇一会儿,找到了地方,叫我。”
“嗯。”红缨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挺直腰背,靠安镜更近,好让她舒服地将脑袋搁在自己的肩头。
……
诊所的女护士已经下班,只有一名年逾六十的男医生在。
再晚到十分钟,老先生也关门了。
枪伤并不罕见。
打了局部麻醉,取子.弹的过程很顺利,随后红缨主动提出:“包扎上药的步骤由我来吧,麻烦医生和我说得详细些。”
看着伤口,红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无法想象,这样深的一个洞,得有多疼。
她前不久才体验过被刀划伤的疼痛,安镜的伤一定比她痛百倍千倍。
镜老板,疼吗?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在诊所处理好伤口,给了老先生一笔可观的钱作为封口费。
安镜往家里打了电话,说外出办事,过两天回。
红缨理解了她的顾虑,为她排忧解难道:“镜老板若是信我,有一个地方可去。”
安镜道:“指路吧。”
……
到了红缨说的目的地,安镜对柏杨说道:“辛苦了。我这边没事了,你回戮帮听从强爷安排吧。”
柏杨是个明事人:“镜老板保重。车我开走,改日清理干净后再开去安家奉还。”
破旧的老城区,地面,房屋,树木,处处充满着年代感,处处都是这座城市走过的岁月的印记。
低矮的平房比安镜所在的新城区糟太多,比贫民窟的棚区好不少。
红缨扶着安镜往深巷里走。
安镜问:“这是哪?”
她无法将豪门里的千金小姐与这样破败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然而,真正受宠的千金小姐不会被父母当成棋子任意打骂,不会沦落到舞厅当歌女,不会被许给马六爷那样的男人做妾,更不会深夜出现在老城区。
“我家。”
“你家?那蔚家算什么?”
“那不是我家。”
年久失修的低矮民房前,红缨抬手扣响了褪漆的木门:“红姨,是我,开门。”
安镜不动声色,红缨自言自语:“他对外宣称我母亲已故,给了一个妾室的空头名分,是不想被人发现,在他穷困潦倒时曾经和底层歌女厮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