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叙没想到他那么平静……解释,他要怎么解释?他那天喝得烂醉,什么都不记得了,更不知道简渺为什么会来,还看到了所有!
……是他妈谁给简渺通风报信的?
段叙来不及想,哽了一下:“你知道,公司那边对我有规划。前几天有个资方办了酒局,经纪人让我去刷个脸,我只是喝多了两杯,后面有人说要扶我,我以为是经纪人派来的,迷迷糊糊就跟他走了……”
简渺恍然大悟:“酒后乱性?”
“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对不起。” 段叙低头挨着他的膝盖,“但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说,而不应该在我朋友面前让我难堪……”
简渺是没想到段叙还有反过来怪他的意思,冷哂:“那还是我错了?”
“不,当然不是!”段叙连忙抬头,眼眶通红:“渺渺,当初我跟你告白的时候就说过,我这辈子会一心一意对你,我知道你因为父母的原因抗拒别人的接触,亲近,我也愿意等你敞开心扉,但这次真的只是意外……我肯等你,你却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因为要往演员方向发展,段叙有上过进修班,每一个字都说得沉重又缓慢。
简渺看着这张脸,心底如死湖平静。
他拿着一块纸巾抬手,落到段叙的脸上,替他揩去眼泪。
段叙微怔,即便隔了纸巾,这也是简渺第一次主动碰他,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心头一喜。
而下一秒,简渺却低声:“既然谈得那么痛苦,就分手吧。”
说完,他便从椅子上起身。
段叙一把抓住了简渺的手腕,不管他明显的僵硬:“不分!简渺,我们认识了十年,我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不可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分手。”
一阵陌生的颤栗从手腕被触碰的地方传来,简渺一瞬便出现不适,冷硬道:“不,我们结束了。”
“我不……”
还没说完,一颗沙滩排球忽然砸到他的手边,段叙吃痛放开。
简渺神色凛然:“段叙,我说过,这段感情的很脆弱,可能经不起一点风浪。”
感情的开始源于段叙的万般央求和简渺的妥协,当时他们做了一个约定……在交往的前三年,不要有任何意外。
三年之后,段叙想要什么简渺都会给,毫无保留。
段叙站在原地,看着决绝离开的人,仿佛一下又回到了最开始,自己对简渺求而不得的时候。
他强忍手疼想追上简渺时,一个少年跑过来拦住了他。
“抱歉!受伤了吗?”少年一脸愧疚,“我们在那边打沙排,一下没控制好……啧,江哥你倒是过来道歉啊!你打的球!”
海边有个身影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双手插兜,黑色的帽檐遮过大半张脸。
少年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不好意思,没看到人。”
懒散傲慢的强调,哪里像是认错,更像要债的大爷。
段叙急着追人,潦草地应了句便离开。
人走后,跟前的男生才松了口气:“江大爷,你真是我亲祖宗,刚刚劝你下场打球死活不肯动,结果忽然就砸了个球过来,还砸到人了!你咋想的?”
江宴濯掀起眼皮,不冷不淡:“不怎么想,看到渣男忍不住。”
“……什么?”
“没什么。”
*
简渺回到酒店房间,刚把行李箱收拾出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慢慢抬眸,将桌上的玻璃杯拿起来,缓步走向门口。
“渺渺,是我……”邹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便开个门吗?”
简渺的脸色瞬间变为厌恶,无趣地把当做武器持握的玻璃杯放在桌面,开了门。
门开,邹荀对上的是简渺疏冷的眼,不由得心底一虚:“你……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不要进来。”简渺只道。
明明不算命令的语气,但邹荀仿佛就是被他慑住了,不敢再迈开半步。
想起自己的目的,邹荀低声:“好好,我不进去……渺渺,你跟段叙怎么样了?”
“分手。”
邹荀连忙:“你这也太冲动了,十年的感情说散就散?”
简渺笑了笑:“所谓的十年,是他住在我家隔壁十年。”
他们九岁成了邻居,但正式说话还是高中同班的时候,在一起也是一年前的事情,是段叙总喜欢把十年十年挂在嘴边。
邹荀没想到他那么决绝:“渺渺,你知道段叙在咱圈子里多火吗?”
简渺偏头:“什么?”
