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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梨坞是琉璃镇独有的园子, 里头种满了梨树,这时节还有梨花, 甚是风雅。
    李从贤的生辰宴就办在梨园里, 凡有点身份的朝官都请来了, 沈宴秋也带着雪浓去赴宴,到地方才知晓温云珠两口子也受邀来参宴。
    女人们聚在一起总有许多话说,雪浓又是首辅夫人,自然对她敬重, 个个都围着她奉承,温云珠坐在一边又恨又妒忌,良晌就寻了借口离席。
    她人不在,李从贤的夫人贺氏说起她来。
    “去年首辅大人就说要考察官员政绩,都好些年没清查了,这事查的麻烦,去年第一批查完后, 第二批查的更麻烦,这阵子内阁才了解干净,有的人怕是要被抄家了。”
    雪浓好奇问是哪家这么倒霉。
    贺氏与她在内的几个夫人悄悄道,“就是我家老爷手下, 考功司员外郎周绥远被内阁查出来收过贿赂,陛下已经下令抄没家产。”
    周绥远是周氏的亲哥哥, 这一抄家,就意味着周家彻底垮台,周氏娘家的依仗也没了,雪浓突反应过来,沈宴秋不会借着公务之便,恰巧给她报私仇吧。
    诚然是周绥远犯得错,让他给捏住了。
    雪浓不免心喜。
    暑气在晚上降了些,贺氏招呼众夫人出冰室在园子里游玩,恰听丫鬟来报,说老爷们想乘舟夜游,问夫人们要不要同去。
    有想去的跟去了,还有些不想去的,只在园子里转悠,雪浓本不太想下水,可不一会子又有丫鬟来请她,还跟她悄声说,沈宴秋没与众位大人一起,他单坐了条船,邀她去同游。
    雪浓这才随着她到河畔,果见停着画舫,沈宴秋站在船头上,伸手牵起她上船,引得一众夫人暗地艳羡。
    入船舱内倒清凉,沈宴秋盘腿坐到凉席上,雪浓侧坐在他身边,手里打着扇子,听外边儿水上有人在赋诗,很惬意,她轻声道,“你不和他们一起,缠着我做什么。”
    沈宴秋转过头看她,她别过脸去,他伸出胳膊圈住她的腰抱人上腿,眼见她软绵绵的靠在肩头,腿蜷坐他身上,他吻一下她的嘴唇,她立刻脸红,把脸朝向外,嗡着声道,“在房里都随你了,出来这样不好,你不像话。”
    沈宴秋捏过她的脸,认真凝视着她问,“我不可以亲自己的夫人吗?”
    雪浓的眼眸不敢看他,想错开,他已亲下来,噙着她的唇瓣反反复复品,连那藏在里边儿的香舌也被他咂尝到发麻。
    水泊上是诗歌雅意,船舱内是情浓难自禁。
    雪浓艰涩的喊了沈宴秋一声二哥哥,沈宴秋的手才从衣襟里出来,帮她理好了衣裙,轻柔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道歉,“哥哥不好,回去随便殊玉责罚。”
    雪浓两手都挂在他颈上,脸埋进他的颈窝,好一会儿勉强平复,她窝在他怀里细小声嘀咕着,“我听贺夫人说,你要抄周家。”
    沈宴秋嗯笑了声,没有解释。
    雪浓也不需他解释,两手紧紧抱着他,半晌才从他身上起来,他递过一面镜子给她整理仪容,保证出舱时还是贵妇的仪态。
    两人也不喜欢坐船,没会子就下了船,手牵着手逛园子。
    近来沈妙琴害喜更严重了,吃饭更难吃下去,吃什么吐什么,可把薛源急坏了,正巧雪浓今儿个出来,是想带些外头的菜品给沈妙琴尝尝。
    这都不用雪浓操心的,金雀已经去张罗了,留他们二人独处。
    他们走到一处玫瑰花圃,难得这满园梨花恰有这点红点缀,煞是娇艳。
    沈宴秋摘了一朵,拉着雪浓在花圃边的石头坐下,将那朵玫瑰簪进她的发里,人面比花娇,雪浓心中甜蜜,不自禁依进他臂弯里,趁着无人,才敢表露心事,“你前阵子很忙,一直不着家,我饭都吃不下去,心里很难受。”
    她本就心思重,想过沈宴秋是不是对她厌倦了,今晚上才知晓,他是给她报仇去了,那就是她不好了,她垂着眼睫,羞于再说情话。
    沈宴秋揽着她,温柔笑道,“害的殊玉茶不思饭不想,都怪哥哥。”
    雪浓忽抬起脸,定定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心么?”
