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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是没安好心,小气。”
    “我不是说他们家不小气,哎呀这怎么说呢,换了别人家我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毛病,省下点儿银子活人总要过日子,但是他们家你说的对,肯定是没安好心。”
    “他说的也对,这活人总要过日子。”
    ……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传入公堂,木桩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家的名声这是彻底坏了啊!
    李蔼看向孟蝶,孟蝶开口:“虽是简陋了些,倒也与别家无异,论理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了。”
    木氏族长一个没藏好,震惊的看向孟蝶,这个女人也能说句公道话了?
    唐沐年颔首:“县主说的是。这大面的流程肯定不会有问题,毕竟是当着全村的面进行的。荣氏,可有哪个环节是你不在的?”
    荣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论理第一天要儿子守灵,夫君无子,木耀摔盆,所以第一天晚上就是他守灵,我和小桂花跟着守到了半夜,因着第二日还要哭灵,故此进屋眯了两个时辰。”
    唐沐年看向木耀:“你守灵时都做了什么?”
    木耀今年才将将十岁,原本上公堂就害怕,这会儿听到官老爷问话,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爹木老大往上叩头:“大人,耀儿年幼,守灵第一晚草民陪着的,我们一晚上都保持着长明灯(蜡烛)长明,引魂香未灭,纸钱也烧了整晚,一直到天亮泛起鱼肚白,本家子侄又来了许多人,草民才带着耀儿去休息的。第一晚除了草民父子,还有木氏族长和几位宗老都在,他们都没守着整夜,是互相轮换着的。”
    木氏族长:“小老儿守的是后半夜,长明灯和引魂香绝没有灭过。”
    唐沐年沉吟,引魂香据说是给亡者领路的,所以不能灭,长明灯是给亡者照亮路途的,也不能灭,烧纸是给亡者路途中用的,这三样是守灵的关键,世人皆知,在场那么多人,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出差错。
    所以这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董洪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林楚突然压低声音问他:“董大人有何看法?”
    董洪杰撩开眼皮看着木家人,一笑:“林大监又有何看法?”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有什么看法不重要,木家犯了什么错误也不重要,这事儿要看孟县主是什么想法,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董洪杰试探道:“本官倒是有个想法,求神拜佛都说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这木家上下能如此亏待木老三的妻子幼女,想必对木老三也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无论是守灵亦或者烧纸钱皆是敷衍了事,说不得问题就出在这里。”
    孟蝶:“这也有可能。只是从古至今孝子贤孙确实很多,这忤逆之子也不少啊,想来他们给父母烧纸钱的时候这心也不太成。然书中并无记载有人托梦哭穷一事。又或者这种事不好记载,所以书上没有?”
    “而且这里还有个问题,族长说感念木老三是英烈,全族人又凑了一分钱,大家伙儿能凑钱,我相信他们肯定是心诚的,这部分钱怎么也没收到呢?”
    董洪杰顿住,孟蝶说的太有理有据了。导致他一时间摸不清楚孟蝶是真的觉得他说的不对,还是他的说辞没说到孟蝶心中的点子上,才会被反驳。
    孟蝶看向公堂之外的百姓:“诸位乡亲可有听闻类似的事情呀?”
    百姓们不知道董洪杰心中的弯弯绕绕,大家伙儿听孟蝶问,纷纷就议论开了。
    “忤逆子是有,不过也有好儿子吧,这好儿子给烧的纸钱就足足够了。”
    “拉倒吧,我们老家有个寡母,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了,结果儿子不但不孝顺,还经常打骂她,觉得她是个老不死,就会吃白饭,她不到五十就去了,死的时候就剩下一把骨头,他儿子都没给停灵,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烧了点儿纸钱糊弄过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白眼狼的东西。”
    “这么白眼狼身边就没有被托梦的人?”
    “一个寡母,她就算穷她还能找谁去?”
