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杯壁,宁遇轻声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又不全是因为他,那还能是什么。
他声音清冽,语气却有些荒唐,“小映,你总不至于是喜欢他吧。”
云映摇头,道:“我可能不喜欢他,但这么多年,我的确从未想过跟你在一起。”
也不尽然。
可能在很小的时候想过吧,十年时间那么长,可能也有某个悸动的瞬间是想要跟他成为恋人,但那在岁月滚滚里都太微不足道了。
此去经年,宁遇真的成了她心里无可替代的人。亲人,朋友,老师,年少时爱慕的对象。
宁遇低着头,长睫垂下,没有出声。
云映仍然盯着他的脸,其实说出这句话来,她自己也觉得很荒唐。
可是当她的目光从宁遇的脸移到他的唇,她认真看着,试图去发掘自己的爱欲与占有,可最后,至少现在,她不想跟他像恋人一样在一起。
年少时没有落下的吻,也没有成为她现在的遗憾。
第64章 药油
她的声音几乎没什么起伏, 平静又温和去说这件事。她甚至可以直视他的眼睛,坦荡又真诚,没有为难, 也没有犹豫,只是静静的陈述。
宁遇靠在椅背上, 喉结滚动,如玉般的修长手指仍捏着瓷杯。
这几年的光景匆匆在眼前闪过。
冬夜里靠在一起烤火,一起翻书, 无数清晨她背着她的小背篓从他窗边走过, 如果他不说话,她会鼓起勇气脸庞微红的跟他打招呼, 她们家果树每一年头茬的果子被她洗的光亮, 再摆放整齐送给他。
他们一起上山, 情窦初开时, 她生命里只有他。
他看着云映长大, 看她从一个温软可爱的小姑娘变得亭亭玉立, 他们一起走过了年少许多朝阳日暮。
他的前十几年实在太枯燥, 云映是其中唯一称得上有色彩的部分。
她看他目光总是很认真,会因为他的一句夸奖高兴一整天, 会脸红, 会忐忑。
可能事物都会改变, 但她的确喜欢过他。
而他生命里所有关于情爱的部分,装的也都是她的身形。
她总是稳稳的待在他的掌心。
他们的名字永远绑在一起。
他想让云映喜欢他,爱上他, 生命里只有他。
可是现在, 她对他说了拒绝。
宁遇捏紧瓷杯的手松了又紧, 然后望着她, 清隽的面容带诧异,他望了她好半天,然后轻声开口道:“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还真是……有点意外。”
云映声音平静道:“其实我也很意外。”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一直都像爱慕恋人那样爱慕你。”
宁遇松开瓷杯,他手指落在桌面上,隔了片刻后他道:“小映,那你打算怎样做呢。”
他道:“你也不喜欢赫峥,是吗?”
……
在昨晚之前,云映可以说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她自然也不知怎么回答,遂而道:“……是吧。”
“那你会跟他和离吗?”
当然会,这三个字差点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她想起赫峥昨晚同她说的话,又莫名动摇了,她眉心动了一下,然后道:“可能会…吧。”
以后的事她实在说不准。
就像是她以前的她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宁遇。
宁遇看她犹豫的模样,唇角僵硬了些许。
可能会。
那就是说,她对赫峥至少是有点情意的,无论那是不是爱情,总之她犹豫了。
看来这世界让人想不通的事还是太多了啊。
明明她跟赫峥一点也不配。
她跟他到底哪里配了?
她是怎么看上赫峥这种目中无人的二世祖的,总不至于全靠那张沾他光的脸吧。
宁遇叹出一口气,他坐直身子,对这件事接受很快,当即就对云映道:“小映,你方才说你只是暂时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云映啊了一声,然后道:“是这样,但是我们之间……”
宁遇轻声打断她道:“这些年的确是我做错了,我总是想等我们感情再好一点时开口,却忘了你不会一直等我。”
“我可能错过了我们最好的时候。”
这句话云映倒是认同,若是以前她可能不会这么直白的拒绝宁遇,若是他在她对他初次心动时说这些,她可能不会拒绝他。
但是过往永远只是过往。
她嗯了一声,继而道:“嗯,我们只看眼下就好。”
“人一生不只有爱情最重要,无论怎样,你对我来说,是朋友也是亲人。”
宁遇对这话不置可否,他问:“那小映,眼下你连个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云映面色空白片刻:“什么机会?”
宁遇想了想,然后神色自然道:“给我让你回心转意的机会。”
云映:“…………”
她的大脑又停滞了片刻,根本没料到宁遇会这样说,她都有点怀疑宁遇是不是跟赫峥商量好了。
她面色为难道:“可是我的确……”
宁遇轻声道:“小映,你已经抗拒我到连机会也不愿意给的地步了吗?”
云映蹙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对宁遇来说好像只是一个小意外,他立即道:“有机会就好。”
不等云映应答,他便站起身子,然后看向了云映的脚,继而从袖口里拿出一瓶药油来放在石桌上。
“小映,这个是我今早去刘太医那取的,听同僚道这位太医配的方子格外有用。”
云映拒绝道:“没关系,房里已经有了,方才苏夫人也过来送了一瓶。”
宁遇望着她道:“可这是我特地为你进宫取的。”
“以朋友的名义,也不行吗。”
云映看了眼那精致小瓷瓶,又对上宁遇的目光,最后还是道:“那好吧,谢谢你。”
宁遇道:“你我之间,从不言谢的。”
他说完便转了身,云映站起身想送一下,宁遇回头道:“小映你好好坐着吧,我们明天见。”
云映抿着唇,没有应答。
宁遇也没有指望云映会说什么,他走向前,伸手才要推开院门时,木门正好从外面被推开。
赫峥跨进门槛,就这样与宁遇打了个照面。
男人一看便是才回府,身上配剑尚未取下。
本来青天白日院门紧闭就已经有些奇怪了,宁遇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院里。
云映站在石桌旁,眼睁睁看他们双双停住了脚步。
……
云映的目光从他们两人之间扫过,然后低头,默默招来了泠春。
泠春扶住她转身回了房,云映不再看那两兄弟,觉得要不自己还是赶紧和离吧,她的小书铺看起来更需要她。
赫峥停住脚步,垂眸睨视着宁遇,唇角绷直,神色冷漠。
宁遇愣了下,然后在这种略显凝滞的氛围中率先开口道:“好巧啊,大哥。”
赫峥沉声道:“我中午回自己院子陪我自己妻子用膳,巧什么?”
“倒是你……?”
宁遇面不改色道:“我也没什么事,散班后来瞧瞧小映的伤。”
他说看就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云映的伤在脚上,哪里是能给这晦气东西看的。
赫峥冷笑一声,对此未做评价,而是扫了眼他的手臂,淡声道:“还是多看看自己的伤吧,省的拿不起书。”
宁遇也不恼,他礼节周到的轻声应下:“大哥说的是,我的确应该听小映的,好好修养才是。”
“宁公子别客气,你也算她弟弟,她关心你是应该的。”
赫峥说完,便懒得再与他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他越过宁遇进了房门。
宁遇也跨出了门槛,结果未等他转头告别,院门便砰的一声从里关上,门风掠起他的鬓发。
宁遇身子顿了一下,继而后退两步,转身眉眼沉静的看向这紧闭的院门。
此时正是午时,府内寂静,只有鸟雀幽鸣。
以前他家跟云映的家住的也不远,一条小路走到尽头再拐个弯,云映每次出门,上山或是下地都会从他门前经过。
那时他们很近,青涩又暧昧,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而现在,他们离得也不远。
甚至比以前更近,一条石径,几十步路,隔着两道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