邹荀拿出手机,把一年多以前的一段视频放到简渺跟前。
这段视频是高三毕业,简渺班级组织的谢师宴……也是段叙第一次跟他表白的地方。
视频里的段叙喝了点酒,当着一桌子老师同学的面,大声道:“我已经成年了,我也熬过了高考,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镜头最后,给了一个男生一晃而过的侧脸。
“**”是简渺的名字,出于隐私被后期屏蔽了,但最后那个模糊的镜头还是把他的性别暴露了出来。
这段视频被发了上网,段叙一下就火了,甚至还有#清纯男高中1#、#谁不爱年下小狼狗#、#纯爱无罪#等等词条,好多网友在声援段叙,佩服他的勇气。
“段叙凭着这条视频,在暖城的gay圈里火了好久,据我所知想联系他的0就有二三十个,他都为你拒了。”邹荀叹气,“绝世好1在你口袋里,我本来都以为你俩和和美美,结果你们啥都没做就要分手……”
简渺蹙起眉。
邹荀把手伸向简渺,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就,就我的意思是,段叙他为你拒绝了很多诱惑,你想……如果不是因为豁出一切跟你表白,他就不会火,更不会被人缠上……就像那个‘少爷’,分明就是觊觎段叙才趁人之危,搞那么下作的手段。”
简渺顺着他:“所以都是别人的错,段叙一点错都没有?”
邹荀声音一下就尖了起来:“当然,他喝醉了呀。”
说完,邹荀就跟简渺接上视线,那双沉冷的黑瞳里带着洞穿的冷光,一下就让邹荀后脊发寒。
说多错多,邹荀连忙止住:“唉,但这是你俩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你好好想想。”
门关,简渺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浴室开始洗手。
狠狠地擦了两次,才把邹荀遗留的恶心触感擦干净。
洗完,他把行李箱拿出来,穿上了外套。
分手不需要体面,简渺此行就是破坏段叙的盘算,顺便让他的所有“朋友”都知道,他们决裂了。
本来还准备了更难看的,但看到段叙紧绷的脸,简渺就不由得想起段叙的父母和这五年。
段夫人对简渺很好……所以,这是他最后留给段叙的底线。
简渺拖着行李箱出门,他叫了车,司机正在路上。
叮——
电梯门开。
简渺抬头时,才看到里面站着三个男生,大汗淋漓,显然刚打完沙排。
而站在最角落的人带着黑色渔夫帽和口罩,低头看手机。
在酒店呆越久,遇上段叙的可能性越大,简渺微微推动行李箱,却发现它突然卡在地坎上一动不动。
“你行李箱的轮子卡住了。”门边的男生按着开门键提醒道。
“抱歉。”简渺低头,轻声道。
他说得很轻,带着一丝丝为难,站在角落里看手机的男生指尖一顿,迅速抬眸。
简渺为难的表情落在眼底,男生嘴唇轻□□动上前。
节骨分明的指尖落在行李箱的手柄上,简渺还没抬头,一阵很轻的淡香浮现在身边。
他回头,男生的侧脸近在咫尺,半张脸藏在口罩之下,唯有眼睫毛长得过分。
男生尝试着帮他提了一下行李箱:“卡得挺严实,只能找一下酒店的人了。”
这太麻烦了,简渺摇头:“不用了。”
男生细长的眼睫微颤,视线似乎在他侧脸落了一会儿,随后抬手用力,硬生生将行李箱拽了起来。
滑轮扭断在地坎里,他把行李箱拖进电梯后,俯身捡了起来。
门边的人意外:“江哥,你力气挺大啊。”
戴口罩的男生没应,把脱落的滑轮递向简渺:“抱歉,我看你有些为难,擅自决定的。”
“没关系。”简渺伸手时,才发现轮子很脏,连着把男生细长白皙的指节也弄上了几道灰。
他想找纸巾,却发现口袋里没有。
电梯到楼层,两个男生正往外走,简渺犹豫着要不要叫住跟前的男生时,他先开口了:“你们先回去。”
门外两个人点点头。
电梯关门,下行。
到一楼的时候,男生提起了他的行李箱:“走吧,外面有车吗?”
找到纸巾的简渺稍顿:“什么?”
“我把你的行李箱弄坏了,这还挺重的,我送你出去吧。”见他沉默,男生委婉提醒,“电梯门要关了。”
简渺只能先出来,看着男生提着行李箱的背影。觉得不妥:“我……”
“是那辆吗?”男生看到酒店门外打着双闪的车。
简渺低头对车牌号:“是。”
男生走到车尾箱,小心地帮简渺放好行李,替他拉开车门:“上车吧,这里不让停太久。”
简渺警惕地抬眸,迎着月色,这才发现少年的眼瞳是漂亮的茶色。
兴许是颜色太过纯粹,使他本就优越的轮廓又多了三分纯然的乖顺。
“我只是随手,如果小心点你的行李箱不会坏。”男生垂着眼,嗓音轻且柔,“没别的意思。”