    “我还没说完呢,他们村的村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逼着那个忤逆子买了寿衣,扎了牛又买了童男童女和各种纸衣给送了去。那忤逆子也没得到好,老母被他逼死不过小二年,一天晚上他喝酒打翻了油灯,自己把自己烧死了。”
    “该。”
    “所以啊,这个寡母要是过得差,她可以找村长的,可见过得不差,我记得几年之后她邻居偶尔梦到寡母一次,说是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样子则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挺好的。”
    “这种儿子给烧的纸钱都行,他们这怎么就不行呢。”
    “对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荣氏说谎,还是那句话,从她能大方坦诚自己想再嫁的时候起,围观者对她的认知就是,这人有啥说啥,不说谎。
    孟蝶听着百姓的议论之声,垂下眼眸,心里掐算着时间,她让范嬷嬷安排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人群之中这会儿就有人说:“哎呀,再怎么是忤逆子也是亲生儿子啊。”
    “就这亲生儿子有什么用?”
    “那不也比这侄子强?起码纸钱能给烧过去。”
    “你这说的也不对,俺们老巷子有对儿老夫妻,没孩子,后来捡了个小乞丐养大,等老夫妻过世的时候,小乞丐给他们穿寿衣烧纸钱,咱们这些邻居也没谁梦到老夫妻说没钱用。”
    “他们老夫妻没有儿子,一作了古,他们给谁托梦去?”
    “哎呀,老夫妻又不是一块儿亡故的,老太太先去的,老爷子过了五年之后才去的,咱们也没听过老爷子梦到老太太的事儿啊。”
    啊这……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公堂之内众人神色各异。林楚突然开口:“刚刚董大人说心不诚则不灵,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侄子本就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又不心诚可不就不行,养子虽然也不是亲骨肉,到底是心诚的,说不定就是可行的。”
    董洪杰:“木老三族人肯定也是心诚的。”
    李蔼接口:“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个说法,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领头儿的心不诚,后面的人再怎么心诚大抵也是不管用的。”
    孟蝶:“这话有道理。至于为什么忤逆子也可以,我把林大监的话自己琢磨了一下,诸位听听我这么解释可不可以?”
    “都说养育之恩,父母对儿子有孕育之恩,儿子也是自己的亲骨肉,故此哪怕是忤逆子,烧的一切也可以收到;养育之恩,这养恩在育恩之前,可见养恩大于生恩,小乞丐得了老夫妻的养恩,他又心诚,他烧的一切自然也可以收到。”
    不少人听得频频点头。
    唐沐年看向木耀:“这侄子既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也没养过,他又心不诚,可不就是不行。”
    孟蝶:“唐府尹说的是,一个外人罢了,又不心诚,木老三哪可能得到他烧的一切。”
    董洪杰微微蹙眉:“侄子怎么会是外人呢,侄子侄子顶半个儿子,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侄子不属于外人。”
    外面也有百姓跟着说:“这侄子怎么能是外人呢,这侄子不都是自己家里人么?”
    “对啊,这可是有血缘的。”
    “有血缘有什么用,还不是烧的纸钱不能用。”
    “会不会……”
    “该不会木耀不是木家人吧。是他娘偷人生的。”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孟蝶差点儿忍不住扶额,果然舆论不是那么好引导的,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大家第一时间竟然想到了木耀他娘偷人,只能说幸好不影响大方向的进程,
    木老大的脸绿了,想着孟蝶的话,又想想围观者的说辞,看木耀的目光都不对劲儿了。
    不单单是他,木氏族长和其余木家人看木耀的眼神都带着不善。如果他真不是木家的血脉,那今天这一切的一切岂不是都是他和他娘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造成的。
    唐沐年的眼睛一亮,他觉得这事儿也是有可能的,木耀不是木家人,心又不成,那么无法给木老三当嗣子就完全说得通了:“那就滴血验亲,来人,去取一碗清水。”
    滴血验亲的戏码百姓们都表示喜闻乐见,这会儿正好木老娘磕够了一百个头,荣氏抱着小桂花进入公堂之内看热闹。
    木老娘磕头磕得头上见了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回到公堂看向木耀的目光宛如仇人,就是这个野种,害得她和木家都丢了大脸,她早晚掐死这个野种,还有他那个水性杨花的娘。
    衙役端着一碗清水过来,木老大积极的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其中,木耀还在发呆,被他一把抓住手,不管不顾的咬破指头,痛得木耀惨嚎了一声。
    血珠顺着木耀的手指顷刻间落入碗内。唐沐年起身走到碗边,懵了,碗中的两滴血液迅速融合到一起,很显然,这是亲父子。
    木桩的目光猛然看向木老娘:“是不是你?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到底是谁?老大和老三谁不是我亲生的?”
