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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起身拿来一支笔,在他脸上仔仔细细画了一个叉。
    徐偈目冷似冰:“此番受辱,他日必报!”
    章圆礼啪的一声将笔掷到地上:“彼此彼此。”
    章圆礼直起身来,调整了一下表情,堆起一脸假笑:“此香两个时辰可解,你可以选择在这躺着,或者喊人来。”
    说罢,他将手中的醉梦一抛,大摇大摆地越窗跑了。
    第4章
    两人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再相遇。
    倒不是冤家路窄。
    只因虞国水路不丰,特产旱鸭子,徐偈半辈子没做过船,听闻晋国有运河可直入京城,便生了好奇之心。
    而晋国远途航运大多是漕货船,普通人远行多借乘漕船,雕梁画栋的客游船多在城内撑篙短行,能够扬帆的远行客游船,整条运河上只有一艘。
    他二人同是微服,又同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同去一个地方——京城,还都不打算长途跋涉,能够相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游船确实奢华,甲板有茶座、茶厅,茶座露天,茶厅垂幔,舱内设有两层楼,间间相隔,窗轩皆备,二楼更有相邻两间,内嵌里屋,纱软褥新,宽敞透亮,陈设皆雅,自然叫那两个天之骄子一人一间包圆了。
    只可惜如此陈设,两人皆不在屋内。
    徐偈逛至甲板时,章圆礼正趴在船舷上吐。
    章圆礼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服,故而徐偈一开始没认出来,只看到一人撅着屁股吐得天昏地暗,当即嫌恶地闪进了茶厅。
    唤人煮上一壶好茶,幽幽茶香间,风偶卷帷幔,船徐徐而行,若非远处那一直在呕吐之人煞风景,实在是一等一的乐事。
    章圆礼也没想到自己能吐成这样。
    他原本就有轻微的晕船,加之前个饮烈酒伤了脾胃,今晨上船前又买了份炙羊肉吃干抹净,又逢今日风高浪急,船身摇晃,天时地利人和占了其全,一吐就是两个时辰。
    吐得他头晕眼花手脚酸软,胆汁都倒了个干净,撑着船舷晃晃悠悠直起身来,徐偈正好抬起了头。
    恰逢风卷帘幔,两厢对视了。
    吐得七荤八素的章圆礼慢了不止一拍。
    徐偈抄起手边的茶盏冲着章圆礼丢去。
    章圆礼还没等看清来物,就被打下船舷,咕咚一声溅起老高的水花。
    徐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能把人直接砸进水里,着实吓了一跳。
    他自己是旱鸭子,惧水是骨子里的,见那乞丐挣扎都没有就掉进了水里,连忙提气飞出茶厅,来到船舷。
    章圆礼正在水里扑腾。
    徐偈连忙解下船舷上的绳索,向着水中掷去。
    那乞丐也不知为何,对绳索视而不见,更可怖的是他居然头和腿都扎在水下,背浮在水面,徐偈一瞬间甚至都觉得他已溺亡,二话不说将绳子往身上一系,果断跳入水中。
    入水的那一瞬,徐偈一把把章圆礼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拉着绳子,幸亏此处动静引来了甲板上的人,船上的人拽着绳子把他俩拖上了船。
    一上船,两人就跌至一处。章圆礼倒在徐偈身上,张口就骂:“你有病吧!”
    刚说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口水和身上的水溅了徐偈一脸,徐偈脸都绿了,将章圆礼一把掀倒在地,怒道:“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也不管他,径自爬起来上了楼。
    章圆礼湿漉漉地坐在地上,一时有些错愣。他从小被人宠到大,从未听过一句重话,更不曾曾被人厌烦过。徐偈那写满厌恶的冰冷神情,竟像刺在脑中,如何也挥散不去。
    此刻天色已晚,冷风一起,章圆礼打了个寒战。余光中那人径直进了屋,门被重重地关上,不知怎的,他的一腔怒火就添了一丝委屈。
    船夫的婆娘凑了过来,叹道:“后生快进屋换身衣服吧,那个后生也是好心,不知道你是抽筋了在揉腿。”
    说罢将章圆礼搀了起来。
    章圆礼眼圈一红,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就着船娘的搀扶回了屋。
    徐偈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将擦头的绢布狠狠掷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却仍觉余怒未消。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又不可理喻之人!那人两度暗害,自己都不计前嫌,在他危难之际施予援手,而他却浑不在意,肆意践踏!他徐偈何苦非要管他之事!
    何其愚也!
    思及此,徐偈暗道:此人实不值善意以待,很不必再自取其辱!
    而章圆礼回了屋,只觉浑身冷得要命,他哆哆嗦嗦换下湿衣,钻到被窝里去,抖着身子躺了半天,仍觉冷得厉害,便又把外间的被子抱了过来一并盖上,方觉略略好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仍觉冰冷,想起来唤船娘要床被子,却昏昏沉沉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傍晚,徐偈从茶厅饮茶归来,正见船娘提着食盒站在隔壁房门前踟蹰。
    徐偈是视隔壁如瘟神,当即理也不理,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却被船娘唤住。
    “小公子请留步。”
    徐偈脚步一顿,“何事?”
    “此间公子一直闭门不开,老妇恐生意外,但实不便擅入,还劳烦小公子进去看看。”
    徐偈冷声道:“与我无关。”
    船娘急道:“那小公子从昨天夜里至今水米未进,他昨天吐成那样,又落了水,恐怕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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