    沈宴秋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样的性子,这点大的年纪,要她把满腹的爱说出来那是在难为她,她能像现在这般不避讳问他,便已是情难自已。
    沈宴秋近到她眼前,看着她的眼睛,嗓声低的几欲闻不见,“不论你是殊玉,还是雪浓,我都知道你的心。”
    那一瞬雪浓的心收紧又彻底放松,甜蜜快要溢出心房,她瘪了下唇,和他的目光错开,再将他的手从腰上推走,尚在外面,她终究顾及到体统,猝然起身,小碎步走的飞快,沈宴秋跟在后面走,片刻撵上人,搀着她往前头逛去。
    那玫瑰花圃里走出温云珠和王昀,温云珠哼笑道,“她这贱人风骚入骨,纵使在外头,也能不知羞耻的和你先生拉拉扯扯,都快坐到他腿上了,亏得四周有人,不然怕要滚做一团了,说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当真比暗门子里的女人还会勾引男人。”
    王昀脸色铁青,一声不吭。
    温云珠瞥他一眼,道,“去年那会儿,母亲安顿她在听枫馆,你先生和她孤男寡女处了一宿,那时母亲说她清白虽在,可身子也叫你先生看光了,之后是你的拜师宴,她自己爬上了你先生的床,这些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偏不信,你跟你先生断了来往,天知道是不是她从中作梗,如今我舅舅也遭了殃,都是这丧门星祸害的!”
    王昀脸上没表情,“我现在信了,不过你想让我去陛下面前替你舅舅求情,这不可能。”
    他转身就走。
    温云珠拽住他道,“我舅舅被抄家,于你也没好处,你不为我们宣平侯府,也该为你自己想想。”
    王昀冷笑,“我需要想什么,没有你们宣平侯府的拖累,我只会更好,谁不知你温家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立时就要抢回衣袖。
    温云珠急道,“我知道你恨我,难道你不想要她?”
    王昀一顿。
    纵使是此时此刻,他还想要雪浓,那时在周氏的安排下,王昀中了药,把温云珠当成了雪浓,她强忍着妒恨才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可他醒来后却是副翻脸不认的姿态,若非周氏精明,把这事传扬了出去,他连娶都不想娶她,她也不是真想嫁给他,若是两年前的宣平侯府,她一定能寻到比他更好的夫婿,可是就像他说的,宣平侯府今非昔比了,即使是嫁他,他也嫌弃。
    温云珠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把她送到你的床上,你能不能救我舅舅?”
    王昀把眼一闭,脑海里是方才雪浓依靠在沈宴秋怀中倾诉情愫的情景,两个月不到,她越发的柔艳多姿,梳着夫人发髻,夏日薄裙勾勒出她的身形,纤腰如柳,那主动攀附沈宴秋的情态仅看一眼便是销魂入骨,那是他在其他女子身上没见过的风情糜媚,她不知羞耻,她为了攀上沈宴秋可以放荡至此,可即便他清楚她的品性,恨她羞辱自己,他依然对她有邪念。
    王昀再睁开眼,一把抢回袖子,道,“我没那么大本事,陛下不过是看在我父亲和叔叔的面上,才招我入翰林院,近身伴驾,我自己都没站稳脚,怎么救你舅舅,岳父岳母那么有本事的人,他们会没办法救你舅舅?”
    他快步走。
    温云珠跟在他后面哭道,“我父母要能救我舅舅,我用得着来求你,你不是想要那贱人,我都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一偿所愿,这么好的机会,你莫非不想吗?”
    王昀立时停下脚步,双目怒瞪着她,“像她这种女人,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送到我跟前,我都嫌脏!”
