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有个谄媚而尖锐的女声横空插进来,“小欣啊,我和阿成来B市看你来了,你快下来接我们。”
温欣皱了皱眉。
她没告诉母亲别墅的地址,没想到她倒是自己打听到单位的地址找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兵来将挡了。
楼下,温母拉着个吊儿郎当打着几个耳洞的黄毛坐在等候区,一双眼睛咕噜直转,满是精光地打量着气派的办公大楼。
温欣下楼,直接走向母亲,“妈,你们怎么来了?”
黄毛,也就是温欣的弟弟温成,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地扫了眼温欣,“可以啊温欣,这几年不见,鸟枪换炮了,成富家少奶奶了。”
温母拉着她,眼睛盯着她珍珠的耳环,“哟,这耳环得不少钱吧?”
温欣没跟他们废话,“你们大老远过来,找我什么事?”
温母撇了撇嘴,“你之前答应我帮温成找工作的事一直没着落,我就亲自来看看。”
温欣气笑了,“我可没答应过你帮温成找工作,他这个性子能做什么工作呢?”
温成脸色一下子阴霾下来,一张脸上带了暴戾,“小婊子,你说什么?你自己不也是靠傍上领导儿子上位?给老子装什么?”
眼看着就快要吵起来,前台的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看。
温欣捂了捂疼痛的头,“我带你们找个宾馆住下再说。”
温母连忙拉了拉温成,他不情不愿地停歇下来,两人跟着温欣往外走去。
“阿欣啊,你那公公不是大领导吗?你们家应该很大吧?你带我们去亲家那里住呗?还住什么宾馆,多破费!”温母拎着包对温欣开口,算盘珠子都要打在她脸上。
“家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宾馆你们要住就住,不住就自己花钱订。”
一听这话,温母哪里愿意自己花钱,忙说,“就这里就这里。”
她眼睛精明地转了转,“温欣,你给闻家当媳妇,你公公那么大个领导,没给你分几套房?”
“我们累死累活养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分给我们一套吧?”
温欣只感觉一种久违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要困住她。
她苍白着脸开口,“没房子分给你们。”
温母明显是不信的,“那钱呢?你每个月就打过来那叁瓜两枣,打发要饭的呢?我不信你被那闻辉睡了这么些年,那家人不给你点甜头?”
尽管已经不报指望,温欣还是被母亲言语里的轻贱刺痛。
她以为她是什么?她是嫁人,不是卖身。
温欣冷冷盯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像是已经不认识她,“没钱也没房。再想要多的我也给不了。”
温母羞脑极了,“温欣,别以为你攀上高枝翅膀就硬了!你信不信我们照样能把你打下枝头变成山鸡。”
“我告诉你,你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我们!”
温欣默了默,“好啊,那你就把我打下来吧,咱们鱼死网破。”
“啪”的一声,温母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熟悉的灼痛让温欣想起自己为了上大学跪着求母亲离开家的时候。
“温欣,你弟弟还没上大学呢,你急着干嘛?家里供不起你,你赶紧退学回来给家里帮忙!”
“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嫁人给你弟攒点老婆本才是正理,一天到晚别想着到处跑!”
“温欣!你要走可以,把这么些年我们养你的钱全部吐出来!”
……
温欣游魂一样离开宾馆。
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初冬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北方的风寒冷刺骨,她脸上顶着被掌掴的巴掌印,眼神麻木。
路过路边的便利店,现在正是晚间新闻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播放新闻。
她在新闻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公公闻旭。
他穿着正装,身形高大伟岸,不苟言笑,一身上位者的威严气质。
舒朗挺拔的男人正被四周的人簇拥着参观某个工厂,周围的工人都在围着他鼓掌。
新闻里主持人在介绍省里的重大决策会议,公公的名字永远排在前几名。
温欣看着屏幕里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他离自己有多遥远。
她垂头坐在路边的站台上,眼睛盯着路面发呆。
路边一辆漆黑低调的商务车缓缓停下,车头翅膀的车标闪着银光。
有人从车上下来,温欣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小欣?你怎么在这里?”男人声音低沉,带了些加班过后的疲惫,是公公。
温欣抬头,刚才在电视屏幕里遥不可及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身影挺拔高大,笼罩住她,周围的寒风都小了些。
闻旭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孱弱的肩头,“怎么不回家?”
蹲下身的男人看清她脸上掌掴的红印,大掌轻轻抚摸上去,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谁打的?”
温欣嗅着身上大衣传来的薄荷味,全身的寒冷散去,突然有些眼睛发热。
她整个人小小的缩在男人的大衣里,红着眼睛冲他小声喊,“爸爸……”
男人有力紧实的手臂将她连人带衣服抱起来,走向车子,“别哭,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