    嘴上质问着眼睛看向木老大,与他如出一辙的半截眉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木桩看向木老娘的目光带了森森寒意:“老三,老三不是我亲生的对不对?怪道他长了八尺有余,一点儿都不像我们木家人。”
    “啪。”木桩抬手给木老娘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了个野种还带累我们木家,今儿我就打死你。”
    唐沐年:“不得在公堂上胡闹。”
    木桩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求大人判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死刑。”
    木老娘捂着迅速红肿的半边脸这会儿终于回过味儿:“大人,我冤枉啊,我从来就是格守妇道的,绝对没有偷人。”
    唐沐年也傻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蝶同样愣了一下神,不过她愣神是委实没想到这神奇的走向,怀疑木耀还不够,竟然又开始怀疑木老三。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侄子是自己人这件事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下意识的反应是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都不肯承认侄子是外人这件事。
    第144章
    孟蝶转头看向李蔼:“上次你同我说兵士尸首无法辨认身份的时候,会请血脉至亲到军营,让他们滴血到骸骨上,以此辨认尸首身份,可是?”
    李蔼点点头:“赵戈,你回去找主帅,把这里事情说一下,请东方先生带着木老三的骸骨过来验明身份。”
    “是。”
    公堂内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围观的百姓们议论之声也小了些,为国捐躯是英烈不假,可若是娘偷人生下来的,这真的是白璧有瑕。
    董洪杰和唐沐年下意识的都看向孟蝶,见孟蝶老神在在,董洪杰就知道稳了,当初他审讯师焕礼的时候,孟蝶就是这副表情。
    林楚同样看向孟蝶,垂下眼眸仔细将孟蝶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林楚掀开眼皮看向被荣氏抱着的小桂花,他知道孟蝶剑指哪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赵戈的动作很快,没用所有人等太久就带来一位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者,老者手中抱着个不算大的盒子。
    李蔼站起身:“东方先生。”
    孟蝶同样跟着起身:“劳烦先生了。”
    身份最高的两个人起了身,董洪杰唐沐年和林楚同样起身,唐沐年一抱拳:“劳烦先生了。”
    东方先生拱手还礼:“大人客气。”
    东方先生冲着门外百姓拱拱手:“诸位,咱们军营里有规定,所有兵士身上皆配有姓名牌,这样一旦阵亡,也能分得清楚谁是谁,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意外颇多,依旧有很多人会遗失姓名牌并且伤到容颜,这个时候用常规方法就无法辨认了,故此会将缺员兵士的父母或者同胞兄弟请到军营,骸骨经过处理之后,只要是血脉至亲的血液就可以渗入到骸骨之中,这种办法来源于滴血认亲。”
    百姓们纷纷点头,有些人开始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我祖父活着的时候,说是我大祖父当兵,后来去了,他就去了军营一趟辨认尸身。”
    “是有这么回事,我爹也同我说过这个。”
    ……
    介绍完毕要进行的事项,东方先生打开盒子:“这里面是木老三的一只臂膀骸骨,为了确保真实,还请一位本地的差役先将血滴在骸骨之上。”
    赵戈:“我来吧。”说着将手指划破,血液滴入骸骨之上。
    血珠顺着惨白的骸骨流下,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公堂之内所有人齐齐凑过去查看,纷纷点头,东方先生又将盒子捧到门口,距离近的百姓也能瞧了个真切。
    “就一点痕迹,没融入进去。”有人大声给后面的百姓解释。
    东方先生捧着盒子走到木老娘面前:“为了确定这是木老三的骸骨,还请你也滴一滴鲜血在上。”
    唐沐年李蔼孟蝶董洪杰林楚赵戈连忙凑过来,木桩也小心的凑过来盯着。
    “我滴,我滴。”木老娘迫不及待的划破手指,将好大一颗血珠滴在骸骨上,这颗血珠并没有如同刚才赵戈那颗那般直接流淌而下,而是在骸骨上颤动了一下,慢慢的变小,最终在骸骨上流下一颗宛如红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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