    他一挥袖,便出了梨园。
    温云珠哭都不敢大哭,想到舅舅再没人可救,只得急急跟出梨园,回去寄信给周氏。
    李从贤寿宴过后,皇帝便下达了抄没周家的旨意。
    正是三伏天,京南这里再不热,也热起来了,皇帝体恤臣下,一应用物都多加了,来这行宫也是好玩的,遂时常设宴君臣同乐。
    雪浓午间用过饭,小憩在屋里的矮榻上,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门开了,勉强掀眼瞧人,是沈宴秋从宫里吃宴回来了,他脱掉官服,一近身,她就闻到了酒味。
    雪浓半起着身双手抵在他胸前,良晌被他一只手握牢轻扣到枕头上,先噙着她的唇吻了好一阵,才把她从床上跑下来,要她陪自己沐浴。
    雪浓半推半就着进了盥室,再出来腿脚都是虚浮的,软着身被他放到榻上,他笼了衣袍靠在榻边沉思,眉间是皱的。
    雪浓探指抚他的眉心,被他捉住手,他邀请她到腿上,她只一脸涩然,未几挪着身跨坐好,细眉浅娇,难挨的想下去,他一翻身就不给她逃的机会了。
    竹榻咯吱响了整个小憩的时间,下午沈宴秋没上值,递话去行宫里,只说腿疾犯了,得请几日假。
    皇帝当是准了,特意指派个太医来看看。
    雪浓还坐在沈宴秋腿上,雪嫩腰肢被他的胳膊搂着,她趴在他胸膛上张着樱唇给他亲,外面是太医在交代金雀,要沈宴秋忌口,夫妻也忌同房。
    金雀点头称是。
    屋里雪浓都快化了,挣不得一点儿,被他抱着在榻上又滚了许久,好似没尽兴,又抱进盥室去戏水,等到被放过,太医已经走了。
    雪浓背靠着他,身子酥胀,哑声问他为什么骗皇帝。
    沈宴秋才告诉她,“陛下想晋康嫔妃位,内阁的辅臣皆不同意,陛下想要我表态,我不能露面。”
    第六十一章
    雪浓微微的叹起气, 她不知端妃被降位有没有陆秀芷在其中推波助澜,端妃那时并无恶意,她给端妃出的那个法子, 也有不希望端妃与她对上的意思, 曾经身陷泥沼之人, 一有了机会, 就会拼命往上爬,她和陆秀芷都曾绝望过, 她理解陆秀芷, 只是她终究见不得陆秀芷的狠心, 为得皇帝宠爱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也可以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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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宴秋也不怎么出门,看看闲书,在房里陪着雪浓下下棋解闷, 这两天雪浓的胃口明显好了不少,云氏都说定是前些日子沈宴秋太忙,疏忽了雪浓,雪浓才消减,这几天倒养回来了。
    京南这里临河,夏天多雨,尤其是在傍晚的时候, 常常下暴雨。
    才用过晚饭,闷热的很,金雀瞧天上乌云密布,嘱咐丫鬟们赶紧去把雨帘在屋廊上铺好。
    片刻, 天上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金雀蹑手蹑脚的到外屋里去拿坐针线的簸箕, 耳听着里屋雪浓细细嘤咛,瞧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叫人的,他们夫妻同房得耽搁个把时辰,底下的丫头们也不好进去扰着他们的兴致,这个天儿睡觉尚早,金雀叫了几个玩的熟的丫鬟一起聚到旁边的耳房里摸骨牌,这大雨天,也不担心有人跑进来。
    金雀的手气好,打了十几把骨牌,赢了有七八回,几个小丫鬟怨声载道,不愿意跟她再玩,牌局散了各自跑开,金雀又做一会子针线活,耳房门被敲响,是二房小柳氏跟前的丫鬟秀儿声音,“金雀姐姐,你在吗?”
    金雀忙收了针线,开门见秀儿和小柳氏来了。
    小柳氏一脸喜色,对金雀道,“我要见你们二爷和二少夫人,你快进屋去传话。”
    金雀讪笑,“今儿厨下做了天香汤,是新研究的解暑汤水,二夫人不然先尝尝,二爷在忙,奴婢等会子才敢进屋去。”
    小柳氏哪还不知沈宴秋和雪浓在忙什么,她对沈宴秋自来怵的很,先前又听沈云香说过,沈云香不过是打搅了他们夫妻温存,沈宴秋就发了火气,小柳氏做婶婶的,也不能进侄儿侄媳妇房里坏人好事,遂也只得听了金雀的话,到客厅里等人。
    天香汤喝到一半,沈宴秋带着雪浓进来。
    雪浓身段原就好,这会子愈加娇无力,几步路走的犹似分花拂柳,幸好小柳氏不是男人,否则魂儿得去了大半,小柳氏心有腹议太娇媚、太漂亮了些,可拦不住沈宴秋喜欢,成天护的跟什么似的,这家里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她自己又善主持中馈,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不然外边儿人都说三房会养女儿,把个姑娘养的出挑扎眼,他们二房姑娘反倒是沈家不起眼的女孩儿。
    小柳氏笑盈盈的叫夫妻俩坐下,说道,“今早上我出门遇上了魏国公夫人,她说要给我们云香做媒,是梁尚书的大公子。”
    她嘴里说的梁尚书是户部尚书梁横,梁横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梁家门第清贵,确实是好人家,梁横和其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女儿给魏国公夫人做了儿媳妇,二子还小,尚未及冠,大儿子梁成铭早先成过亲,可惜大少夫人没几年就因病去了,梁成铭至今没再娶亲。
    沈宴秋略作思考,点头道,“梁成铭我见过几回,为人温文尔雅,有几分才气,确实不错。”
    雪浓担忧道,“这是不是要问问云香姐姐?”
    小柳氏道,“有什么好问她的,她自己挑了个没用的窝囊废,瞎耗五年,她还念念不忘,真要是问她,她还想那窝囊废回心转意呢。”
    雪浓刚想反驳,被沈宴秋按住了手,道,“二婶说的是,不过也不急着立刻定下,那梁家到底什么情形,还是打探清楚了再说。”
    小柳氏也认同他这话,她虽没主见,可也想着沈云香好,不然也不会四处为沈云香的亲事奔波,沈云香和离后,也确实有不少人家想来说亲,沈云香再不济,那也是沈家的姑娘,若想成婚,当然能嫁出去,但她毕竟和离过,想说亲的也不都是多好的人家,小柳氏便一直没有答应,这回的梁家,正是门当户对,小柳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也只等沈宴秋打探清楚了,便给魏国公夫人递话。
    小柳氏高高兴兴走了。
    雪浓撇开沈宴秋的手道,“我和云香姐姐私下交心过,她也是听劝的,这婚姻大事,你们还想瞒她。”
    诚然她明白,时下姑娘的婚嫁不由己,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沈云香素来有主见,不跟她说,她终究有芥蒂。
    沈宴秋笑道,“都说了不急着,总有机会跟云香说,我是她哥哥,岂会害她?要不那样说,二婶如何安生?”
    小柳氏即使不敢当着他的面儿嚷嚷,回去二房也能吵闹,少不得还得波及雪浓。
    雪浓便理解了他,好奇问他道,“云香姐姐当初不听你话,执意要嫁韩文海,你不跟她生气吗?”
    沈宴秋笑敛上了,侧头往窗外看,暴雨停了,屋檐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着,良久他轻声道,“生气也没有办法。”
    谁叫沈云香是他的妹妹,妹妹所嫁非人,他做哥哥的再生气也得给她撑腰,沈云香嫁去四川时,他千里迢迢写信过去,又何尝不是担心她在婆家过的不好,可那时的沈云香不懂他这个哥哥良苦用心,与他断绝往来,也在婆家吃尽了苦头,嫁妆被婆家用尽不说,还惹的丈夫和公婆嫌弃。
    沈云香这次回来,沈宴秋虽总做出一副不管不搭理的样子,可最后也给沈云香兜底了。
    像沈宴秋这样会顾全家中弟妹的兄长,委实太难得了,家里人口一多,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都是不易的,先时他还不被谅解,沈云香成天追在他身后说他偏心,要换个人,早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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